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計乍現
算計乍現
冷,無盡的寒意包裹了全身,分明是盛夏,溫黛卻覺得五髒六腑都快凍成冰坨子了。
因着嗆水而不斷傳來的窒息感讓她胸腔內燒灼般的難受。
求生的沖動讓她想要往上掙紮,可腳踝卻被厚實的水草纏住,掙脫不得。
意識一點點模糊,眼前景象光怪陸離,她看見了她自己,或者是溫黛的一生。
身為當今皇帝表妹,溫黛的一生順風順水,可唯獨在謝安這裏栽了大跟頭。
她以為她和謝安青梅竹馬長大,是兩情相悅。
她甚至為了謝安推拒了和皇室的聯姻,驕橫倨傲的樣子已經讓皇室不少人心生不滿。
門閥之間同氣連枝是皇室最為忌諱的,但因着有母親在,是以無人敢為難她。
她滿心歡喜,認為謝安遲早有一天會喜歡上她。
謝安想要當武将,可謝家死活不同意,她便去同謝家說情。
為了謝安低三下四的去求父親,把謝安安排在麾下讓他磨練,可換來的只有謝安的厭惡。
他怪她自作主張,認為她從來就看不起他,她與謝安大吵一架,卻沒發現母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後來母親驟然崩逝,溫老夫人便做主将徐月的生母擡進院子,主管後院的事情。
徐月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而她被所有人排斥,母親不在,後院被人掌管,父親又在前線忙碌。
她滿心惶恐,只能拼命的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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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謝安卻覺得她是故意找事,總是敷衍着她,她卻沒有看出謝安的不情願,只以為軍中訓練太累才讓他這般。
直到徐月的及笄禮上,溫黛準備的禮物不知為什麽被換成了毒蛇,衆目睽睽之下将徐月咬傷。
徐姨娘在旁邊哭泣斥責,徐月震驚的看着她。
“妹妹,你為何如此恨我?”
她想解釋不是她,可周圍所有人厭惡的目光如同鋒銳的刀子将她千刀萬剮般難受。
她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見謝安匆匆趕來,她想要讓謝安聽她解釋,想讓他站在她這邊。
可謝安看也沒看她,随手将她推到一旁,粗粝的石面擦破了手臂,血液浸出,疼得她臉色泛白。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謝安,可謝安眼中只有徐月。
她得到的只有謝安厭惡至極的眼神,像是再看什麽髒東西。
耀眼的日光,溫黛跌坐在地上,周圍圍了一圈人指責着她,她像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被人唾罵。
謝安抱着徐月離開,臨走時,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溫黛,我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惡毒,往日我都忍着你,讓着你,可唯獨你不該傷了阿月。”
心中唯一的信念驟然崩塌,溫黛不可抑制的崩潰了,她瘋狂般想要拽住謝安,固執的問他相不相信。
問他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要娶她的誓言,連身上的傷都未曾顧及。
謝安居高臨下看着她,輕飄飄一句,“不過是兒時戲言罷了。”
而她得到的結果,是被當成瘋子般帶了下去禁锢在柴房。
後院是徐姨娘當家。
溫老夫人向來不喜歡她,加上她如今名聲敗壞,溫老夫人恨不得快快将她打發了。
于是便借着她不敬尊親的名頭送到尼姑庵修身養性。
可溫黛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切不過是障眼法。
她讓身旁的婢女秀玉将信送往父親手中,讓他來救她。
可當日夜裏,她等來的卻是原本被毒蛇咬傷,重傷難愈的徐月。
徐月眼中滿是得意,嘴角噙着笑意,“高門貴女不過如此。”
溫黛才知道,原來往日種種全不過是徐月故意哄她,讓她像個傻子按着她的步子走下去讓謝安一步步厭惡。
而她也不是去什麽尼姑庵,而是會被嫁給一個乞丐了此殘生,而徐月卻因禍得福,謝安親自去求了聖旨賜婚。
溫黛不解的看着徐月,她不明白,她從未害過徐月,她為何這般恨她。
徐月往日柔弱的神情驟然扭曲,猶如猙獰的惡鬼,透着殺人見血的毒汁。
“那是因為你活該,上蒼既然讓我活在這個世間,卻吝啬給我好的身份和好容顏,放在你身上真真是浪費,溫黛,反正你活着也沒人喜歡,何必苦苦掙紮呢。”
...
溫黛不明白,分明是謝安自己說的要娶她,為何一切都不做數了。
強烈的憤恨與不甘沖上心頭,溫黛倏爾睜開眼。
湖中靜悄悄的,安靜得讓人害怕。
“撲通——”
一道清脆利落的破水聲驟然響起,她隐隐約約看見一個人影游了過來。
驟然迸發的求生本能讓她不知從哪來了力氣,掙脫了水草,拼命朝着人伸出手。
可她得到的只是不停沉落,直至最後,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順勢抱住他,猶如一株纏繞着大樹的菟絲子,為了求生緊緊的依附,叫人喘不過氣來。
她未曾發現的是,在她抱住人的那一刻,謝淮身子僵硬一瞬,下意識的想要掰開她的手。
溫黛固執得不肯放手,奈何男人的力氣太大,她硬生生的被推開,猛然間嗆了一口水。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意識漸漸模糊,連斥責他的念頭還沒升起就暈死了過去。
暈死前,溫黛最後一個念頭是,日後一定要把這個家夥推到水中一百次,居然敢推開她。
溫黛落水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府內,待謝淮将人救起,岸邊早有接應的人前來。
看着人被帶走,謝淮才緩緩收回眼神。
“謝公子,你擦擦臉上的水吧。”
孫可瑩看着謝淮的模樣忍不住紅了臉,她将手中幹淨的繡帕遞給他。
謝淮定定看了半晌,眼底閃過厭煩,轉瞬即逝。
他輕聲道:“多謝女郎,只是不必了,免得可惜了這一方精致的繡帕。”
他說罷微微颔首,轉身離去。
濕透的衣衫在青石路上流下道道水痕,很快随着日光曝曬消失不見。
被拒絕的孫可瑩也不氣惱,只是看着謝淮的身影,眼中滿是癡迷,轉眼之後眼中湧起勢在必得。
溫黛感覺自己做了很長的夢,浮浮沉沉,找不到出口。
她茫然睜開眼,明亮耀眼的日光透過窗棂灑在身上,刺眼的光線讓她眼尾不禁淚意氤氲。
“音音,你覺得如何,可還有哪不舒服?”
一直守在床旁的固倫大長公主看見溫黛醒了過來,連湊近幾分,詢問着她的感受。
她這幾日都沒睡個好覺,眼中滿是疲憊,可依舊關切着溫黛。
“母...親?”
溫黛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
大長公主紅着眼“诶”了一聲,心疼的撫着她消瘦的小臉。
溫黛聽到回應,酸澀感驟然襲上心頭,她長睫微顫,淚珠便成串的落下。
大長公主心頭一慌,這些年來音音被她養得嬌縱,是以她總擔心音音會吃虧。
眼下看她不住的掉眼淚,大長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恨不得将那幕後之人三刀六個洞。
她攏住溫黛,輕哄着:“好了好了,母親在這呢,你放心,這件事母親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大長公主眼中閃過狠戾,敢在她的府上作踐她的女兒,她絕對不會放過幕後之人。
溫暖源源不斷的傳遞到身上,心頭的寒意被驅散。
溫黛想到那個真真假假的夢,心中止不住的慌張,她連忙沖着外頭的人吩咐。
“叫太醫過來,快點!。”
“怎麽了這是,是哪裏不舒服?”
大長公主緊張的看着她,以為有什麽。
溫黛搖搖頭,只是讓匆忙進來的太醫給大長公主把脈。
“我哪有事情,府上一直都有府醫看顧着呢。”
大長公主有些哭笑不得,雖這般說着但也随了她伸出手讓太醫診斷。
診脈的賀太醫是太醫院今歲最拔尖的,雖說年輕,醫術卻十分精湛。
更是有望成為陛下禦用太醫,是以大長公主用起人來也放心。
賀章把脈片刻後才伸回手緩緩道:“殿下底子虛弱,需靜養着,平日用些固本培元,補氣益血的藥材就好,只是切莫多食寒涼物,若不然,這血氣不實,只怕影響壽數。”
女兒家大多都有氣血不足,原不是什麽大毛病,只是若是貪嘴多吃寒涼之物,那毛病很有可能就會加重。
大長公主一把年紀還被暗示莫要貪嘴,尤其是還在自家孩子面前,一時間不免有些尴尬。
正當她準備讓賀章退下時,溫黛突然喊住了人。
她神色凝重,疑惑開口。
“母親平日用膳都是小心再小心,也有府醫看着,按理來說不可能會有寒涼之物。”
寒涼之物少吃,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府醫這麽久看着又時常把脈,怎麽可能沒看出來。
溫黛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秉持着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念頭,她詢問着旁邊站着的秋嬷嬷。
“母親日常最常吃到的是什麽,不拘什麽茶水點心的。”
秋嬷嬷仔細思考着,片刻之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不多時從外頭拿了一盞小白瓷瓶進來。
緩緩打開後,一股花香挾裹着甜香的味道席卷而來。
秋嬷嬷緩緩道:“若說這常吃,殿下平日無論是用完膳亦或是早起,都愛喝一盞這玫瑰蜜水,還是大人給殿下從揚州帶回來的,也格外合殿下的胃口,加上又能豐肌駐顏,所以沒多注意這方面。”
秋嬷嬷跟在大長公主殿下身旁有幾十年,事事上心留意着,只怕比大長公主自己都還了解她的情況。
賀章聞言也沒多說,将那小白瓷瓶拿在手上細細端詳輕嗅。
少頃,賀章的眉頭便微微皺起,眼神感嘆,“好缜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