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蝴蝶
第034章 蝴蝶
——聽聽怎麽了?
冉伶見她發呆, 朝她投去好奇的眼神,樣子很無辜,不知道虞聽腦子裏正想着與她有關的事情。
虞聽不動聲色, 淡聲說:“在想待會兒吃完飯了,該幹點兒什麽。”
今天嗎?是應該好好想一想應該做些什麽。畢竟今天是她們結婚以來第一次聽聽全天都有空閑, 他們一整天都可以呆在一起互相陪伴,對冉伶來說很珍貴。
室外天氣很好,陽光照拂着大地卻不帶來炎熱, 虞聽吃完早點以後,冉伶邀請她跟她一起去院子裏看花, 虞聽沒拒絕。
她們家的後院是冉伶專屬的花園。
這裏大部分花是她移植過來的, 正在盛開, 也有剛種下去的,還沒發芽。虞聽仔細觀察,發現冉伶有些偏愛紫色,不過許多的紫色花種虞聽叫不出名字,堪堪認出了孔雀草、風信子還有風鈴和鳶尾。整片花叢呈現着紫白粉相間的色調,和諧溫潤, 跟冉伶本人一樣沒有攻擊性,還有些浪漫。
如果是虞聽一個人住, 她可享受不到這份惬意美好。想到這裏,虞聽依稀記得自己兩個月前接冉雪回冉家吃飯,在她們家的後院都沒怎麽見到花。
“伶姐姐在家的時候不種花嗎?”虞聽就着自己的所想随口問出這個問題。冉伶怔了怔, 然後雲淡風輕地告訴她說,鄭阿姨花粉過敏, 所以院子裏都不種花的。她只在自己的房間裏養一些。
這個回答讓虞聽有些發愣。
她忽然想起自己前段時間思考過的問題——冉伶的破碎。
鄭沁燕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冉雪只比她小了四歲, 也就是說至少從四歲開始她就在繼母的籠罩下生活。鄭沁燕對她好不好虞聽并不知道,但看得出來冉伶對她只有禮貌沒有親近。冉雪被慣成現在這個跋扈的樣子,與姐姐見面直呼其姓名,稱呼兩位長輩也是叫“我爸我媽”,很自然地把冉伶排除在外。
根據這些,虞聽已經可以大概猜到伶姐姐在冉家的處境和她在冉家長大的童年。
依稀記得她是在初中出國治病,再沒回來過,一直在那邊念書。
那時只有她從虞聽的生活中離開了,冉雪還在,鄭沁燕還在,冉隆也還在。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消失。虞聽都想不起當時的任何情形——自己有沒有送伶姐姐去機場?伶姐姐走後有沒有很難過?伶姐姐臨走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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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聽通通想不起來,想要用力回憶都找不到方向。
冉伶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虞聽倚靠着欄杆,瞧見她很輕盈地微微晃動着。忽然又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感受——伶姐姐像一只停落在樹枝上的孱弱蝴蝶。
虞聽忽然問:“伶姐姐是什麽時候回國的?”
冉伶看向她,給她比了個手勢,一年前。
虞聽回憶,一年前,她跟時宜分手,和冉雪開始來往密切的那段時間。
因為身體病弱,冉隆怕冉伶獨居出事,這一年她一直都住在家裏。虞聽想,她在國外擁有像現在這樣的花園嗎?她住的是什麽樣的房子?
冉伶笑了笑,告訴她,出國後的好幾年她都住在醫院,或是醫院旁邊的公寓,再然後是學校,還有療養院。她在這些地方畫畫,但不太能養太多的花。
她這麽喜歡花,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沒能擁有花。
*
午後清涼的水汽褪去,炎熱又蔓了上來。兩人回屋內避暑,一整天,虞聽都呆在家裏沒有出門。
七點多天黑以後別墅區就開始靜谧無聲,被賦予了絕對的安靜。但在這之外的虞聽所熟悉的世界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黑暗天空下亮着光的熱鬧喧嚣對人類來說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令人振奮又向往。虞聽就開了一家這樣的收容所,她理應去掌控全局,可惜伶姐姐的身體需要早睡早起,虞聽答應了要做她的“催眠師”,不太好扔她一個人在床上失眠。
只得抛棄她的hear。
換做往日絕對是十分罕見且難以置信的,才十點鐘虞聽就已經換上睡衣已經上了床,懶懶地靠坐着玩手機。
點進微信,挑着回消息,給hear建的群裏有人愛特她控訴今晚又沒見到她,問她什麽時候去玩兒,都好久沒見了。
齊憫大概也在場,跟那群人說笑,在群裏附和:【是啊阿聽,我都想你了】
矯揉造作。
虞聽:【沒我你們就不能玩兒了?】
朋友說:【你來才有意思嘛】
齊憫發了一句:【阿聽現在渾身透露着已婚人士的身不由己】﹌
于是便有人說:【原來就算是阿聽結了婚也會失去自由啊,那我得做個堅定的不婚主義】
虞聽失去了自由?
虞聽皺眉,不太喜歡這人自以為是的認為或是調侃。
此時,冉伶正好推門從浴室出來。
她穿着吊帶睡裙,洗過的長發已經吹好,走近床邊帶來一股沐浴露的馥郁香氣。她很有禮貌地繞到了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上床。
虞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氛圍陷進了一種異樣的沉默裏。冉伶敏[gǎn]地察覺到,動作更輕了些,多看了她幾眼。
虞聽仍舊沒有出聲。
見她看手機看得專注,冉伶便沒打擾她,從床頭櫃上拿起平板,浏覽一些美術作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虞聽周身氣壓很低,不知道多久,她終于把手機關機扔到邊上,冉伶立刻像準備好了一樣,把平板遞到她面前。
平板備忘錄上赫然打着幾個大字:【聽聽心情不好嗎?】
虞聽沉默了多久,冉伶就忐忑了多久。
莫名的,虞聽心裏頭那股莫名的煩躁被驅散了些,她有些軟下去,帶着安撫意味說:“沒有。”随口撒了個謊:“剛剛處理一些事。”
冉伶這才放心下來,松了口氣。又在平板上打字問她:【事情已經解決了嗎?】
虞聽應聲:“嗯。”
【那現在聽聽要睡覺了嗎?】她認真又耐心地打字。
虞聽給出肯定的答案後,她轉身去關燈。
房間徹底陷入黑暗的第三秒,在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裏冉伶丢棄了她的枕頭,挪到虞聽那兒,環手抱住虞聽腰,不請自來地枕上虞聽的肩膀,縮進她她懷裏。
大概是這些日子她們已經很親密,不論是抱着睡還是異地打視頻都睡過了,冉伶不再像從前那麽害羞,擡頭在黑暗裏瞧了瞧虞聽的表情,見她沒有不滿,腦袋又往她懷裏又蹭了蹭。
果不其然,還是要抱着睡的。
她很輕,也很軟,不會給虞聽帶來窒息的壓力。她內核溫柔,還有種神奇的能撫平煩躁的能力,呼吸時身體的起伏都像是在給虞聽順毛。
原先煩躁的心緒徹底平穩下去,虞聽身體松懈,很快入眠。
……
夏日炎炎,沒有工作的緊迫感,時間走得很慢,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松弛又惬意,泳池水波袅袅,就院子裏連被風吹拂的花瓣都仿佛開了慢倍速。如此,人也跟着變得很懶,懶得動也懶得出門。這幾天虞聽都沒怎麽出門,冉伶也不出門,理所應當地陪在她身邊。
她們一起做了很多事,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有時冉伶會拿着畫板到院子裏陰涼處畫畫,虞聽倚靠在二樓陽臺的欄杆上,側身用相機給她張照片。
這種舒适的節奏,就好像她們是一對已經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戀人那樣默契。可在這樣的親密無間裏,她們又保持着一種說不出的距離——親密卻又不再更親密。
冉伶像往常那樣對待虞聽,百般包容百依百順,會牽手會擁抱,也會投喂,卻沒有再更進一步了。
她沒有借助那晚的事情要跟虞聽更進一步。為什麽呢?難不成是以為虞聽喝醉了又斷片了把那晚的事情全都忘光了?畢竟這是虞聽慣用的招數,酒後把人弄得臉紅心跳,第二天若無其事,無辜得像什麽也沒發生。
其實現在也是一樣,冉伶不提,虞聽也沒提。酒後纏綿的吻只存在她們各自的記憶裏,像共同做的一個夢。
虞聽的演技好嗎?其實虞聽自己也不太确定,冉伶到底是不是能看穿她?或許冉伶是看穿了她的,包括之前仗着知道冉伶喜歡她所以向她提出結婚的事又不想對她的感情負責假裝忘掉的事。
看穿她,但是縱容她,伶姐姐那麽喜歡她,卻不願意用喜歡去為難她。不必逼迫虞聽對一個酒後的吻負責。
她純白得像一張紙,純情到被吻後會臉紅會羞恥到不行,卻也包容虞聽,知道對虞聽這樣的人來說一個吻根本不算什麽。
也許,伶姐姐還會擔心太較真太不識趣會被虞聽厭煩......
她在等虞聽真正的心甘情願麽?
還是,在欲擒故縱?
時間很快走到周三,林澗畫展開展的日子。
不巧上午雲城忽然下起了大雨,一直斷斷續續。虞聽看天氣預報,預計下午才會徹底停歇,她知道冉伶不能淋雨,便決定下午再去。
午飯過後冉伶想回房間午睡,盡管虞聽并不困,還是十分慷慨地犧牲了自己的娛樂時間,陪伶姐姐一起回到卧室。
關掉燈關掉窗戶拉上窗簾,冉伶點完香薰以後爬上床熟練地躺進她懷裏,繞着指尖,在她肩膀上隔着布料輕輕寫字:午安。
空調吹着冷風,溫暖的體溫融在一起,這熱度似乎讓冉伶身上的香味變得更濃郁。虞聽偏了偏頭,下颚抵住了她的額頭,垂眸,瞧見她秀氣的鼻尖和合上的雙眸。
呼吸的起伏很輕,她已經睡着了。抱着虞聽她的入睡速度似乎比虞聽本人還要快一些,那兒還有入睡困難的樣子。這幾天她很愛睡覺,午睡變成了必須,大概是之前常常失眠的補償心理。
虞聽盯了她好一會兒。
她就這麽依賴她麽?
虞聽不困,但被困在這軟香裏動彈不得,索性合上雙眼。
環境太過舒适,旁邊的床頭櫃上還燃着冉伶新買的安眠香薰,她不知不覺便被睡意侵襲。
不知道睡到幾點,懷裏的冉伶模模糊糊的醒了,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她蹙着眉頭從虞聽懷裏撐起身子,又不由分說地壓在虞聽身上,哼唧着像小動物似地嗅了嗅她,然後啓唇含住她的唇瓣。
有了上次接吻的經驗,冉伶不太熟練地用舌頭撬開她的齒關探進她的口腔裏和她交換唾液。含住、輾轉又松開,再含住。
身段柔軟的女人趴在她身上,胸緊緊壓着她的胸讓她有些喘不上氣。她捧着她的臉,閉上眼睛纏綿又深入地吻她,發絲在虞聽臉上随着她的動作把虞聽蹭得很癢,虞聽情不自禁想反客為主想握住她的腰把她壓在身下,雙手卻不知什麽時候被冉伶綁住——是綁住了嗎?她這才發覺自己渾身無力,除了微弱的唇舌回應,其他地方動彈不得。
“唔.......”女人在她身上哼出聲音,似乎親夠了,緩緩離開她。可虞聽沒夠,想要伸手抱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昏暗的房間,是冉伶垂下的發梢和她的鎖骨。她的手撐在她脖子旁邊,虞聽的身軀被她籠罩着。
大腦混沌滞緩,虞聽茫然地喘着氣,很快,她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是在做夢。身前的冉伶只是越過她,想去拿另一邊床頭櫃上的手機。
——聽聽?
——是做噩夢了嗎?
她用這樣無辜又關切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