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算
暗算
第二天下午,船靠了岸。
好幾天的行程,最開始還有些新奇,後來只剩下厭煩,謝雪陽無比想念踩在踏實的大地上的感覺,此刻剛得到抵達的通知,她就迫不及待興奮起來。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并沒有給她造成什麽波瀾,就那點破事,還不值當謝雪陽動心思。
所以她依舊開開心心地收拾東西,打包行李,打算一靠岸就沖下船。
她行李本就不多,幾身衣服而已,謝雪陽将錄音設備和電腦收進專業的包裹中,再将零碎的物品收拾好。
行李箱剛刷啦一聲拉上拉鏈,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她推開房門,見到了一個不想見的人。
平頭小哥穿着後勤人員專用制服,手上套着白手套,沖着開門的她微微欠身,狀似恭謹地說道:“謝小姐,我來給您引路。”
謝雪陽一頓,心下猜測這應該是他們船上的規矩,上船下船都得安排接待,果然還是有錢人門道多。
可怎麽來接待她的偏偏就是平頭?
謝雪陽忍不住懷疑對方是故意的。
她還沒說話,平頭就忍不住往房間裏張望,順便迫不及待道:“您行李收拾好了嗎?”
“好了。”
謝雪陽語氣很冷淡,她又轉頭核對了一下,房間裏沒有她遺落的物品了,才推着行李箱,走到了門前。
平頭立刻伸手,就要接過她的行李,謝雪陽一躲,下意識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說着她就走到了走廊,卻看見好幾個熟面孔,都有專人給他們搬行李,引路。
平頭小哥一點也不把她的意願放在眼裏,直接傾身,接過了她的行李箱手柄。
“您甭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完後,他也不看謝雪陽的臉色,直接邁開步伐往在走。
謝雪陽沒法,只得郁悶得跟在他身後。
她心裏警惕着這男人是不是又在打什麽貓膩,果然,對方見她跟上了,放慢步速,慢騰騰來了句:“您們打算在島上玩幾天啊?”
謝雪陽很不習慣一個同齡人一口一個您的叫她,但也沒轍,只淡淡來了句:“沒幾天。”
平頭看出她的抵觸,心下非常惱火。
他覺得謝雪陽就是不知好歹,學着那些有錢人給他甩臉子,真是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但他有目的,畢竟謝雪陽的學歷很高,長的也挺合他眼緣的,更得了這些有錢有勢的少爺小姐們的青眼,想必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平頭在北城見慣了這些“上等人”,而這趟出海裏的少爺小姐又是北城人上等中的上等,他一個都攀不起,也就謝雪陽還算有點希望。
因此,他壓下對謝雪陽态度的惱火,又換上笑臉道:“謝小姐一下船,估計很快就把船上這幾天的經歷給忘了吧。”
見謝雪陽疑惑地望過來,平頭接着打感情牌,“可惜我們忘不掉,這幾天……”
他頓了頓,“能和謝小姐相逢一場,我很開心。”
兩手空空的謝雪陽退後他半步,從後面上下打量着平頭,他這是,去參加什麽撩妹速成班了嗎,說話水平一下子就上來了。
如果換了個沒經歷過世面,或者心地比較柔軟的小妹妹,說不定真會被這人給繞進去。
可惜謝雪陽很清楚此人的嘴臉,因此不為所動道:“謝謝。”
啊?
平頭懵了。
我都這樣了,你還那樣?
不應該感動地眼淚汪汪主動要我聯系方式嗎?
他不甘心道:“所以,謝小姐,我覺得咱們就這樣錯過了實在可惜,所以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
好,狐貍尾巴終于漏出來了。
他來直的,謝雪陽也懶得跟他彎彎繞繞。
一般來說,女性在待人處事時都會選擇委婉,一方面是社會規訓的原因,另一方面是為了保護自己。
可有時候,過于委婉會讓不長腦筋只打歪心思的人産生誤解。
因此,她上前兩步,率先邁下臺階,頭也不回道:“我很想知道,你們的員工職責操守中,有允許你這樣向顧客糾纏的嗎?你就不怕我投訴你?”
“你敢向船上其他客人這樣騷擾嗎,還是說,只是看人下菜碟,以為我好欺負?”
謝雪陽站在臺階下,永夏島耀眼的燦陽高懸頭頂,她臉上一點笑意也無,顯得非常不近人情。
平頭果然急了,難聽話立刻沖出口中:“你別給臉不要臉啊,他媽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也不看看你是少爺小姐嗎,怎麽,我一個北城本地人,問你要聯系方式是看得起你……”
“雪陽?”
一聲詢問從臺階下傳來,方子衿從廊下陰影裏探出頭,沖謝雪陽問道。
“你幹嘛呢?剛給你發消息你沒回,中午找你也不見人。”
平頭聲音戛然而止,見到真正的小姐出來了,他一下偃旗息鼓,閉緊嘴巴夾緊了腿,下意識端出來謙恭的模樣,嚣張勁絲毫不見。
謝雪陽覺得可有樂了,杏圓眼兒一彎,看都不看平頭,直接轉身對方子衿道:“沒,我光顧着收拾東西呢,沒看手機。”
方子衿挽住她的胳膊,示意自己的接待服務員接過謝雪陽的行李。
兩人走在燦陽裏,謝雪陽一襲米黃色長裙,配着方子衿的牛仔短裙,倆人雪白的皮膚鍍着一層金黃的日輝,親親蜜蜜地走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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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號人彙聚在碼頭,見人齊了,慕晉随大手一揮,七八輛锃光瓦亮的黑色轎車魚貫而入,謝雪陽見這派頭,屬實是被閃瞎了眼。
她和方子衿上了一輛車,車程不短,熟悉的沙灘大海漸漸退去,車窗外的景物慢慢漸變成一排排翠綠的行道樹,再替換成密不透風的野林。
司機們将人拉到目的地,一下車,一座氣派的莊園映入眼簾。
謝雪陽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左右都是比較開闊的草地,顯然是人為修剪出來的,再往後看去,應該就是比較原始的密林了。
附近看不到什麽別的人家,如果只是平常路人,很難想象得到,這麽原生态的地界,裏面竟然還藏了一座恢宏的莊園吧。
果然氣派,就是不知道這園子是個大號酒店,旅游落腳性質,還是本身就是慕家的私産。
挑房間時,謝雪陽和方子衿選了二層,朝南的大陽臺,倆人仍舊住隔壁。
時間還早,但謝雪陽明顯有些累了,她的精力一慣如此,不算非常外向的人,過多的社交之後,就需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喘口氣。
房間纖塵不染,看來平時有專人打理。
謝雪陽摸摸牆壁,是木制的,腳下也是通透的木地板,拖鞋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永夏島的烈陽将木頭照成更深一點的顏色,入眼皆是暖融融的,看的人心情很好。
她将密碼箱平放在地板上,拉開拉鏈,正要将裏面的物品拿出來,卻摸了一手濕黏。
謝雪陽定睛一看,箱子裏早就變成了一團糟糕的模樣,黑色的汁液灑地整箱都是,她的物品,衣服都被染髒了。
這怎麽回事??!
謝雪陽第一反應是什麽東西灑了,可她仔細回想過後,自己沒帶任何黑色墨水類的物品啊?
箱子裏也沒放啊?
怎麽會搞成這樣。
她把袖子捋上去,小心将箱子裏染上液體的物品挑揀出來,衣服首當其沖,其餘一些雜物也被染了些許。
她趕緊拉開保密層的錄音設備和筆記本電腦,萬幸,她習慣将重要物品收進一個皮質防水小包裏,這些東西沒被損毀。
還好還好,沒造成太大的損失。
可是這一箱衣服全都毀了。
謝雪陽仔細挑起一塊沾滿污漬的衣服,用手搓了搓污漬,基本判定了,這是墨水。
她不可能攜帶墨水,所以絕對不是她自己造成的。
不用猜都能想到是誰,謝雪陽将白色行李箱的側面提起來,對着陽光仔細查看,果然在開口處和拉鏈上發現了墨水的痕跡。
很明顯,是那個平頭服務員,在給她拿行李的時候,趁她不注意悄悄擠進去的。
至于是一開始就想整她,還是見她不願意搭理之後惱羞成怒才整的,就不得而知了。
謝雪陽嘆了口氣,心想這壞人還真是遍地都是,也怪她,沒提前把拉鏈鎖上,本以為就這兩步路,為了省事,沒想到出了這麽個岔子。
她試圖挽救,其他雜物擦幹淨了,雖然擠得不多,但偏偏每件衣服上都沾了幾塊,就像傳染一樣,一件染着另一件,沒有哪個能獨善其身。
放在水下一點也沖不掉。
謝雪陽一口又一口地接着嘆氣,把衣服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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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中午吃飯時,在場人都聚在了一樓的大廳裏。
謝雪陽估計是唯一一個起床吃早飯的,慕晉随帶的阿姨手藝非常好,她一不小心早上就吃撐了,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這裏的建築內飾非常有熱帶島嶼風格,對她一個內地長大的人來說很新鮮。
到處都是明亮亮的,木地板踩上去很脆,家具也是木制的,似乎上面似乎塗了一層更亮的釉,随處可見綠油油的熱帶植物。
少爺小姐們打着哈欠下樓,也不知道他們昨晚幹什麽了。
她很禮貌地等在一邊,等人到得差不多了才落座,省得不小心沖撞了什麽不得而知的規矩。
一個穿着大短褲的身影從木制樓梯上噔噔噔跑下來,看見謝雪陽後,先打了個招呼。
是尤婷兒,“你起的好早啊。”
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謝雪陽笑笑回應,就聽她下一秒又道:“你怎麽沒換衣服。”
啊?這都被她看出來了?
謝雪陽懵了,她衣服都扔了,所以今天穿了昨天穿過的黃裙子。
她想着昨天也就吃飯的時候和尤婷兒見過面吧,這人居然就能記住她穿了啥?
謝雪陽被問得有點尴尬,還沒想好是直接解釋還是打哈哈過去,就聽另一道不知是譏諷,還是無意的聲音響起。
葉櫻櫻坐在餐桌主位旁,手裏拿着刀叉,狀似無意說了一句:“估計她們不嫌髒吧,誰跟咱們似的,一天好幾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