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舉報信

林岚 09：舉報信

此時正是午休時分，便利店很忙。

女店員匆匆扒了幾口飯，就和收銀小哥換班。她已在這家便利店工作了一年，業務很熟練。

兩瓶礦泉水放在臺面，她頭未擡，掃碼槍利落地掃過。

“6塊。”

來人掏出五十塊現金，女店員愣了幾秒，這年頭還用現金的不多了，況且還是五十塊付六塊。

她打開收銀臺，數了半天，“你好，請問能掃碼支付嗎？五十塊換不開。”

來人說：“我只有五十塊，手機沒電了。”

女店員有點頭大，說：“那你稍等，我去換下零錢。”

她快速走到休息室，問剛換班下來的收銀小哥，“阿勝，零錢有嗎？”

好不容易換完零錢，女店員走出來，發現那人不見了，櫃臺上放的礦泉水也沒了。

她心煩意亂，明知沒希望但還是沖出便利店，四下張望。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剛買礦泉水的女士，她遞給她六塊錢。

店員緩緩松口氣，不好意思地接過錢。

“剛發現自己有零錢，不好意思。”

女店員擺擺手，轉身進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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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夢，我們可以聊聊嗎？”

女店員的腳步一頓，再度轉身看着手拿礦泉水的顧客。

“你，認識我？”

林岚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你好，我是林岚。”

忙乎了幾個小時後，張夢換班，在員工休息室吃便當。林岚将買的其中一瓶礦泉水塞給她，張夢猶豫了一下，接過。

“你想要調查舒童的案子？”張夢掰開筷子，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林岚，顯然仍不太信任她。

林岚不在乎她的猜疑，點點頭，“你當年跟她同寝室，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信息。”

張夢聳聳肩，“我跟她也只同寝了一年，她後來走讀了。我們之間沒什麽交集。”

“你聽過李慧倩這個人嗎？”林岚試探地問。

張夢一聽這個名字，大驚失色，“你，你怎麽知道她？”

林岚的眼神平靜如水，張夢察覺自己失态，恢複如常道：“李慧倩是比我們大一屆的同系學姐，我和她從未打過交道。”

“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林岚委婉地問。

張夢嘆口氣，“她大四那年，跳樓自殺了。”

說完，她停頓幾秒，似在重新思考和回憶。

“舒童跟她有過往來，似乎有一段時間關系還不錯。”

“有一段時間？”林岚抓住重點。

“李慧倩這個人吧，在我們學校風評不好，當時傳她為了錢，跟不少人睡過，還喜歡高攀一些家境不錯或有錢的同學做朋友。我想，剛開始舒童就被她盯上了，不過後來，舒童可能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倆人就慢慢疏遠了吧。具體我也不清楚。”張夢一口氣說完，開始埋頭苦吃，她了解得只有這麽多，也只能說這麽多。

“除了舒童，李慧倩還有什麽朋友嗎？”林岚知道，從張夢口中能打探到的只有這些，但這些遠遠不夠，她還需要更多信息。

“好像還有一個，叫林什麽來着……”張夢眯着眼睛，冥思苦想，“那女孩比我們小一屆，剛入學也是渾身名牌，但你知道嗎，這都是她被包養搞來的東西，我記得我大四那年，原配找上學校，給她一頓打，學校把她處分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張夢不自覺流露出鄙夷的神态，“她跟李慧倩，倒是不相上下，同一類人。”

想了半天，她也沒想起那人的名字，只記得姓林。

林岚有些坐不住了，她感受到了一種惡意，時隔多年，提起時仍會被激發出的一種惡意。它不具備實際性質，也沒有真的去攻擊他人。但這種模糊不确定，僅憑個人偏見而催生的負面想法，當它無意間流露出來，并具規模性之後，殺傷力依然很強。

林岚告別張夢，臨走時，張夢不無遺憾地說：“舒童好歹是我老同學，沒想到下場竟如此慘，她不是壞人。”

想要查到李慧倩當年這位林姓好友，其實不難，既然張夢說學校當年鬧了這麽一出事，那只要詢問當時的老師，總能查到準确的姓名。

但這件事，需要陸瑤出面。

陸瑤這邊還在查方堯這條線，但頭疼的是，進展緩慢。方堯平時深居簡出，醫院和家兩點一線，沒有任何異常，他和舒童的聯系，自一年前突然頻繁，個中緣由去打聽，也只有一個回答，一年前恢複了聯系，以普通好友的身份交往。

再加上方茹一直緊盯着警方這邊，托關系不讓她們多打擾方堯，以免影響他的前途。

但陸瑤清楚，普通人在淩晨去便利店買東西，雖然也常見，但方堯偏偏在案發時間去便利店買東西制造不在場證明，這點很奇怪。

林岚和陸瑤一起去了舒童的大學——西華大學。

通過學校系統，她們查到了那位林姓學生的全名“林思諧”。

當年事情鬧得挺大，學校本來是給予她留校檢查的處分，但誰知林思諧直接辦理退學。

李慧倩去世後，林思諧在學校更沒什麽朋友，無人知曉她的下落，她自己也注銷了社交平臺，從此銷聲匿跡。

來都來了，林岚她們多問了嘴，當年李慧倩自殺一事。

老師也說不準，都猜測可能是因為一些不好的流言導致她長期抑郁，最後選擇了自殺。

至于什麽樣的流言，林岚心裏差不多也有數。

能将一個女性深深打上不可辨駁，無法自證卻又影響惡劣的标簽，只有造黃謠這個方式。

離開學校，明晃晃的太陽閃了林岚的眼睛，她眯起來擡手透過指縫看向天空。

大家共享這一城市的天空，有的人如這驕陽般燦爛，肆意生活，而有人卻在驕陽下死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

李慧倩，你是因為什麽？

舒童，你又是因為什麽？

“接下來，就是你的拿手好戲了吧。”林岚指了指陸瑤手裏的紙條，上面寫着林思諧的名字和曾經的住址，估計現在早就搬家了。

陸瑤笑了，“你不是有外挂，還用得上我？”

林岚立馬舉手投降：“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信了你的邪。”陸瑤快步離去，只留個背影，擡手朝林岚告別。

林岚在大學門口站了一會兒，電話響起，一個陌生手機號。

她疑惑接起，那邊傳來她很不想聽到的聲音。

“Hello，林記者。”是姜烨。

林岚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姜記者，有事嗎？”

“幹嘛翻白眼呀。”姜烨語氣很委屈。

林岚警覺，四下望去，看見姜烨從西華大學校門口的角落走來。

“你怎麽在這兒？”林岚驚問。

這案子已經交到林岚手裏，按理說跟姜烨毫無關系，但更讓人奇怪的莫過于，他為什麽會來西華大學。

姜烨笑笑，“查到一則有趣的新聞，跟這學校的學生有點關系。”

林岚沒當回事，點點頭，“那你查，我先走了。”

“李慧倩，你知道嗎？”姜烨在她身後緩緩道。

林岚停住腳步，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兒，轉頭，“她怎麽了？”

姜烨沒繞彎子，大大方方交待：“李慧倩曾和你那位被害舒童的父親，舒華傳過緋聞。”

“緋聞？”林岚明白，就是所謂的桃色新聞。

“你怎麽知道的？”如果真有此事，但她從未聽誰提起過，想必這風言風語當時并沒有傳開。

姜烨正待回答，林岚突然擡起手，止住他的話頭，轉而又問回核心：“你調查這個幹嗎？”

姜烨聳肩，“我的分內活啊。”

林岚輕蔑了然，姜烨就喜歡幹這種鑽裙底的活兒。

據說他是個小富二代，衣食無憂，學歷也不錯，林岚怎麽都不理解，他為何偏偏選擇做狗仔，将他人的隐私作為置換人生的籌碼。左思右想，她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惡趣味。

林岚擡腳就走，姜烨慌忙跑過來攔住她。

“你不想知道我都了解到啥了？”

“這個跟案子有關嗎？”不管李慧倩之前跟舒華有什麽交集，流言已經害死人了，她不能允許因為舒童案子的關系，再讓這些傳言，讓墳墓裏的人不得安寧。

“你不是要調查背後的故事嗎？也許李慧倩也是其中一環呢？”姜烨不依不饒。

“什麽環？你的意思是舒童被害跟幾年前的一場造謠有關？”林岚略有些惱怒，姜烨是将這麽嚴肅的案子，當成自己獨家的桃色新聞來追蹤嗎？

“如果是造謠，那這些照片從何而來？”姜烨往林岚的手裏塞了一沓照片。

林岚愣愣地盯着姜烨，他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她低頭緩緩翻開手中的照片，是一個年輕女孩和舒華談笑風生，兩人有擁抱，有牽手，看上去很親密。

“這女孩，是李慧倩？”

姜烨點點頭。

“照片是哪來的？”林岚問。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姜烨收回照片，揣進自己包裏，“這是前兩天有人匿名寄給我的。我調查了一番，才知道這女孩是舒童西華大學的校友，叫李慧倩。”

又是匿名。

林岚苦惱地揉揉太陽穴，是兇手嗎？他在幕後東竄西跳的，究竟想做什麽？

如果是兇手寄的，那就相當于他在提醒各位，李慧倩同舒童被害，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舒童的罪行，難道是對李慧倩實施的？她對李慧倩，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嗎？

還是說，兇手将舒童父親的問題，歸咎到了舒童身上？

兇手，是李慧倩的親友？

林岚突然想到那個名字，林思諧。

但轉念一琢磨，林岚又覺得不對勁，這樣推理的話，之前案發地的揣測就站不住腳了。

舒童上大學時，她已經搬離常明路，如果兇手跟李慧倩有關，他跟這個地方又有什麽關系呢？

姜烨一直靜靜地觀察着林岚，他對她充滿好奇。

“你要去學校問什麽？”林岚語氣和緩，問姜烨。

“不知道。”姜烨撇撇嘴，“随便逛逛吧。”

林岚擡步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她轉身朝姜烨道謝，雖然不茍言笑，但不再是明晃晃的敵意和蔑視。

姜烨輕輕一笑，“不客氣。我們是‘戰友’嘛！”

林岚扯扯嘴角，似乎對這個稱謂很不贊同，但她沒有戳破，只輕點了下頭，然後離去。

姜烨望着林岚漸漸遠去，收起嘴角的笑，他面色嚴肅翻出包裏的信。

他遇見林岚時，不是剛來，而是辦完事準備走。

姜烨展開信，第一行正中，三個明晃晃的大字——舉報信。信裏舉報了李慧倩私生活不檢點，為錢財與多人陪睡。控訴內容觸目驚心。

姜烨的手指壓到了落款，他緩緩挪開，這是他适才無數遍看過的內容。

上面寫着：舉報人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