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赤子之心

因就将點心重新包起來，笑着道：“美味便該淺嘗辄止，然後細細品味。不然一下子都吃光，就成了牛嚼牡丹，豈不大煞風景？多謝姑娘，這個我留着慢慢吃。”

附子笑道：“姑娘果然和別的村姑與衆不同，也難怪少爺們都說，和姑娘說話，感覺又風趣又舒服。”

秋香翻個白眼，呵呵笑道：“恕我直言，你那少爺們都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幹，忽然間遇見我這麽個直爽的，就都生了好奇心，其實不過是一種惡劣趣味罷了。“

附子笑道：“姑娘說着是惡趣味，我看你卻不像是生氣的模樣呢。”

秋香無奈道：“這有什麽好生氣的？他們只是惡趣味，又不是惡意。說實話，我之所以敢和他們這樣說話，也是因為他們并非是那真正橫行霸道仗勢欺人的不良纨绔，不然躲都躲不及，還說話呢。”

附子點頭道：“姑娘眼光果然好，的确，這幾位少爺在貴族中，當真就是好的了。有那可惡可恨的，更有喪盡天良的，這些都不須細說，咱們沒遇上，是福氣。”

秋香目光看向附子已經被泥土弄髒了的裙擺，忍不住道：“你還說我與衆不同，你自己更不同。我看別的丫鬟看見我，眼裏都快冒火了，言語間對我更是瞧不起，也是，我是泥腿子嘛。你是她們當中最出色的，怎麽卻待我這樣好？難道你不覺着我鄙薄粗俗麽？”

附子笑道：“你這是鄙薄粗俗麽？我倒不覺着，我覺着你這是赤子之心。若說出身，你是泥腿子，可我還是青樓裏出來的呢，比你還要低賤，我有什麽可瞧不起你的？”

秋香這才知道附子原先竟是妓女，不由十分驚訝，接着衷心道：“似姐姐這樣的容貌，在青樓中也該是花國魁首了，定然萬千寵愛在一身，為何您竟能在這樣正當青春之時出了那火坑，若說是少爺愛慕你顏色，将你贖出來，也不該委屈你做個丫頭啊。”

附子定定看着秋香，忽地笑道：“我就說你赤子之心，果然，任誰在第一次聽說我是青樓出身，都難免要瞧不起，偏偏你只有驚訝，沒有鄙視。”

秋香笑道：“剛剛我自己也說了，我是泥腿子，可我也沒瞧不起自己啊，又有什麽資格瞧不起姐姐？快說說，到底怎麽回事？都說自古俠女出風塵，我覺着你身上肯定有好故事。”

“你把我當說書的女先兒了嗎？”附子抿嘴兒笑，接着又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麽好故事。俗套的很，無非是爹娘家貧，指望着能把我送去哪裏做個小妾，好給他們換錢。可我是個倔強性子，不肯受他們擺布，自己喜歡了一個人，後來那人去參軍了，爹娘又見我不肯去攀高枝，恰好哥哥賭輸了錢，他們就将我賣去了妓院。老鸨子見我有幾分慧根，調教了我五年，給她賺了無數銀子後，打算讓我賣身，我那會兒存了死志，恰好開苞那天，少爺和他幾個狐朋狗友去了，有個富商之子為了讨好他，就出高價把我定下來，送給少爺，後來我在少爺面前表明心跡，他就替我贖身，王爺之子的身份，将那老鸨子吓得要命，也沒敢要高價，就把我賣給少爺。從此後，我就在少爺身邊做了個丫頭。”

“等等等等……那個……姐姐今年多大？我看着你最多也就是十八九歲，這……這時間線有點不對啊。”

秋香聽完，看小說時喜歡考據時間線的毛病立刻犯了，卻聽附子咯咯笑道：“什麽十八九歲，我今年都二十三了。父母賣我去妓院的時候，我才十四歲，十七歲學有小成後，就一邊學習一邊接待那些文人墨客，達官顯貴，等到我二十，老鸨子也着了急，覺着再不開苞我就老了，所以忙活活張羅着，算下來，我在少爺身邊服侍，也不過三年而已。”

附子的故事的确如她所說，算是一個俗套的，最起碼秋香在現代看的那些小說中，有的是比她更波瀾壯闊的故事。

然而這可不是小說，而是真真正正一個美貌弱女子的經歷。那些被她一語帶過的平平淡淡的過往，當初不知是多麽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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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香怔怔看着附子，好半天才點頭道：“難怪，我還奇怪，為什麽你一個丫頭，卻要叫附子，原來竟是有原因的。”

附子笑了，笑中帶着點得意，歡快道：“是啊。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我和少爺說，我是一個如附子一般的女人，帶着毒的，若有人想把我吃下去，治療色欲熏心的病，那就要當心了，別病沒治好，再讓我給毒死。”

秋香心想，若這麽說，倒是曼陀羅或者罂粟這個名字更适合你，美豔無比，卻也帶着毒素，讓人上瘾，卻也能無形中就致人死地。不過這個時代還沒有鴉片，秋香也不知道大煙葫蘆這種東西有沒有被應用在中藥裏，所以這番話就沒有出口。

因納悶道：“這麽說來，林少爺倒是個好人。只是你說他是王爺之子，怎麽？咱們這麽個小地方，竟然還有王爺嗎？他為什麽不住在家裏，倒要來莊子上住啊？看他花錢如流水這個敗家勁兒，似乎也不是不受寵的孩子。”

附子搖頭道：“我是少爺買的丫頭，少爺具體身世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睿王爺的兒子，至于具體為何不住在京城，倒在這偏遠地方住，委實不知。少爺身邊原先有個奶媽子，只可惜我來之前她就死了，紅萼伺候少爺的時候比我早，但對此一直閉口不言，莊裏其他婆子不知是不敢說，還是不知道，總之少爺的身世到底怎麽回事，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