第47章
第47章 第 47 章
譚溪月拒不承認那封信是她寫的, 貓貓是誰,她不知道,她叫譚溪月。
陸峥連着逼了她兩晚, 逼得她死去活來, 哭得像個小貓兒一樣直喘,但她這次很有骨氣,愣是咬緊牙關沒改口。
軟的不行, 他就來硬的,對付她,他的招數只多不少。
譚溪月這兩天賴床賴得厲害, 外面天寒地凍的,冷得人只想待在被窩裏,哪兒都不想去, 而且, 她這兩晚實在是太累了,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的那種累。廠子裏放了半個月的春節假,從小年一直放到正月初七,她不用趕時間去上班,也就放任自己每天在床上多窩一會兒。
她在暖和的被窩裏睡得半夢半醒,院子裏傳來他的聲音, 為了練習口腔肌肉的恢複能力, 他每天早晨都會讀一段時間的報紙。
他話說得很慢,發音還有點兒生硬,可這都不妨礙他嗓音的好聽,清冽的低沉中帶着些磁性, 很有催眠的效果,他要是唱歌的話應該也會很好聽, 尤其是貼在耳邊低聲哼唱的那一種,譚溪月閉着眼在被窩裏翻一個身,又往他睡覺的那頭挪了挪,離窗戶更近一些,也能更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從他嘴裏出來的字一個一個進到她迷迷糊糊的大腦裏,連成一句話,譚溪月猛地睜開眼睛,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連跳帶爬地從床上蹿起來,腦門都差點撞床頭上,她裹着被子下了床,快走幾步,跌坐在沙發上,拉開厚重的窗簾,又打開窗戶。
站在窗前的人停下聲音,回頭看過來,譚溪月對上他清清冷冷的眸子,目光閃了下,壓着心虛,“你在讀什麽?”
陸峥把手裏的紙拿給她看,“貓貓寫給我的情書。”
譚溪月伸手去搶那張紙又搶不到,她只能紅着臉下命令,“你不許讀。”
陸峥回,“為什麽不許讀,你又不是貓貓。”
譚溪月被噎住,想裝強硬,但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聲音更像是在撒嬌,“那你也不許讀。”
她身上裹着大紅的被子,烏發淩亂,臉頰白粉,紅唇微腫,眼眸裏潋滟着柔軟的水波,給冬日灰白的清晨染上了一抹透亮的光。
陸峥往前走一步,隔着一扇打開的窗,站到她緊跟前,給她擋住外面吹過來的冷風,看她一眼,舉起手中的紙,又繼續讀。
譚溪月急了,從沙發上直起身,去捂他的嘴,可她捂得再嚴實,也總有聲音從她指間洩出來,她惹不起他,想走也走不了,她被他緊緊箍在懷裏,他的唇貼着她的掌心一張一阖地刮蹭着,她被迫聽着她自己親手寫下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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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溪月又羞又癢,腳都藏在被子裏蜷縮起來,她掐上他的脖子,半威脅半哀求,“陸峥……”
陸峥将她臉頰邊的發絲撥到耳後,鉗起她的下巴問,“貓貓是誰?”
譚溪月抿唇不說,陸峥又開了口,反正他已經全都背下來了,不用照着讀,也能說得一字不差,氣得譚溪月直接咬住了他的唇。
只是她咬得再緊,也總有松開的時候。
她窩在他的頸側急喘着氣。
陸峥覆到她耳邊,嗓音沉啞,“貓貓是誰?”
譚溪月又咬了下他的脖子,最終還是認了輸,聲音很小很小,“……是我。”
陸峥親上她紅到充血的耳朵,“寫了為什麽又不承認。”
譚溪月往他胸膛深處埋了些,連聲音都是悶悶的,“我面皮薄。”
陸峥漆黑的眸子裏揚出清清淺淺的笑,他刮了刮她粉紅的脖頸,啞聲道,“确實很薄,碰一下就紅透了。”
譚溪月悶在他懷裏,一只手摳着他的掌心用力,另一只手想偷偷搶走他手裏的信紙,可他早就有所察覺,胳膊往身後一背,她的手落了空。
她擡起頭,恨恨地看他,“你真的是壞死了。”
陸峥擁緊她,笑着抵上她的額頭,“沒辦法,貓貓喜歡我這個壞人。”
譚溪月惱羞成怒,可看着他眼底的笑,又什麽都說不出,最後靠到他的肩上,雙手圈住了他的腰。
冬日的陽光薄淡清冷,卻依舊能暖到人的心裏。
臘月二十七是清水鎮年前的最後一個大集,街上嗚嗚泱泱的全是人。
譚溪月這幾天一直在她嫂子的店裏幫忙,她今天也在店裏待了大半天,下午人少了,她就早出來了會兒,抓緊時間去趕集再備點兒年貨。
其實東西該買的也都買得差不多了,這個集上也就是買些瓜子糖之類的,還有新鮮的蔬菜水果,她所有東西都買了兩份,從集上出來,直接回了娘家。
顧慧英今天一天都沒出門,從早上五點就起床開始忙活,今年家裏的肉多得都放不下了。
沈雅萍的娘家年年都送半頭豬過來,今年直接擡來了一整頭,沈雅萍他爹聽閨女說了她小姑子兩口子為她那店忙前忙後的事兒,他們家別的沒有,豬肉管夠。
陸峥又拉來了處理好的兩頭山羊和半頭牛,顧慧英讓譚溪川把陸峥拿過來的那些東西一分為二,家裏留一半,另一半給他丈人爹他們送過去。
這麽多肉,得全都收拾出來,該煮的煮,該蒸的蒸,該腌的也都要腌好,這樣好存放,以後吃起來也方便。
顧慧英連午覺都沒歇,一直弄到太陽都快下了山,她把所有的東西也分成了兩份,一份等閨女女婿來了,讓他們帶走,她都給弄好了,也省得他們回去再收拾。
都收拾完,天也擦了黑,她又趕緊做晚飯,晚飯做起來也簡單,切盤鹵牛肉,炒個剛蒸出來的肉焖子,夾上一大盤子煮好的排骨,再用肉湯下個青菜面條,然後拌一盆解膩的小涼菜,一會兒就能做出來。
譚溪月剛拐進胡同裏,就聞到了自家院子飄出來的肉香味兒,肚子都不争氣地叫了兩聲,她娘很會做飯,手也巧,哪怕是家裏最困難的那段日子,連肉都吃不起,老太太也能翻着花樣兒地做出很多好吃的來,現在家裏條件稍微好些了,老太太能做出的花樣兒就更多了。
“娘。”譚溪月一進到院子裏先喊娘。
她這一陣子在老太太面前,膽子比之前稍微大了些,一是老太太對她的态度有所緩解,二是她慢慢琢磨出來,對付老太太這種硬脾氣性子的,還是得多點兒她哥那種年皮膏藥似的賴皮勁兒,雖然她肯定學不來她哥那種勁兒,但她可以多撒撒嬌。
顧慧英從屋裏探出頭來,“你來就進屋,叫我有什麽用,你是上門的客嗎,還要我出來迎?”
譚溪月搬車上的東西,“東西太多了,我自己弄不了。”
顧慧英在圍裙上抹了兩把手,掀門簾走出屋,“誰讓你非買這麽多,我都跟你說了別再買了。”
譚溪月彎眼笑,“我和陸峥這幾天要一直過來蹭飯,我比較饞,什麽都想吃,這個買一點那個買一點,就買多了。”
顧慧英不輕不重地哼一聲,“你想吃什麽不會說,我就給你提前買好了,還用你費勁巴拉地買回來。”
她說着說着又來了氣,一邊往屋裏提着東西,嘴裏話不停,“長着嘴也不知道幹什麽用的,随了他們老譚家的根兒,那嘴就跟挂上了秤砣一樣,有什麽事兒也不說,就自己憋着,你自己憋着能憋出什麽來,不跟別人說也就算了,家裏人你也不知道說,我們是幫不了你什麽,至少能打上門去給你出口氣。”
譚溪月跟在後面看着顧慧英的背影,心頭微澀,她壓下眼睛裏的酸,再笑着叫一聲“娘”。
顧慧英話被打斷,回頭瞪她,“別叫我,有事情就說。”
譚溪月蹭到她跟前,“我想吃拆骨肉,還想吃肉焖子,再沾上點醋和您做的辣椒油,可香了。”
顧慧英沒好氣,“想吃就快點兒搬。”
譚溪月笑容加深,聲音裏也多了些輕快,“好,那我快快地搬。”
顧慧英橫她一眼,再看到她臉上俏生生的笑,心裏縱使有再多的悶氣,也讓她給笑沒了。
譚溪月搬完東西,脫下外套挂到裏屋的衣架上,又舀水洗了洗手。
顧慧英掀開爐子上坐着的鍋,鍋蓋一掀開,霧白的水氣在屋子裏漫開,鍋裏放着一盤拆骨肉,還有一盤已經切好的肉焖子,她全都端出來,擺到旁邊小桌子上,又快速地拿辣椒油和醋調了個蘸料,也放到桌子上。
譚溪月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一到年前家裏殺豬煮肉的這一天,肉一煮熟,她娘就會給她弄出一盤拆骨肉和肉焖子,拆骨肉她喜歡吃帶筋和脆骨的,咬起來脆脆的,又筋道,焖子她喜歡吃剛出鍋的,不用炒也不用炸,就拿調料簡單一拌,她自己就能吃上一小盤,吃得她那個小肚子都成了圓皮球。
她哥笑她是個小饞貓,她爹會拉着她在院子裏一圈一圈地溜,溜得她肚子下去了,她就又餓了,娘怕她吃太多第二天會不舒服,不許她再吃,哥會偷偷地拿一塊兒焖子塞到她嘴裏,讓她躲到門口後面去吃,爹看到了也只當沒看到,還會給他們打掩護,娘看到了會生氣地罵哥兩句,再喂給他倆一人一個山楂丸。
小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麽是苦,只覺得每一天都很快樂,長大後才知道那些生活的苦都是爹娘在給他們撐着,現在他們長大了,爹不在了,娘老了,有些事情就該他們自己來承擔了,如果再重新來過一次,她大概還是會選擇什麽都不說……
好在,一切都過來了,她越來越好,他們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好,想來,肯定是爹在天上保佑着他們呢。
譚溪月夾了塊兒熱乎乎的焖子,又蘸了些蘸料,送到顧慧英嘴邊。
顧慧英不耐煩,“我吃不會自己夾。”
譚溪月筷子不動,也不說話,只瞅着顧慧英,讓她張嘴。
顧慧英拗不過她,最終還是張開嘴,把焖子吃了進去。
安靜的屋子裏只有煤爐內火苗竄動的細微聲響,譚溪月微微笑開,顧慧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輕輕嘆息一聲,她生了個傻閨,随了她那個爹,什麽事情都想着要自己扛,她什麽都幫不了她,就希望陸峥能真正地走到她心裏去,給她分擔一些心裏壓着的苦。
譚溪月飯前吃了一盤肉焖子和一盤拆骨肉,到吃飯的時候就不太能吃得下去了,她只覺得很渴,小口小口地喝着葡萄酒。
葡萄酒是下午劉長峰送過來的,除了葡萄酒,劉長峰還拉了一車滿滿的年貨,都不等顧慧英說什麽,搬起東西來就往屋裏放,說是替他家老太太送的,他要是完不成這個任務,還把東西給原樣拉回去,那老太太就不許他再進家門。
顧慧英明白,劉家是打算以後兩家拉扯起來,要深入往來結交的意思,今天來的不止劉長峰,上午已經來了好幾撥人了,她知道他們沖的都是陸峥,她也就沒再往外推,她把她娘哥家郵過來的兩根山參給包上,又裝了些鹵牛肉和肉焖子,讓劉長峰給帶回去。
劉長峰見到鹵肉和焖子眼睛都亮了,他之前在譚家吃過一次飯,一直忘不了顧慧英做飯的味道,整天在家裏念叨他譚家大娘做飯有多好吃,把成素芬都說饞了,還在琢磨着找什麽借口來譚家蹭一頓飯,這下好了,他親愛的娘親大人要是看到他帶着這些回去,今年過年的壓歲錢不得給他翻一番。
劉長峰高高興興地把東西裝上車,還不忘跟顧慧英說,那葡萄酒是他娘自己釀的,專門給大娘和兩個嫂子做的,度數不高,當飲料喝也行,大娘可以嘗嘗看,他娘做飯不行,但釀葡萄酒是一絕,大娘和嫂子們如果喜歡的話,他下次再送些過來。
劉長峰心裏有自己的小盤算,他回頭要是再送酒來,大娘不還得給他裝些吃的回去,這樣一來二去,他就能常吃到大娘的手藝了。
葡萄酒确實好喝,酸酸甜甜的,不僅沈雅萍和顧慧英喝中那個味道了,就連一向不喜歡喝酒的譚溪月喝完一杯後,又續了半杯。
顧慧英看譚溪川和陸峥,“你們還得再準備些東西,回頭給劉家送過去,他們備的禮很重,咱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她又給他們說了一遍,今天都有誰到家裏來,讓他們心裏有個數,就算再忙,年前也得提着禮,到人家家裏登門拜訪一趟。
譚溪川咽下嘴裏的肉,忙說好。
陸峥回顧慧英,“您不用擔心,東西我都備好了,明天哥和我一塊兒,我們一家一家地去登門回禮。”
顧慧英點點頭,她也就是瞎操心,她已經看出來了,不管是在人情世故上,還是在其他方面,他比她這個老婆子想得要周全得多,性子穩重,腦子也好使,會來事兒,能籠絡住人心,不然他話都說不利索,那個什麽物流公司那麽大的一個攤子,也不能說鋪起來就鋪起來,那不僅靠錢,還得靠人。
譚溪川咧嘴笑,也該他有福氣,攤上這麽個好妹夫,能省好多心。
桌子底下,沈雅萍踹譚溪川一腳,就知道笑,那些買東西的錢回頭得想辦法從什麽地方補給姑爺,總不能他們一分錢都不出,還白賺個人家的情面兒,那他們的臉也太大了些。
譚溪川疼得龇牙咧嘴的,他怕他媳婦兒那沒收回去的腳再踹下來,連連使眼色說自己知道了。
他摸摸自己都快腫起來的腳踝,心裏暗自嘀咕,他不僅攤上個好妹夫,還娶了個好媳婦兒,他們家的日子怎麽可能不越過越紅火。
譚溪月一直沒說話,她葡萄酒喝得有些多,酒勁兒現在上來了,窩在椅子上,懶懶地不想動,只半托着腮,看着她哥和嫂子笑,她哥肯定又做什麽事兒惹到嫂子了,她嫂子踹的那一腳可不輕,她這邊的桌子都有些輕晃。
陸峥看她一眼,伸手要拿掉她面前的酒杯。
譚溪月按住他,幹嘛要拿她的酒杯,她還沒喝完。
陸峥捏捏她的手指,低聲道,“不能再喝了。”
譚溪月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她小聲跟他讨價還價,“我再喝一小口。”
陸峥拿起酒杯,遞到她嘴邊,譚溪月唇剛沾到酒,還沒抿多少,他就把酒杯給移走了,譚溪月有些惱地踢他一下,陸峥眼裏生出笑,屈指輕輕抹掉她唇角的酒漬。
顧慧英餘光裏瞅瞅桌子那邊那倆人,再瞅瞅桌子這邊這倆人,端起酒杯沖着屋外的夜空喝了一口酒,早走有早走的福氣,晚走有晚走的福氣,她怎麽也得活到孩子們的生活都穩妥了,這樣她也能安心上去和他團聚,他現在得在上面好好地看顧着他們一家子,每個人都得平平安安的才行。
寒冬的夜空深遠又靜谧,月光明亮,繁星閃爍,像是在笑,也像是在說好。
譚溪月回到家,沖了個熱水澡,頭反而更暈了,她翹着兩條細白的腿,趴在床上邊晾頭發,邊翻着一本剛從家裏帶過來的書。
翻到中間,書裏掉出來張照片,是一張證件照,這應該是她報考中專的時候去照相館照的,那個時候她對未來還有很多的迷茫,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都過去了,現在的她相比以前,好像對未來多了些堅定,至少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洗澡間的門打開,陸峥擦着頭發從裏面走出來,譚溪月擡起眼看他,陸峥對上她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跟前,輕彈一下她瑩白的額頭,“看我做什麽?”
譚溪月攥住他的手指,左右晃了晃,“我能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嗎?”
她想看看當初那個站在雪地裏的男生長什麽樣子,肯定比現在青澀,眼睛應該還是一樣的漂亮。
陸峥捏捏她的臉頰,低聲問,“以前是多以前?”
他明明就知道她想看的是什麽,還在這兒故意逗她,譚溪月偏頭咬上他的虎口,壞人。
陸峥抄上她的腰,将她打橫抱起來。
譚溪月驚呼一下,使勁捶他的肩,他總是這樣搞突襲。
陸峥扯過條毯子裹到她身上,抱着她走到客廳的落地衣架前,他從外套裏掏出錢包,翻開最底下那一層,她給他求來的平安符下面壓着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他抽出那張照片來,遞給她。
譚溪月接過照片,仔細看着,照片上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一個男孩兒并肩而立,兩個人有着相似的眉眼。
女人烏發低挽,一身墨綠色的旗袍,微微笑着,氣質溫婉沉靜,很像書裏描寫的那種民國時期的大家小姐,男孩兒高高瘦瘦,肩背挺拔,眼神看着冷漠,眼底卻藏着些不多見的溫柔。
譚溪月輕輕撫過照片,看向他,“她好漂亮,你很像她,眼睛尤其像。”
陸峥也看向照片裏的女人。
在沒有他的以前,她更漂亮,那個人給他看了她上學時的照片,笑容燦爛又明媚,不見半點愁苦,她本該像那樣一直生活下去,至少她的生活裏不該多出來一個他。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大學教授的父親一夜之間被扣上了帽子,家裏被抄了個亂七八糟,親戚朋友全都斷絕了關系,婚禮前一天被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退了婚,在退婚後兩個月又查出了身孕,短短幾個月,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人知道她一個人走過來有多難,但她從沒跟他講過那些難,也從沒跟他有過任何的抱怨,她努力把生活一點點變好,也努力給他撐起了一個家。
那個人問,她是不是到死都在恨他?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有愛才會有恨,從他決定要退婚的那一刻,她對他已經沒了半點愛,又哪兒來的恨。
陸峥默了許久,扯了下嘴角,“她不該選擇生下我,要是沒有我,她的生活會完全不一樣,我對她而言,實際就是個累贅。”
譚溪月捂住他的嘴。
陸峥看着她,眼神沉默。
譚溪月用手指一點點描摹着他的眉眼,“你不只是模樣像她,性子應該也像,她一看就是那種很有主見,想好了要做什麽事情,就不會再猶豫和後悔的人,她當初既然選擇生下了你,肯定是因為她想要你當她的寶寶,她應該很愛很愛你,她要是聽到你這麽說自己,該傷心了。”
陸峥眸光微動。
譚溪月摟上他的脖子,“你該帶我去看看她的,我要當面謝謝她。”
陸峥啞聲問,“謝她什麽?”
譚溪月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回,“謝謝娘,給了你生命,然後才能有我和你的相遇,不然……我一直等啊等,怎麽也等不到你,誰又來叫我貓貓,娘大概是不忍心看我成為一只孤單的小貓兒,所以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窗外的流星劃過一整個漆黑的天際,不知道照亮了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