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暫別

第51章 暫別

之後幾日, 蕭桓衍每晚都來,卻只是摟着蘇蘊雪睡覺,并沒有做其他的事, 而她再也沒有做過噩夢。

蘇蘊雪感到一種矛盾的痛苦, 她發現她對蕭桓衍即依賴又厭惡,她覺得自己不正常了,再這樣下去,她恐怕真的要得斯德哥爾摩了。

她再次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然而王府守衛森嚴, 可她身邊早已沒有親近可用之人, 如此孤立無援的境況, 要離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日子就這樣靜靜地流淌, 內廷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仿佛那些令人痛不欲生的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沿海倭寇日益猖獗,就連明州都屢次受到侵擾,蘇蘊雪深居內廷, 也聽到了風聲,連蕭桓衍最近幾日都不怎麽回內廷了,看來沿海的形勢已經十分嚴峻。

承運殿內, 從京城回來的孔思弗和從泉州回來的張越都聚在一起和蕭桓衍議事。

蕭桓衍問張越:“泉州那邊戰事如何了?”

張越道:“喻總兵剛上任就整頓軍務,用自創的兵法大敗倭寇,殺敵四千餘人,退敵六十裏。”

蕭桓衍負手立在書案前,贊賞道:“嗯, 終究是陳侯手下的人。”

張越聞言不由一陣激動, 他們陳家世代為大寧鎮守海境,忠于朝廷, 最後卻被閹人誣陷落罪,落得個抄家流放的下場,若非殿下還記得他們陳家,又将他李代桃僵從流放之路換了出來,陳家哪有今日。

孔思弗道:“倭寇頻繁擾邊,已經令沿海的将領和官員煩不甚煩,此次進京,又有朝臣以此為由要求關閉沿海的市舶司了。”

蕭桓衍看着京城和泉州那邊呈上來的密報,問:“去年冬天北邊打鞑子折了不少錢糧吧?”

孔思弗苦笑:“可不是,這幾年無論是北邊還是沿海都不太平,我朝苦邊患久已,若非今上提防忌憚地方将領,縱容鎮守太監胡作非為,九邊和沿海的将士們打起仗來也不至于束手束腳。”

蕭桓衍道:“既然如此,那麽市舶司一時半會兒就撤不掉,”随即話題一轉,“明州近幾日都吃了敗仗?再這麽下去,可別像泉州那樣,倭寇都大搖大擺走到本王府邸門前了。”

“以前明州的衛所有市舶司的分成,炮火充足,兵強馬壯,如今市舶司的收入全進了趙喜肚子裏,拿不出錢,自然打不了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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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越問:“殿下,我們可要做些什麽?”

“不,什麽都別做,皇上将趙喜派到明州來,不就是怕本王做什麽嗎?那就……如他所願好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明州戰況越來越嚴峻,兩個衛所傷亡慘重,如此以往,恐怕倭寇過不了多久就要登岸,再現當日泉州慘案。

明州市舶司的府衙離碼頭不遠,市舶司提督趙喜提前得到消息,竟以進京述職為由提前跑了,離開那天,據說人都出城了,趙喜裝行李的箱籠還沒從府衙搬完,貪的毫不掩飾。

衛成有些擔憂:“殿下,若是再不出手,倭寇一旦上岸,死的可就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了。”

蕭桓衍在存心殿的內室,姿态悠閑地倚坐在逍遙椅上,雙目微阖,一只手把玩着腰間的白玉螭紋佩,神情平靜,并不為衛成的話所擾。

衛成見蕭桓衍老神在在,不為所動,內心焦急,還要再說什麽,就見孔思弗大步走進來,面上帶這不可抑制的喜悅:“殿下,皇上下旨,命觀海衛指揮使林翼和為明州都指揮使,總領明州全境官兵,全權負責對付明州倭寇,便宜行事!”

蕭桓衍把玩玉佩的手一頓,睜開眼睛,眸中隐含笑意,他對兩位下屬道:“收拾東西,倭寇都打到家門口了,本王去雪夷山的園子裏避避吧。”

衛成還有些不明所以,孔思弗已經知道蕭桓衍心中所想,雪夷山在明州的最西邊,靠近腹地,卻遠離明州城,要做什麽事,都會方便很多。

孔思弗道:“在離開之前,殿下或可拿出一部分銀錢來給明州衛,不用太多,心意盡到就好。”

蕭桓衍贊賞地看了孔思弗一眼:“這事就由先生去辦。”

衛成更疑惑了:“皇上如此忌憚殿下,如今殿下還明晃晃地給明州衛送錢,這不是授人以柄?”

而且之前殿下不是說什麽都不用做嗎?怎麽這會兒又可以做了?

孔思弗道:“就是要故意受之以柄,若是殿下到了這個時候還什麽都不做,不僅有損殿下在百姓之間的聲譽,恐怕那位更不放心了。”

慶和帝疑心病重,對蕭桓衍猜忌尤甚,明州有不少朝廷的探子監視蕭桓衍的動向,慶和帝既怕他們查出什麽,更怕他們什麽都查不出來。

所以蕭桓衍要時不時地遞些不輕不重的小辮子給慶和帝抓着,好讓這位多疑的叔父放心,只不過什麽時候該給,如何給,一定要把握好度,而這一點孔思弗無疑做得很好。

還未削藩的時候,蕭桓衍掌握明州賦稅,也曾将一部分賦稅用于衛所作軍饷之用,如今雖然無權,但拿些銀兩給衛所也還說得過去,且蕭桓衍t掌權時,明州兩個衛所的指揮使便已經對蕭桓衍提供錢糧的事感恩戴德,不過礙着朝廷不敢在明面上來往,如今送錢過去,只會讓林翼和更記得蕭桓衍的恩情。

而蕭桓衍避去雪夷山的園子,正好可以避嫌。

向來平靜的容王府一夕之間熱鬧了起來,劉如意忙裏忙外地張羅着遣調下人,收拾東西。

容王殿下的東西倒是不用操心,他早已操持好,就是內宅那邊有些令人頭疼。

劉如意問蕭桓衍:“殿下,內廷的王妃和幾位夫人,可是都去?”

蕭桓衍沉吟了一會兒,道:“将王妃帶過去。”

蕭桓衍原本只想将蘇蘊雪帶過去,但是雪夷山那邊背靠山林,園子太大,縱是守衛再多,但若是有心,只要逃到林子裏,尋人如大海撈針,他不想冒這個險。

更何況他去雪夷山并不真的是避難,倭寇侵襲,他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時時将她帶在身邊,将蘇蘊雪帶過去,他恐一時顧不上她。

慶和帝賞賜的人,則絕對不能帶過去,但若是避難卻一個女眷都不帶,未免也說不過去,朝廷那邊又要起疑,所幸将蘇蘊珠帶過去,也省得他不在,這女人又在他的府裏攪風攪雨。

蕭桓衍在離開前一天去了蘇蘊雪的院子。

此時陽光正好,蘇蘊雪搬了張躺椅在廊庑下曬太陽,兩個大丫鬟立在她身後。

她穿一件碧色繡蟲草紋的立領小襖,玉白色銀邊瀾裙,或是懶怠梳洗,她并未梳髻,如瀑的青絲傾瀉在腦後,随着躺椅的搖動輕輕晃動,一下一下。

院中盛放的牡丹和芍藥灼灼如火,燦若煙霞。

蕭桓衍從未見過她這般恬靜的模樣,或者說,自從進了王府,蘇蘊雪就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這般模樣。

珂玉和星月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蕭桓衍,正要行禮,蕭桓衍擡手止住。

他看了一眼閉目養神,将瑩白的臉浸潤在陽光之下的蘇蘊雪,轉身離去,像來時那般悄無聲息。

蕭桓衍将沈十三召來,對他道:“本王不在這段時日,西三所那邊,加派人手,一只蒼蠅都別放出去,”蕭桓衍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十三,“若是夫人有個什麽差池,本王拿你是問!”

“屬下領命!”

此次前往雪夷山,衛成和張越都會随行,沈十三則留在容王府,是以守衛王府的任務就落到了他手上。

西三所那位是怎麽入得王府,沈十三可以算是全程參與,他自然知道這位夫人對王爺的重要性,是以在蕭桓衍走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派了三撥人輪流守在西三所,日夜不戳。

蘇蘊雪得知蕭桓衍離開王府,甚至連蘇蘊珠都帶去了,不由一陣欣喜。

她原本以為依着蕭桓衍的性子,這次肯定會把她帶過去,但既然容王府的主人都走了,那有些事情就很好操作了。

但很快蘇蘊雪發現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因為內廷的守衛增加了很多,蘇蘊雪去花園散步的時候,發現從她出院門開始,院門前就站了兩名守衛,此外西三所的甬道、花園的各個路口,都有侍衛站崗。

再者就是她的房間,她院子裏的珂玉和星月算是她的大丫鬟,此外有小丫鬟若幹,原本珂玉和星月在她身邊是輪流當值,可最近二人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夜間甚至在蘇蘊雪卧室的屏風外放了兩個軟榻睡在那,其他的雜事都交給小丫鬟去做。

蘇蘊雪狀似不經意地問:“殿下不是和王妃去了雪夷山嗎?怎麽府裏還這麽多侍衛?”

珂玉道:“近來明州倭寇猖獗,往年也曾出過倭寇闖進府城的事兒,這也是為了各位夫人的安全着想。”

蘇蘊雪笑了笑,沒有再追問,而是道:“我有些累,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午睡一會兒。”

星月笑道:“夫人盡管睡就是,奴婢在一旁伺候着。”

蘇蘊雪平素就不喜歡內室裏有人,星月和珂玉知道她的習慣,往日裏她想獨處時二人也都會聽話地離開,現在卻連睡個午覺都要守着她。

蘇蘊雪難得發了脾氣:“我說出去,聽不懂人話嗎?”

星月面帶難色地看了珂玉一眼,珂玉朝她使了個眼色,兩人向蘇蘊雪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蘇蘊雪輕呼了口氣,将自己摔在床上,看着床頂的绡紗帳出神。

蕭桓衍此舉明顯是防着她的,別說逃出明州城了,就是走出王府大門都困難,她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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