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頭孢配酒

第03章 頭孢配酒

林小苓的腳邊滾過來一個喝嗨了的男模,爛醉如泥地睡倒在地毯上。

藍金色的厚地毯上隐約有血跡,包廂裏的男男女女置若罔聞,神情瘋狂玩笑着自顧自地鼓掌狂歡。

包廂內正在玩兒冰酒游戲。

把一整箱啤酒扔在冰裏,然後倒在鑲了金的桶裏,人雙手舉起桶,将一整桶冰啤酒從頭頂往下澆。

舉桶的人若是不縮手,便要忍着冰涼徹骨的酒液,苦苦堅持。

可時間長了即使手臂還有體力,但被酒淋得醉熏熏的人但凡稍一晃神,便可能手一抖,鑲了金的桶比尋常的要重上好幾倍,砸下來也會受傷。

二世祖們絞盡腦汁,愛玩兒的從來不是游戲,而是人。

林小苓的脖子僵硬地梗住,扯着嗓子,口不擇言:“威少答應過的,我是女主角,是威少親口定的!”

說着說着沒忍住眼淚哭起來,梨花帶雨的臉龐往包廂中心的位置可憐巴巴地望着:

“威少,求你了,我不陪酒,你們放我出去吧。”

将她和方雪穗帶進來的男人狠狠一推,林小苓便趔趄着摔進沙發裏,手掃過矮腳桌上的酒瓶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男人擰起眉:“威少跟你開玩笑是瞧得起你,陪個酒這麽墨跡,裝什麽裝。”

他随手朝方才往自己身上倒冰啤酒的人扔出一沓錢:

“賞你的,把桶給她,讓她試試。”

濕漉漉的俊美男模讨好地一笑,連忙把冰桶放在林小苓面前,然後半跪在地上,撈起一張張散落的紅色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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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苓後退幾步,搖頭不肯。

男人踩滅煙頭,嘴裏一邊罵着,一邊要來按住林小苓。

方雪穗把包廂內的情況盡收眼底,觀察了個遍。

未待男人按到林小苓,方雪穗已經眼疾手快地提起冰桶,趁着包廂內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這邊,一整桶冰水便往身上兜頭澆了下去。

她全程甜笑,即使酒液進了眼睛,也不眨眼地繼續倒。

明明是用來捉弄人的手段,在方雪穗這兒卻似乎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接受。

她甩了甩淋濕的頭發,笑得愈發明媚燦爛:

“哥哥姐姐們,我先逗大家一樂,也給威少賠個罪,我妹妹不懂事,各位海涵。”

被簇擁着坐在沙發中心位置的威少撫着身邊女人的腰肢,t終于勉強擡起眼皮看了眼方雪穗他們這邊。

威少從魅惑的混色燈光裏露出半張臉,惡劣地笑:

“濕.身誘惑看得太多,來點兒新鮮的?”

方雪穗夾着嗓子,笑得谄媚,嬌滴滴地道:“威少,找新鮮要刺激,您真是找對人啦,人家最拿手了。”

話音未落,只見她從兜裏拿出一瓶頭孢,白色瓶身輕觸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秒都沒有猶豫,方雪穗将瓶中的顆粒一股腦兒地傾倒進半滿的啤酒杯中。

頭孢與啤酒的混合物瞬間在杯中翻騰起細微的泡沫。

一整瓶啤酒全被方雪穗猛地仰頭灌下。

林小苓不安地虛扶了方雪穗一把,卻被她擋開。

她喝得又急又猛,頸部線條在吞咽的動作下顯得異常快速地滾動,但一滴酒液都沒漏出來。

站在方雪穗身旁的男人見狀,忍不住爆了粗口,随即哈哈大笑:

“威少,這女的有種!”

方雪穗的笑容愈發擴大,把空酒瓶用力地倒甩了幾下:“威少,各位少爺,都消消氣兒。”

威少拍了拍掌,指着另一瓶酒,正想要發布下一個指令,旁邊的男人卻悄悄湊近他耳邊,低語一句:

“哥,這女的別是瘋的。”

方雪穗仍一臉笑意地盯着沙發中心的方向。

威少聽見身邊人的提醒,臉色突然一變,眯着半醉的眼将方雪穗從頭到腳地打量:

眼珠子直愣愣地笑,燦爛卻詭異,瘋狂中帶着些蒼白的病态。

他皺眉,不被提醒還好,心裏有了疑影兒便越看越真。

穿鞋的總怕光腳的,他要找樂子,卻不想被瘋子纏上,更不想鬧出人命。

上回在這兒的事還沒過去多久,再弄出人命的話,他爹非弄死他,而且用腦子想想,敢喝頭孢混酒的女人,即使不是真瘋,那也離瘋不遠了。

威少心裏這筆賬算來算去,結論是不劃算。

旁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将方雪穗抓住,不許她靠近,但越是如此,方雪穗越是使出吃奶的勁頭,想要奔威少懷裏去。

“好哥哥,缺不缺小心肝寶貝兒,再……再來一瓶……人家愛喝酒呢……”

方雪穗醉意上頭,雙手胡亂地揮舞着,抓着向外拖她的人,含混不清地吱哇亂叫。

“去去去,拖快點兒!”威少嫌棄地捏着鼻吩咐。

又瘋又蠢還喜歡出風頭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喜歡乖順聽話的,可無福消受瘋批美人。

.

被扔出去的方雪穗靠在牆根兒咧嘴傻笑,偶爾還扭動幾下身子,像個陰暗爬行的蛆。

林小苓雙目通紅,驚慌失措地扶住方雪穗順着牆面滑落的身體:

“姐,你……還好吧?我送你去醫院洗胃。”

她愧疚地解釋,一張小臉兒煞白:“我只是想接點兒私活兒,姐,對不起……”

林小苓的淚珠子不斷滴落,她只是有些貪心,卻害了人。

餘光瞥見威少的人全進去了,方雪穗迅速抹了一把臉,麻利地站起來,把林小苓拉進sta旁的小巷:

“還行,演技比你好吧。”

她拿出空的頭孢藥瓶晃了下:“這是糖做的,吃多了最多回去拉肚子。”

前後變化過于快,林小苓震驚地幾乎忘了反應。

方雪穗不在意地笑了笑,攬着林小苓的肩膀,悉心傳授:

“多學着點兒,你沒大火之前,這些都是必修課。”

裝瘋賣傻唬人騙鬼,沒有靠山的小演員們只能靠心眼子保護自己。

方雪穗自知自己的劇組窮得叮當響,她開的那點兒片酬恐怕還不夠林小苓在京北糊口。

像林小苓這種毫無名氣的小演員,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和一顆熱烈向上的心,不接私活怎麽活下去。

林小苓只是又單純又單蠢,但不是個壞心眼兒的。

若是林小苓被那群二世祖拖下水,好好的美人兒折磨蹂躏後沒了由內向外的清純氣質,那她又得重新找女二了。

再者說來,女二出于對導演的感激,往後拍攝中少給她找麻煩,多聽話,不也是好事一件麽。

不管怎麽算,為了林小苓裝一次瘋婆子,很值得。

方雪穗正在安慰林小苓,卻見從小巷的入口冒出一個人,直直拐進她們這邊。

方雪穗表情一變,立刻翹起指頭,臉歪嘴斜就要抽抽起來,卻聽見那人道:

“啧啧,好久不見,方大導演。”

方雪穗看清那人的臉,恢複了正常,笑着迎上去:“Kris,多謝。”

當年她的劇本被這位Kris扔掉,後來她攀上謝梁禮,偶然得知Kris和同父異母的哥哥争家産進行到白熱化階段。

當時恰逢方雪穗過生日,她沒要可以變現的珠寶作為生日禮物,而是撺掇謝梁禮幫她趁機報複Kris。

謝梁禮不屑于做這些事,同方雪穗說:[踩他幾腳就算了,報複心太強,折壽。]

她才不聽謝梁禮的教訓,反而仰着長長的白皙脖頸,挑釁地擡眼:[是不是不敢]

謝梁禮輕輕地撫摸她光滑的背,給她塗上護膚的身體精油,聽她發出貓兒似的叮咛,低低地笑:

[趕狗莫入窮巷,不過,你非要動他也不是不行,親我下。]

他來嗅方雪穗的頭發,被方雪穗猛地抵住胸膛:

[你教教我怎麽叫趕狗莫入窮巷?]

方雪穗不甘于當只會花錢的金絲雀,她拼命地汲取養分,想要學到謝梁禮舉手投足一絲一毫的氣韻。

那一次,她學會了放人一馬,這是方雪穗跟謝梁禮學的第一課。

Kris笑嘻嘻的:“你不用謝我,是你自己夠機靈。”

方雪穗仍态度恭敬:“能幫我說一句話,就已經是天大的幫忙。”

她話鋒一轉:“Kris大少爺,有沒有興趣投資我的電影?給個幾十萬就行,幾萬也行。”

Kris意味深長地道:“這事兒你不如去找謝家那位。”

方雪穗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嗨呀,人瞧不上我呢,你考慮考慮呗,到時候片尾我弄一大感謝屏,把你的名字做成熒光字體放上面,保準有面兒。”

Kris被逗樂兒了,只是謝梁禮不願給面兒的舊情人,他實在沒膽子和謝家作對。

于是他揮揮手:“我繼續回去喝了啊,你小心着點兒,別再被逮着了。”

“得嘞,哥您忙去!”方雪穗笑着目送他離開,現在不願投,不代表以後不會投,所以投不投,她都要端出一副笑臉兒。

謝梁禮在落地窗前駐足良久,直到看見兩道身影互相扶持着走出sta的外廳,人影都看不見了,他仍站着。

寧川道:“老板,裏面酒氣重,要不您去外邊兒透透氣吧。”

謝梁禮從sta出來,正碰見方雪穗替林小苓打車。

方雪穗叮囑林小苓:

“嗨,那些二代三代,錢和資源都攥不到手裏,他們自己都不過是寄生蟲,哪裏有多的分給你。”

“總之,男人畫餅怎麽能信,只有實打實拿到手裏的才是真。”

方雪穗絲毫不理會身後銳利、冰冷的目光,反正她看不見,就當不存在。

她只顧着扒上出租車的車門,在林小苓上車前說了句:

“我那糖一瓶500,你要是以後需要找我,給你介紹友情價……還有劇組最多一個月保準開工,別軋戲啊!”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個幹淨。

謝梁禮沉默地抿緊唇,兩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握住了一片虛無,陰郁地瞧着她歡快的背影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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