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月底婚禮

第46章 月底婚禮

謝其山到南亭路別墅時, 謝梁禮正在做行茶十式,剛好做到[溫器]這一步,要将主泡器內外溫熱徹底, 以便幹茶更好地發香。

做茶的手藝是梁今禾教他的。

這幾日謝其山住在謝家老宅的四合院裏,并沒有過來。但謝梁禮在這兒做了什麽、吃了什麽,甚至每天出幾次房間都有人定時告訴他。

他沒有讓人隔絕謝梁禮的消息,所以外面所有事兒, 謝梁禮這邊也全都能收到消息。

從秘書室權限被取消、紀漠複出再到方雪穗的電影被撤檔, 所有消息一個不落地傳到謝梁禮的耳中。

可他愣是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給謝其山主動打過去。

終于,謝其山親自過來了。

茶室在書房旁邊, 謝梁禮這幾天要麽在書房,要麽在茶室。

素雅的木質茶桌上有一整套青瓷的茶杯,牆上挂着幾幅淡墨山水畫,遠山近水。

茶室的窗戶全然敞開, 柔和的光線照進來, 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格外柔和。

謝梁禮仍然專注地做t茶, 并沒有因為謝其山站在面前而中斷。

做茶,講究心神合一, 流暢自然,最忌諱中途放棄。

謝梁禮做茶的動作熟練、順暢, 比起梁今禾, 手藝明顯已經練得更好。

謝其山對着曾經看過無數次的動作, 眯起眼。

謝梁禮坐在那兒, 像是第二個梁今禾,他的眉眼本來就長得像梁今禾。

Advertisement

謝其山那雙銳利的眼睛, 在某一瞬間變得異常柔和:

“遙遙,你是謝家養出來的好孩子, 沉得住氣,經得住事,我那些老戰友們的孩子,沒一個比得上你。”

換做其他人,被晾了這麽好幾天,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傳進耳朵裏,早慌了。

但謝梁禮做茶的手法依舊沉穩,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謝家的孩子就該有這樣的氣度。

比起遇事便告饒的軟骨頭,謝其山更喜歡骨頭硬的。

嚴格說來,謝梁禮是謝其山和梁今禾一起養出來的孩子。

謝其山教他如何雷厲風行、殺伐決斷,告訴他要像叢林中稱霸的老虎,不留情面地将敵人消滅。

而梁今禾教他謀定而後動,要做領頭的,但不能當出頭的,比起一味地硬來,其實溫和的笑容也能叫敵人聞風喪膽。

謝梁禮将他們各自教給他的東西,都學到了精髓,所以他的性格像是兩人的結合體。

其實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媽媽和二伯是能互相壓制對方的人。

謝其山最受不了梁今禾噙着溫柔的笑意,說出陰陽怪氣的話。

但他沒辦法拿梁今禾怎麽樣,沒人能把梁大小姐怎麽樣。

他們偶爾在謝梁禮的教育上出現分歧,但最後妥協的一定是謝其山。

如果媽媽在就好了,或許她會喜歡方雪穗的性子。

不,謝梁禮想,她一定會喜歡方雪穗。

誰都知道,梁家的梁今禾大小姐是京北城裏獨一份兒的叛逆張揚,長了一張端莊大氣的臉,但骨子裏最是要強,她是典型的女強人,整個梁家都是靠梁今禾大小姐一人撐的。

謝梁禮把一杯茶推到謝其山面前:“嘗嘗。”

謝其山端起茶杯,茶水在杯中輕輕搖曳,透出淡淡的琥珀色光澤,茶香沁脾,他眯起眼,很久沒喝到這樣的好茶。

然而,他依舊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告訴謝梁禮:

“遙遙,你聽着,我今兒把話兒挑明了,這事兒,無論如何,你犟不了。”

謝其山以前在部隊練兵,脾氣多硬的新兵蛋子在他手下都能被訓練成絕對服從命令的軍人。

可在方雪穗這件事上,謝梁禮未免為她打破了原先太多的原則。

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謝其山緩緩地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姓方的女人什麽來路,你不清楚?既然已經在她身上栽過跟頭,為什麽還要自讨苦吃?為着娶她,你這樣對抗家裏,遙遙,簡直不知輕重!”

謝其山說的是三年前方雪穗往國外跑的事情。

那時謝梁禮挨了一槍,雖然不是對着心髒,但傷得不輕。

子彈輕松地被取出來,可他在醫院躺了将近四個月。

不僅是身體受了傷,醫生還說他有明顯的抑郁情緒。

謝其山對于當時的事兒記得很清楚。

謝梁禮慢慢地喝了口茶,對謝其山臉上的失望視而不見,直到喝完茶,他才擡起頭,對上謝其山的眼睛:

“她走那回,您出了力,不是嗎?”

謝梁禮小學時被診斷出抑郁情緒的那回,梁今禾停了手裏将近一半的工作,在他身邊陪着。

當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卻只有寧川陪着他。

那時謝其山還沒退,在外省調研,百忙中抽出一天趕回來,看了眼剛剛入睡的謝梁禮,把他身邊的人都安排好,從生活起居到療養康複,事無巨細全部親自吩咐安排好,保證不出差錯,熬了個通宵,第二天一早立刻又乘飛機折返。

謝梁禮知道,謝其山當然是寵他的。

可即使寵他,卻仍然布了局,容不下方雪穗。

後來做局失敗,死了無辜的人,眼看方雪穗徹底同他決裂,決心要走,便在她走這件事上出力,否則第二回,方雪穗怎麽能走得那麽順利。

大概他的二伯唯一沒料到的是,方雪穗敢對他開那一槍。

而且那槍是謝梁禮親自送到她的手中的。

謝其山當然知道謝梁禮在想什麽。

他皺着眉,從不屑于解釋的脾性,還是解釋了:

“遙遙,我從沒有示意過何家。”

這話是真的。

可是,謝梁禮扯了下嘴角。

按着謝其山當時的身份,哪裏需要示意。

話都不用說出口,只需要一個眼神或是一句意味不明的暗示,自然有的是人前仆後繼,争先恐後地揣摩心思,然後把事兒做了。

這是他們這種人最方便的地方,但也是最可悲的地方。

人人都想做他們肚子裏的蛔蟲,偏偏這些蛔蟲,存着各種各樣的心思,某一天會變成有毒的寄生蟲,反噬宿主。

謝其山幽幽地盯着謝梁禮,那個死掉的女孩子,他知道,很年輕。

他換了種說法對謝梁禮講:

“你以為你養着方雪穗,她就能聽你的,謝遙,論心狠、論手腕,她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其山敢下這樣的定論,是因為連他的貼身秘書陳平伍都在方雪穗手裏吃過虧。

他當時讓陳平伍給方雪穗帶一句話。

陳平伍回來一張老臉氣得通紅,他對謝其山說:

[真是長見識了,您猜那小丫頭什麽情況,她報警跟警察說我騷擾他,幸虧上回您擱那塊兒視察,我跟在您身邊,老于他們也認識我,否則今兒我可真回不來。 ]

陳平伍告訴謝其山,方雪穗這個小姑娘十分精明而且難纏。

上一秒跟他笑嘻嘻的,甭管他說什麽,都樂呵着不生氣。

下一秒卻立刻變臉,比翻書還快,她挑着眉對他說:

[有什麽辦法呢,誰叫謝梁禮喜歡我呢,公子王孫喜歡上賣笑的,您瞧不慣是不是,那真沒辦法了,您家公子犯賤啊,是不是?]

還沒等陳平伍反應過來,方雪穗已經動作麻利地報了警,和警察說有又老又醜的中年男人對她言語騷擾。

陳平伍哪裏受過這種氣,卻硬是被方雪穗羞辱一頓後,還惡人先告狀給他找了麻煩。

當初聽說這事兒時,謝梁禮給謝其山的解釋是:[她年輕氣盛,您招她幹嘛。]

現在謝其山舊事重提,謝梁禮仍然一副毫不動搖的表情,明顯仍然站方雪穗那邊兒。

謝其山把茶杯重重一放:“真是太糊塗了。”

謝梁禮掀眸看他。

謝其山直接把話挑明:“謝遙,你娶不了她。你得和趙家老二趙明晴結婚。”

趙明晴的父親曾在謝其山手下,小姑娘也算是謝其山從小到大看着長大的,品行溫柔善良。

論長相,絕對比方雪穗漂亮,論家世,也和謝家匹配。

更重要的是,趙明晴是謝梁禮的爺爺在世時便覺得合适的人選。

謝梁禮問:“您把話說到這種程度,怎麽,是已經幫我定了婚期?”

謝其山道:“是,這個月底,你們辦婚禮。”

謝梁禮嘴角帶上點兒笑意:“我要是不願意呢?”

謝其山站起來:“定的是你那位方雪穗的電影原本上映的日子。”

婚禮和電影上映在同一天。

這兩件事兒要麽都有,要麽都沒有。

謝梁禮的表情開始變得難看:“阿伯,您要做什麽?”

謝其山心裏更加失望,提到這個女人,又沉不住氣了。

這麽多年看下來,方雪穗分明是謝梁禮的一道劫,他既然自己過不了,那麽他這個二伯親自替他過。

謝梁禮和趙明晴的喜帖已經散了出去,婚禮一應事項從謝其山回國那天便着手在準備。

事到如今,謝梁禮什麽都不需要做,甚至婚禮上的新郎服也已經找了身量同他差不多的人幫忙試好。

從婚禮賓客到場地彩排,一切都有人替謝梁禮做。

婚禮那天,謝梁禮只需要聽從安排,準時出現。

“遙遙,你不同意,她月底就上不了,那麽,這部戲就永遠上不了。”

丢下一句話,謝其山轉身出了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