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織籠

第39章 織籠

後續她累的近乎昏厥。

躺在落地窗前也不知道緩了多久, 迷迷糊糊聽見窗簾抖動而發出窸窣的聲音,混合着他特有的腔調,被他抱起。

他親吻她沉睡的眼皮, 說:“我好愛你。”

愛嗎?是愛嗎?

早知如此倒不如不喝水溶c,醉倒在路邊, 他總不能對她這副癱倒的“屍體”做什麽吧。

沉睡的身體,腦袋卻莫名的清醒。

今日多夢。

夢到很久之前的事。

彼時高一軍訓臨近末,她因體質薄弱,中途又中暑過, 此刻坐在操場上都顯得疲憊不堪。

休息時間段, 女生一般會圍成一個圈。

她也坐了進去, 腦袋在神游。

可讨論聲還是進入耳朵裏。

他們在說剛才離學校一欄之差發生的事。

“啊啊啊,你們看見外面的煙花了嗎?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大膽, 翻牆出去放, 聽說教官還去逮了,不過撲個空。”

“我也聽說了哎, 我猜一定是個男生吧,放給誰?肯定是放給喜歡的人呀。我們這些npc也跟着沾點光了,這站軍姿可把我累死,看了五分鐘, 居然不覺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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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是啊,真的好漂亮!五顏六色在天空上綻開, 跟下雨一樣,好獨特的盛宴!”

……

她其實本不該記得這些。

別人的幸福并不會存續在她的腦海中。

可後面發生的事情實在難忘。

她們聊着聊着就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好巧不巧, 指到林雨煙時,有人說, “你們都選真心話,多沒有意思啊,下一個必須大冒險,就我說的。”

轉動和她的聲音共同停止。

瓶面映射着林雨煙稍顯錯愕的眼睑。

她一拍手:“這不巧了嗎?”

就這樣,她成為第一個幸運兒。

在那個時間段,想到最損的招數莫過于和異性挂鈎,她們不約而同想到一個人,那個還未開學,就憑借初中輝煌戰績和操場上那悠揚歌聲而聲名鵲起的人物。

“你去跟程琰表白吧?”

“什麽?”林雨煙難以置信聽見的聲音。

她跟程琰表白?

有沒有搞錯啊!

她們覺得玩笑開的也挺大的,萬一真的成了呢?

畢竟面前這位的模樣是不差的。

她們改口:“對,表白,但是不用當着面表白,比如,寫一張小紙條。”

林雨煙遲疑了下。

她們的紙和筆已經掏了出來。

她不是不敢玩,而是,她的字跡過于獨特。

就算程琰是個傻子,也必然明白,這張紙條是她的。

她嘆了一口氣,看着她們期待的目光,也不好掃興。接過筆和紙,寫了幾個字:程琰,我喜歡你。

匆匆忙忙地對疊,腦袋裏想的是該如何跟程琰解釋這場鬧劇,他應該不會當真的,林雨煙找到教室裏屬于他的位置,悄咪咪的放了上去。

心髒此起彼伏的震動。

盯着書桌,也在期待着,一顆石頭砸在波瀾不驚的湖面。

可結局是。

湖面依舊是湖面,一切都未曾改變。

連帶着一句質問都沒有。

莫名的,感到失落。

明明,她的字跡,陪伴他整整九年。

所以,程琰為什麽要騙她,騙她說早在初三就已經對她怦然心動。

是想讓她對他心存感動,還是說,她只是他宣示的工具。

本質只想證明,他比卓譯柯優秀?

殘缺的夢境在睜眼時全數拼接完畢。

早晨的陽光照了進來。

程琰半倚靠在手掌上,慢悠悠地看她。

四目相對,昨晚的記憶紛至沓來,林雨煙全身縮緊,打懸的一瞬間,皺了皺眉毛。

糟糕。

身下有點疼。

難受被他看出來,他湊近點刮她的鼻子:“需不需要我幫你請假?”

林雨煙閉了閉眼睛,咬咬牙齒:“不用。”

随後起身穿拖鞋,想離他遠點。

“請假需要理由,我拿什麽理由?”

林雨煙語氣不悅,擡眼瞪他。

他笑,“什麽理由的病報單,我都能幫你弄過來,又不一定非要那個。”

說的散漫,跟玩笑話一樣。

林雨煙回頭,掃了他一眼,擡手拿床邊的橘子去砸他。

他動作敏捷的接過,象征性的扔了扔。

“寶貝你對我這麽好,叫我一大早補充vc,但是橘子不能早上吃,會苦……”

好啰嗦啊。

她嫌棄的目光漸起,開始轉身。

-

去學校的時候開始被同學八卦。

林雨煙應接不暇,提前感受到女明星的不易。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啊?是不是早就背着我們偷偷談了?要我猜猜,該不會是高中吧。”

林雨煙遲疑了下,搖搖頭:“怎麽可能。”

“好吧。”同學略帶遺憾,随後眼睛又放光,“那我能問問,是誰先表白的嗎?”

林雨煙再次遲疑。

誰先表白?

這件事有那麽重要嗎?

同班同學還以為她不想多讨論這個話題,嘀咕了句:“沒勁。”

随後坐在自己座位上,開始上課。

上的是廣告學概論,林雨煙低頭摸了下手機。

是關于報社的信息。

李老師已經将地址發了過來,後面還解釋了下:蘇婉綿不去,你就帶大一的胡晶去吧,我看是個好苗子,等你大三大四要走了,她就是記者部的負責人了。

林雨煙回了個好的。

點開地址。

位于某大廈。

需要乘坐地鐵,大約30分鐘的樣子。

跟胡晶商讨了下時間,準備周末的時間點去看看,正好天氣預報是晴。

擡眼看天,依舊小雨瀝瀝,這也就意味着還不能回家,不然會露餡。表面和葉秋棠維持和程琰的關系,實際上想偷偷把他踢出去。

不過他最近也沒太管她。

除了叫她早點回來,不許住在宿舍裏,其它一應俱全,連帶着吃穿用度。這樣林雨煙覺得,自己可能是被他包.養了,支付寶裏好存留着他給她的錢,她一點兒也不敢花,萬一他臨時決定要回呢?

周六,到和胡晶約定的時間。

天氣果然放晴,這次預報很準。

收拾好一切,突然站在門口止住,擡眼看了眼程琰。

他揚眉:“要我送你去?”

“不是。”她立馬回,“就是那個……我能回家了嗎?”

沒想到她還一直心心念念這件事。

陰沉籠罩在他的眉心,不過很快就消失。

程琰沒回她,側着身子不知道在掏什麽東西,慢悠悠地,林雨煙等了會就沒耐心,手指搭在手臂上,開始不耐煩,“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飛馳而來的書籍,與地板碰撞,發出沉悶聲響。

林雨煙心裏一震,感到狐疑,蹲下身子翻了翻。

猝不及防地被一團不清楚什麽含義的數字洗了腦,有點發暈。

“會嗎?這些。”他問。

還在說競賽那事。

林雨煙垂了下眸,很老實的搖了搖頭,她确實不會。

“不會還不知道抱大腿?”

他站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個子高卻故意下壓,正好和她齊平。

林雨煙被他這麽搞耳朵有點紅,她潛意識認為抱大腿是那事,小聲低喃:“不行,我馬上要走。”

聽出來她說的是什麽,程琰也被逗笑了,掐她的下巴,左右搖擺,視線搖晃,脖子上的吻痕還沒消,随後放了下來,很耐心地解釋:“不是那個。”

“哦。”林雨煙此刻像個人機,“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來的瞬間被他拉住。

他脊椎繃直了點,但依舊是蹲着,有點兒無賴的感覺。

“現在,不代表以後。”

他的指尖順着她的手指滑動,微微圈了下,松開。

“等你不難受了,我們再做。”

林雨煙手指縮了縮,低頭看他。

他也起身,又要仰視,卻故意低了低腦袋,聲音粗粝的摩擦她的耳畔,接着說:“不然家裏套過期了怎麽辦?”

過期就再買呗。

林雨煙的視線緊緊盯着手機屏幕,在思考中。

他也不差那點錢啊。

正巧趕在高峰期,地鐵人潮湧動,她和胡晶沒搶上座位,只能握着扶手。

到站,地鐵降速,胡晶沒掌握好平衡,差點跌倒,幸好得林雨煙攙扶,她連忙道:“謝謝學姐。”

眼睛不可避免地看見手機內容,并且大聲讀了出來。

“避孕套的保質期大約在3-5年,如果儲存條件不當,可能導致其性能下降或失效。”

雖然被車站的智能提示音所覆蓋,但林雨煙還是羞澀紅了臉頰,捂住胡晶的嘴巴。

胡晶發出嗚嗚聲,也意識到自己的魯莽,手勢道歉。

林雨煙左右瞥着,放開她,移了下位置,在扶手旁留了個位置給她。

冷哼一聲,嘴角嘟嘟囔囔,她就知道程琰在逗她玩。

“學姐,你沒事幹查這個東西幹嘛啊——”

她尾音拉長,是調侃的态度。

現在學校誰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程琰呀!

“嗯,就,查一下……”

穿的太多。

額頭出了點汗,還想着更為精妙的解釋。

胡晶突然改口,碰了碰她,言語慌張:“學姐,你看那……”

後面的話甚至不敢說出口,因為她被中年男子凝視了下,害怕的垂下眼睛。

林雨煙的餘光也掃了過去。

一個猥瑣的中年大叔,正隔着衣服,胡亂摩擦着前面的女孩。

沒有人站出來。

那女孩也不敢發聲,被迫承受着,眼圈泛紅。

林雨煙握手的手指緊了緊。

旁側胡晶小聲道:“學姐,我們還是別趟這趟渾水了,你看,旁邊這麽多人——”

話音未落,就看見林雨煙起身,舉着手機對準中年男子:“你你幹嘛呢,手指放哪呢?我這都視頻錄着呢,趁早老實點。”

剛開始的聲音顫抖,随着話語的進行,言語逐漸铿锵有力。

一般這類人最是欺軟怕硬。

見到有強硬的站出來,瞬間收手。

當他的視線掃過她纖細身影後,恐慌得以緩解,似乎并不打算善罷甘休。

甚至想往前一步,恐吓她。

林雨煙往後退了步。

就在此刻,終于有人挺身而出,制止這個行為。

随着被壓着出站,林雨煙緩了口氣。

“學姐,你好勇敢啊。”

胡晶還在為剛才打退堂鼓一事羞愧。

“其實我腳還是軟的。”林雨煙說。

甚至于腦袋還有點恍惚。

勇敢嗎?好像也不是很勇敢。

也許是,不想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也或許是,填充那個空白。

可事情沒有挽留的餘地。

她回神,看見女生對她說謝謝。

年齡,應當差不多大。

林雨煙對她說:“下次遇見這種事,你一定要站出來,出門在外,別給自己強加軟弱這一标簽。”

她點了點頭。

-

站在大廈下,報刊老師郭颍過來接她倆。

因為是參觀,并沒有乘坐電梯,而是攀爬樓梯。

五樓,是報紙編輯的樓層。

空氣中彌漫着紙張與油墨交織的獨特氣息。

胡晶好奇的問了下:“郭老師,樓下的氛圍好像和我們不太一樣哎,這是為什麽啊?”

郭老師解答:“他們是新媒體部的,當然和我們傳統紙媒有偏差,在日新月異的時代,紙媒也逐漸落寞,有你們這些傳承人,真好。”

她指了指旁邊:“這裏是員工的工作位置。在疑惑為什麽沒什麽人了吧,那是因為大家都出去外街采訪了。幹記者這行業的,不出去跑怎麽行,特別是像我們這種民生新聞的,只有走出去,貼近群衆,才能捕捉到最真實且動人的故事。”

兩人點點頭。

她接着道:“最近那個地鐵鹹豬手事件你們知道嗎?這就是個很好的切入點,聚焦女性的弱勢和需求,與時代相交,自然可以引起很好的共鳴。”

前不久的事情歷歷在目。

兩人同時望了眼對方。

就在此刻,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破周遭的和諧。

郭颍前去接聽,片刻後,神色有點複雜,開口詢問:“你們接下來有時間嗎?”

兩人給予肯定。

“那就好。”郭颍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寬慰,“剛剛緊急通知傳來,淮街路口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我們需要立即前往進行報道,你們可以跟我後面學習下流程,這次事故還挺不尋常的,估計又是血腥風雨。”

“什麽意思?”胡晶不解。

郭颍停頓,似乎在整理思緒:“就……挺不一樣的。”

她解釋,“瑪莎拉蒂撞摩的。”

-

程琰正在倚靠在mc 20旁,漫不經心地看旁邊兩人鬼哭狼嚎,他拍了拍後視鏡,輕嗤嘴角。

這車,老演員了。

“法官大人。”

那兩人見到警察稱呼都變了,吓得腿腳發軟。

畢竟這輛車看着就價值不菲,擦破點皮,不要了他的命。

“我真的冤枉啊,你們要為我做主,我就是在我的主幹道行駛。”

程琰倒也不傻。

分得清機動車道和非機動車道。

他只是看穿了兩人的好勝心,同時飙車時,十字路口轉彎,卻故意放慢速度。

車燈破了,他們全責。

誰讓他們沒事幹非逮着林雨煙喝酒,這會總讓他逮到機會了。

随意視線一掃,看見今還在跟他鬧小矛盾,想回家的林雨煙。

穿的和出門時一樣。

但又有點不一樣。

停頓兩秒鐘,視線定格在脖子上,藍色條帶,挂着吊牌,原來是過來執行工作。

他微微眯着眼睛,慵懶更勝一籌。

林雨煙也從視線裏發現他的身影,突然腳步一頓,望了眼他的車,突然明白是什麽型號的瑪莎拉蒂。

郭颍不理解她為什麽停,回頭看了一眼,還以為林雨煙被程琰迷住了。本着為小徒弟指點迷津的态度,緩緩道:“這種人一看玩的就很花,站沒站樣,勾引誰呢你說,你看他旁邊那小女生的目光。”

她搖了搖頭。

胡晶不傻,自然知道林雨煙因為何事而尴尬,偏移腦袋想問問的瞬間,發現她已經将腦袋走,頭拉的很低,一副縮頭烏龜的既視感。

她抑制想詢問的念頭。

林雨煙開始緩慢踱步,并且希望程琰不要認出來她,往左邊移動了下,假借郭颍的身子,期盼能遮住他的視線。

她不知道的是,程琰一直在盯着她。

注意着她的每個小舉動,看着她直視前方,正義凜然的目光,突然就笑了。

舔了舔唇角,也不靠在車上了,徑直起身站立。

警察将行車記錄儀打開,并且将監控錄像拿給兩人看,他兩差點站不穩腳。

林雨煙被這滑稽舉動吸引,多看了眼,突然腦子閃現一種異樣的感觸,她認識。

再看,更為熟悉。

記憶紛至沓來。

好像是……酒吧坐在她旁邊,要她喝酒的兩個人。

看着他們痛哭流涕,不用說,這場鬧劇必定是程琰一手策劃的。

林雨煙嘆了口氣。

本以為發現的瞬間,林雨煙能看他一眼,可結果是,依舊沒有。

他冷着表情。

差點跪倒兩人突然擡眼。

許是林雨煙的氣質樣貌很出衆,過目不忘,他們突然張着嘴巴,用手指顫顫巍巍的點着。

突然間想到些什麽,重新将視線對準程琰,神色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小跑到林雨煙旁邊,拽着她的衣服,求饒的語氣說:“小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叫你老公高擡貴手。”

“你老公?”

這會不是郭颍震驚了,連帶着胡晶也開始震驚。

“學姐,我還以為你就是談個戀愛,沒想到你把結婚證都給領了,是想加學分嗎?”

林雨煙的手指僵硬住,連忙往後退了下。

郭颍将目光對準程琰,有幾分尴尬,她剛才還說他壞話呢,她連忙道歉:“小同學,嗯,我确實不應該剛才那啥哈……其實他長得挺正經的。”

剛才慵懶的樣子全部蕩然無存。

有的只是冷冽而鋒利的棱角。

起身,将兩人拉開。

回複:“想都別想。”

他們拉她也不知道躲。

如此這般,視線又壓低幾分,把她拽到旁側,眼睛看了眼工牌,實習記者,照片還挺漂亮的。

“知道錯哪了嗎?”

知道啊,不理他,裝不認識他。

可他剛才那樣,跟花孔雀似的,她怎麽敢認啊。

林雨煙餘光看了眼大家,小聲道:“程琰,這件事,我們回家說。”

“你自己說的。”

程琰盯着她心虛垂下的睫毛看。

“林雨煙,從你第一眼看我就躲避的目光,我就知道,你今天晚上,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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