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君埋泉下泥銷骨(三)
君埋泉下泥銷骨(三)
待回到客棧,衛從吟已經利落的拾掇好自己,跟着祖宗人模狗樣的踏進了房門,緊接着,他就身子一僵,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在場的人。
只見陳免、林啓和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一邊喝茶,蘇臨舟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神情漫不經心,然後堂溪程坐在一邊面色不虞的看着魔族一衆,眼神尤其的犀利不滿。
哦,還有門邊站着的裴肅,精神緊繃,神情緊張。
半個時辰前,一行人聚在了這家客棧。
堂溪程進門前感到了魔息,立馬丢出了符紙,卻被窗邊的蘇臨舟給攔下了,緊接着他就瞧見了安客君和陳免,說不驚訝是假的,那一剎那,他高興壞了,但理智很快拉回了他。
“離淵、南明,你們……”
不等話說完,陳免就有些激動地說:“寒白,好久不見,我們是來幫你的。”
“南明,你沒死。”堂溪程板着臉。
陳免哽了下,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堂溪程有些不自在的點頭,這才看向安客君散漫的神情,“離淵,你沒什麽可說的嗎?”
“鬼城的事因我而起,我會幫你解決。”安客君仍是笑着,卻笑不及眼底。
“我沒問你這個!”看着他的笑容,堂溪程突然有些激動,“我不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可你的死我也插了一腳,你是不是在怪我?我當初沒有阻止他們放箭,害你慘死,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怪我?”
安客君斂了神色,面無表情的看着當年那個小傻子,“是。你害我慘死,卻安然無恙的活了那麽多年,你想用什麽來還?”
音落,蘇臨舟和陳免都看向了安客君,目光似有不解。
堂溪程一滞,整個人倏然頹敗,喃喃道:“我該怎麽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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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上了玄昆山,親眼目睹離淵慘死,後将他半死不活的爹救回來,問不到想要的答案後,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壞,越來越糟糕,直到後來聽說離淵還活着,他便想要去見一見離淵,問一個答案,可他再也沒見過離淵了。
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一聲輕笑,堂溪程擡頭看去,就見安客君嘴角還有未散的笑。
“此事結束後,我會親自讨要。”
“好,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安客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搖搖頭,“這代價你不會願意的。”
堂溪程一愣,剛想反駁,安客君就站起來,“我下去辦點事。”
待人走後,房間就安靜了下來。
——
“喲,那麽安靜?”安客君大步流星的走進去,坐到了蘇臨舟身旁,而後懶懶往後一靠,偏頭看了看樓下。
衛從吟默了默,跟着坐在了中間的板凳上,而後朝人一一打招呼。
“多謝衛公子相助。”堂溪程客氣回話,雖然他不知道為何衛家也會來橫插一腳。
衛從吟笑笑,牽起了話頭,“不知城中情況如何?”
這時便有人上來将打聽到的消息一一道來。
這鬼城是五百多年前的一座凡間古城。
聽聞城主樣貌不錯,極有才華,于是在今年及冠之時,他要迎娶一位姑娘。
那姑娘家境殷實,是商人家族,但她模樣嬌俏、聰明機智,也是無數男子想要迎娶的對象。
這幾日,城裏就在張羅此事,大家都忙的不亦樂乎。
“沒了?”衛從吟聽完有些懵,這消息也忒少了吧。
堂溪程又慢慢道:“後來二人完美成婚,卻雙雙慘死,而後那女子變成了厲鬼,殺了城裏的所有人,大漠黃沙一過,這座城便徹底沒了,只是不知為何,這城又憑空出現,且頻頻害人。”
“因為有龍骨在這裏滋養了他們三百多年。”陳免驀地開口,解了疑。
堂溪程知道魔族在尋龍骨,卻沒想到龍骨就在古城裏,看來離淵和南明是為了取龍骨,斷鬼城生機,也算幫了他。
只是……為何還不動手,是在等什麽人麽?
而他真要看着龍骨落到魔族手裏嗎?
要是初塵在這裏就好了。
“這對夫妻怎麽死的?”一直未曾開口的蘇臨舟輕敲着窗棱。
堂溪程搖搖頭,“不知道,死因成謎。”
“為何只有女子化成厲鬼?”衛從吟又問。
堂溪程一噎,又搖頭,往日裏他只在鬼城邊緣清理怨氣,從未入城看過,如今是第一次進城。
安客君也不看樓下了,他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淡定道:“因為那女子是被城主害死的。”
“什麽?”衆人齊齊發聲。
“因為我剛才悄悄去了一趟城主府,聽見的。”安客君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其實他想早點取了龍骨走的,但是這座城有幾百年的戾氣怨氣壓着,不能輕易取出,就只能破了城裏的鬼氣,讓人早早渡化,再取龍骨了。
他盯着茶水,問:“修仙者必有仙骨,對麽?”
陳免點頭,“那是自然,不然是沒有仙緣的。”
安客君擡眼掃了一圈,忽的一笑,露出了一顆小虎牙,瞧着莫名邪氣,“城主是凡人,但他想要登上仙途大道。”
“他在癡心妄想麽?”衛從吟嗤了一聲。
堂溪程皺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女子有仙骨,城主想要她的仙骨求仙緣,對麽?”蘇臨舟一直盯着安客君看,聞言,他漫不經心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雖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其餘人瞪大眼,驚道:“還可奪仙骨??!”
安客君贊賞的看了眼蘇臨舟,就着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上古繁雜的陣法,道:“上古時期有一個邪術,可奪人仙骨,前提是對方得是自己極親近之人,且自願獻祭。”
“祖宗,竟還有這樣的邪術?!”衛從吟眼巴巴的看着祖宗,眼神崇拜。
堂溪程擰着眉,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陣法。
他怎麽記着他當初在爹的話本裏看到過?
“有啊,不過邪術都是有代價的。”安客君坐了下來,“其實這麽多年下來,自不自願的,都可以有辦法,最重要的就是親近之人。”
他忽的看向堂溪程,慢慢道:“這個邪術的代價就是終生不能曬到陽光,永遠處于黑暗。”
堂溪程眼皮一跳,擡眼撞進安客君深邃的眼裏,他後背發涼的抖了抖,端起熱茶吞了下去。
一邊的蘇臨舟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一臉淡定的安客君和渾身發麻的堂溪程,若有所思的撚了撚指腹。
“唔,這麽說來,是城主害死了那女子,而後女子複仇?”陳免抵了抵下巴,猜測着。
衛從吟點點頭,“我覺得也是。”
堂溪程舔了舔唇,問:“城主和那女子叫什麽?”
門邊的裴肅連忙道:“城主唐蘭,女子李岚。”
“還挺配的。”衛從吟嘿嘿一笑。
堂溪程沒說話,只是眉頭愈發擰巴。
陳免遲疑着說:“我覺得不太對。”
“唐蘭沒有被李岚殺死。”蘇臨舟淡淡開口。
衆人都想到了這一點,聞言點點頭,道:“不然這兩百年也不會在此興風作浪了。”
“還有兩天他們就大婚了,”安客君支着下巴,看向湛藍的天空,懶懶道,“入門口我擱了陣法,進來的可不止我們幾個,說不定唐蘭回來了呢。”
“等着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