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段乘均：【歌發你了。】
淩晨四點發來的消息，這是自生日過後，他們的首次聯系。
李侑維翻個身平躺床上，播放那首音頻，手上打字回複，
【好聽啊段總】
【辛苦了.JPG】
直到下午四點，段乘均都沒再發來什麽，可卻回應了橙子上的艾特及點贊視頻。
這樣表面的交情，比最初的網友還要陌生。
既然發了新歌，許久不冒泡的李侑維怎麽也得抽時間給支持他的關注者演繹個現場live版。
手機屏幕裏，歌手首唱，底下的彈幕積極誇贊。
其實段乘均原本正直着播，看到李侑維在線後，他立馬借口有事下播，故意避開即将碰面的可能性。然後又登上小號，混入直播間，在隊伍裏扮演一個不引人注目的粉絲。
待會兒肯定有人提議讓他們連線，提前離場能避免雙方陷入尴尬境地的舉動，多體貼，段乘均覺得自己的做法非常好。
這是一首旋律輕松以治愈為主色調的歌，無論詞曲唱法還是混音制作都往裏收着勁，沒展示太多噱頭。簡簡單單，沁人心扉。
[這歌真的好好聽啊]
[有為的嗓音和無窮的詞曲，媽耶…]
[你倆真的不能在一起嗎，就當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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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原來有那麽多姐妹都在一起磕啊]
[說實話，我從他們剛連的時候就在磕了，他們的相處氛圍怎麽說，就很奇妙啊]
[對對對暗流湧動的那種感覺]
[私下裏還見過那麽多次面肯定很合拍，要不然怎麽會見那麽多面呢（賣萌）]
[你們CP粉真可怕，我贊同]
……
往日裏CP粉并不會随便亂舞，更不會無腦跑到正主面前來，但今日他們一個激動城門便失了守。
此刻，彈幕上滿屏皆是這個話題的熱烈言論，段乘均拇指按動音量鍵調至最大，眼睛緊盯着手機，在意到連主播的一絲呼吸都唯恐錯過。好奇着，他會怎麽說。
屏幕上的維你熊越來越近，呼吸漸漸消弭，精神力全放在還未公布的答案上……
他什麽都沒說。
他跳過了這個話題。
“謝謝大家的支持，這首《陽光萬裏》在雲平臺已上線，喜歡的話可以去收藏聽聽看。”李侑維溫和說着。
黑暗裏藍綠色的水波紋氛圍燈盈滿半邊房間，段乘均緩緩彎背雙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掩面，手機貼着耳面，那人嗓音從未如此之近過。
呼出的熱氣碰到手掌後反彈回面部，埋伏時間越久他越像頭野獸，背部起伏如擊鼓。
那顆心髒狡詐存在最深處，仗着地理安全荊棘肆無忌憚生長，煽動着腦部神經也随之擠壓跳躍。
輕搖了下頭，段乘均發現之前預估錯了，哪怕這麽多年過去，他的年齡還是無法碾壓本能沖動。
憑什麽。
他喜歡李侑維有什麽錯。
為什麽連自己都要教導着他不該去喜歡對方。
就算他錯了又怎樣。
從以前到現在，他的人生不一直都是走在“錯”的路上嗎。
原來他還是和多年前那個少年一樣，面對想要的存在煞筆又腦熱。
剛點擊下播，段乘均便打來電話，看了幾秒後接起。
“喂乘均。”
“侑維，我要跟你說，”段乘均說完這些停頓下來。
李侑維感覺即将好像要迎來什麽，心髒突然快速跳動，他腦裏急忙的想着，別說，別開口千萬別開口！維持住表面和平便好別說出來，大家還可以繼續逃避下去。
可不知怎的，身體和思維好似兩極，踴躍的念頭加載過度反而愈發刺激軀體僵化，他被禁锢着沒有阻攔。
其實很快，那端的人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喜歡你。”
——
話已出口，李侑維腦裏思緒像被凍結住，不進不退就僵在那裏。
時間沉寂許久，許久。
靜到無人認領。
之後，李侑維感覺像乘坐了艘時光機，才穿越回當下。他艱難開口：
“對不起，乘均……”
他其實還想說些話，但不知道說些什麽，于是漸漸就停在了這裏。
電話裏的段乘均沉默着，一直不說話。他越是安靜，李侑維的心越發揪得慌。
片刻，終于有了動靜。
那邊兒傳來陣輕笑聲，很輕，飄忽的像氣球。
那人啞着嗓子回答，“沒事，”清了下喉嚨又接着說，“我就是說一聲，你別有壓力。”
李侑維輕輕嗯了聲。
“真別有壓力，不管怎樣我們還是朋友不是。”
又嗯了聲，不過這次音調要重一些，然後李侑維鄭重肯定道，
“我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聽到這兒，那些浪潮終于破堤而上，段乘均大張着嘴無聲呼吸，表情有些難看。還好，慶幸這是電話不是視頻，李侑維瞧不見他這幅狼狽樣。
先是笑了兩聲，才往下說去，“那是必須的。”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他重複了遍。
李侑維理智慢慢回歸，正打算要不說點別的時，段乘均率先道別，
“行，那先不打擾你了，你繼續忙吧我挂了。”
李侑維被這份疏離刺得心一悶，緊接着立馬唾棄自己，拒絕是他說的，對方配合保持距離不是應該的嗎。
随後努力調動着情緒，恢複往日溫和上揚的語調，
“嗯，你也去忙吧。”
通話當即提示結束。
李侑維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段乘均這樣幹脆利落的挂斷電話。
後來李侑維登錄小號看過幾天直播，他的狀态與往常無甚差別，繃着的弦也松了些。
轉身繼續紮進工作裏，為來年的分公司做準備。
周日傍晚，公司就兩人。窗戶玻璃延下千絲萬縷道水痕，李侑維仰着靠背閉眼緩神，聽着這場寒雨難得想停下手頭忙碌。
“喲，怎麽不卷了。”丁師傅一回頭看他那悠閑樣有些意外。
身體未動，他指了指窗外，
“這雨聲催眠。”
“呵呵”丁師傅覺這回複挺有意思，想了想說，
“放寬心，你做得已經夠多了。要是你都不能成，那整個公司也沒誰能做得到。”
李侑維睜眼坐正輕嘆氣，
“我是挺怕做不好的。”
丁師傅聽後，停下手中的敲動，轉身面向他。
“你是老員工，應該更清楚張總老李這一路的辛酸史。他們是一次成功的嗎？”
李侑維也旋轉椅子朝着丁師傅，搖了搖頭，
“不是。”
豈止不是，簡直坎坷。
“原先他倆不認識前，各有各的合夥人，結果一個跑路，一個坑的血本無歸，還都是錢財卷跑空留爛攤子那種。”
“結果誰想他們遇見後反而負負得正，業務擴展越來越廣，從最初的家具廠增添到後面的裝修設計一并包攬，公司也越開越大，倆人持續近二十年的合作。”
丁師傅點點頭，“況且哪怕他們共事後，也并沒有一帆風順。”
“聽說早些年家具廠遷過三次，因為效益不好只能縮水地盤，後來升漲起來才又換到大場地。裝修公司不說別的，只說到現在，都會時不時受同行使絆子，競争資源。”
“可就是這樣的小公司，他們暗地裏也不知攀了多少關系，喝了多少酒局，送過多少禮，愁過多少白頭發。”
丁師傅停了片刻，接着說，
“別說兩位老板了，就是我這個老蝦米，一路走來也換了三四家公司，受過排擠也遭過不公，才有現在算不上成績的成績。”
李侑維沉默不言。
“小李，誰的人生又是一帆風順的呢。”
丁師傅起身走到窗戶那兒，伸了個懶腰，
“前幾天經過張江大橋時突然回憶起，距離我第一次見它，已經是十年前。”
“十年啊，十年。時間過得真的很快。”
他嘆了口氣，輕送那些逝去的歲月，
“小李，人生啊短暫。一定要做你想做的，不要蹉跎歲月，也不要空留遺憾。”
掐着下班點，于子航發來信息。
李侑維上車後看見腦子一懵，車頂蓋上的嘩啦雨聲仿佛噼裏啪啦砸全了進去。
于子牙：
【你知道老段已經連續一個月每天直播超過15小時了嗎】
【每天幾乎除了睡就是直播】
【嗓子……唉】
李侑維從愣怔中回神後，趕忙打開橙子還不等搜索，平臺已自動跳出段乘均的直播間。
身體好像有些麻，他對着屏幕食指一點，聲量調大。
不知不覺留了半個小時。
——
嗓子很明顯啞了。
有些高音聽得出來有些費勁。
唠嗑依舊，但喊去休息的評論，他直接忽略。
李侑維放下手機，附身趴在方向盤上，像海灘上擱淺的魚，重重換氣。
這都什麽事啊。
陽臺雨還在下，他取出煙盒坐到沙發上，撥通電話。
“喂——”于子航應該在吃飯，嘴裏包裹東西說不清話。
“盛意銘和你說的？”他單刀直入，毫不拖泥帶水。
對面突然沒音了，就連咀嚼聲都慢許多，
“你猜到了啊。”
“你不會專門去看他直播，只能是盛意銘來找的你。”
“你們是不是知道了。”李侑維平淡的問。
于子航咽下食物，口齒清晰起來，他說，
“我不知道盛意銘知道。”
李侑維笑了，“幹嘛，繞口令呢。”
“我猜出來了，但誰都沒提，直到盛意銘來找我才知道，他也早就知道了。”
“你都能看得出來，盛意銘肯定也能看得出來。”
“喂喂喂，好歹我是個銷冠好麽，別搞得我很沒眼力見似。”于子航不滿意了。
“你是銷冠，他是人精，不虧。”
何況盛意銘和段乘均認識那麽多年，就如于子航了解自己那般容易。
電話那頭猶豫的問，“你們……”抛出兩個字便止住，沒把話說全乎。
“我拒絕了。”
于子航啞口，果然和下午那會兒猜測的一樣。不過聽到後他些微松口氣，直男能不彎就不彎，談個戀愛對人生軌跡都會有影響，更別說直接改變性取向。
就像是原本飛機坐穩當當的，突然半截去換乘高鐵，何必折騰。
但李侑維大喘氣完又說，語氣些微迷茫，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問題。”
于子航腦子一個咯噔，事态直接一百八十度急轉，當局者看不清，他一個旁觀者已明了。
想了很久該怎麽說，最後，于子航琢磨的開口，
“老段人好，對你也很好。”
“如果你是我女兒，我會恨不得把你打包送到他家。”
李侑維：“滾”
“但你也是男的，你倆都是男的。”于子航頓了頓又說，“當然，如果你不在意話，這也不算什麽。”
間隔得有半分鐘，李侑維才嘆氣說，
“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最大的障礙。如果乘均是女孩，估計我早就想把他娶回家了。”
但他是個男的，和自己一樣是個出門在外進男廁所的同性。
于子航內心複雜，他忽然有個預感，這倆要是在一起了，搞不好真會白頭偕老。
“之前有次去容市，你還記得不。”于子航問。
李侑維愣住片刻，容市他們去過很多趟，但眼下心有靈犀般知道指的哪次，“記得。”
“你說我想娶你是因為我貪圖省事，懶。那你呢，你想娶老段回去，是因為他會做飯嗎？”
當然不是。
李侑維立馬迅速在心裏反駁着，但卻沒說出來。
于子航等了等，一支煙都燃滅完也沒見他開口，
“你心裏應該有數了。”
挂斷電話後，他發過去一條微信，
【你讓盛意銘好好勸勸他】
于子牙：
【老盛說他勸不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