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第 55 章
這間卧室, 從少年時期開始,就是陸景予的獨處空間。
在這裏,他看書、刷題、編程、打游戲, 偶爾還會投個室內籃球。
然而, 除了關系比較鐵的幾個哥們,他很少讓外人踏足自己的領地, 像是只高傲的雄獅守護着自己的領地。
高三那年,他卻意外破了例, 允許那個在他家借住的小姑娘到他的房間問數學題。
一開始,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同住一個屋檐下, 把小姑娘拒之千裏之外可不是君子所為。
可漸漸的,他還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
如果小姑娘有一段時間不來找他, 他竟然會反思自己是不是上一回講題時态度不夠友好。
更讓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甚至還在小姑娘緊閉的卧室門前徘徊過幾次, 糾結是不是應該主動問她是否有題不懂……
在溫莯離開的那五年, 他明知道沒有可能, 但每年除夕夜都會依照曾經随口做的承諾在她家樓下等她。
待除夕鐘聲響起, 待他确認那扇窗子不會亮起燈後, 才會沉默離開。
只是, 他離開後卻從來不肯回這個家。
那時的陸景予,也不知道自己這份執著到什麽時候才能減退半分。
最看不到光的時候,他甚至設想,是不是非要等到那一天,等她披上婚紗, 挽着別的男人的手臂走過紅毯, 他才肯放手……
他知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 他肯定會放過她,任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他再也不會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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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成了他一輩子的執念。
……
此時,不算寬敞的卧室裏,老舊的小床吱呀作響。
陸景予垂下眸,看着他深愛的女孩嬌羞地閉上了眼,細密的長睫由于緊張如蝶翅般不斷輕顫。
陸景予又看了看那只拉住自己手臂的柔軟小手,嗓音沙啞至極:
“你決定了嗎?”
夏莯紅透了臉,輕咬着下唇沒有回答。
但是也沒有放手。
男人眼底的欲|望已經完全無法掩飾。
他擡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什麽拆開包裝。
接着,他再次俯身吻住了她嬌嫩的唇:
“小蝸牛,抱緊我。”
*
夏莯就這樣被拽入了一場激烈而璀璨的夢境。
耳邊,是有節奏的沉重的風。
大顆大顆的雨滴濺在身上,滾燙的。
浪濤急湧,激蕩猛烈。
幾次幾乎要被風浪掀翻,又被大力拽回……
錯亂無章的夢直至淩晨才堪堪結束,荒謬的細節卻再次糾纏到了新的夢裏……
直至中午,夏莯才完全清醒過來,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清爽的衣服。
她稍稍一動,頓感身子異樣,瞬間紅了臉。
這時,屋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夏莯連忙閉眼裝睡。
陸景予走到他的卧室門口,卻站住了腳步。
紗簾還沒有拉開。
薄薄的輕盈攬住了昨夜室內一夜的旖旎。
他的女孩仍閉着眼,白皙的小臉上卻染上了一層誘人的緋紅。
陸景予的喉結重重地滾了一下。
他走到床邊,側坐下來,溫柔喚她:“小蝸牛,起床了,早飯都熱了兩次了。”
夏莯不想理他,繼續裝睡。
陸景予目光落到女孩裸露鎖骨和肩膀上的朵朵紅痕,唇角微勾,低頭去吻。
夏莯頓時瑟縮了一下。
陸景予立刻注意到了:“疼?t”
夏莯想起某人失控的所作所為,不免有些許委屈,把臉轉向一旁,表示拒絕。
陸大少爺一本正經道歉:“乖乖不生氣了,昨晚是我沒控制住,我知道錯了。”
沒等夏莯表示原諒,又為自己開脫:“可實在是情不自禁。”
夏莯:……
*
擔心某人再次‘情不自禁’,也擔心夏奶奶和陸景晟回來,夏莯吃過飯後便同意了陸大少爺出去吹吹風的提議。
看着路虎向槐城近郊駛去,夏莯好奇詢問:“我們要去哪裏?”
陸大少爺勾唇:“保密。”
夏莯:……
五年多沒有回槐城,夏莯只依稀覺得這條路有些熟悉,卻猜不到目的地。直到車方向一轉,山巒疊嶂映入眼簾,夏莯才猛然想到什麽。
她劃開手機屏幕,放大陸大少爺的微信頭像。
這回她終于想起來了。
那是高一的寒假。
夏奶奶約了溫見芸說要帶兩個孩子去槐城郊外,名義上是陸大少爺學業太緊,帶出來散散心,實際上是老人想為孫子高考祈福。
那天,陸大少爺沒有穿六中那身著名的冬季藍黑色棉服,而是穿了一條修身牛仔褲加一件淺米色長款風衣,襯托得少年英姿勃發。
溫莯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眼,在心裏小聲嘀嘀咕咕:“這麽帥的衣服架子,不給美術生們當人體模特真是太可惜了。”
溫見芸和夏奶奶邊走邊笑着交談,溫莯在一側拉着姑姑的手慢吞吞地走,陸大少爺則雙手插兜跟在奶奶的另一側。
兩個大人主要是聊陸景予今年的高考還有搬家去宜平的事。
溫見芸笑着說:“等小予高考完進了大學就該交女朋友了。”
夏奶奶剛要說什麽,陸景予插話:“奶奶,這路越來越窄了,咱們別并排走了,擋着別人不太好,我扶着您在後面走吧。”
于是,接下來的路,改成溫見芸帶着溫莯在前面走,夏奶奶和陸景予跟在後面。
小溫莯走着走着,突然感覺到一顆小石子不知道從哪裏飛來撞到了她的運動鞋上。
溫莯沒想太多,繼續低着頭往前走。
沒走幾步,又一顆小石子撞到了她的鞋跟上。
小溫莯困惑地四處打量,好奇這段山路為什麽總會突然蹦出來小石子。
等第三次有莫名其妙的小石子跳出來後,夏莯聽到身後一聲極低的嗤笑。
溫莯回頭,只見陸大少爺還維持着雙手插兜的姿勢,眼睛卻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溫莯:……
暗自嘟囔了一句“幼稚”,便轉回了頭。
從山底到山頂,一路都是狹窄陡峭的石梯,夏奶奶走了一半累得只喘氣,溫見芸也有些氣喘籲籲,于是夏奶奶擺擺手對孫子說:“小予,我跟你溫阿姨就不上了,你帶莯莯妹妹上去吧。”
後面的路程,小溫莯認真地一步一步爬着臺階,陸大少爺吊兒郎當地跟在旁邊,步速不快,但一步卻邁四、五階,溫莯不由瞥了幾眼少年的大長腿。
少年陸景予立刻捕捉到了女孩子目光,懶懶開口:“剛才在山腳下,你說我什麽了?”
溫莯頓時發懵。
明明見面以後還沒說過話,她說他什麽了?
小溫莯搖頭:“我剛才沒有說什麽。”
陸景予卻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不,你說了。”
溫莯:……
她眼角抽了抽,小聲嘟囔:“那你可能……”
溫莯本來想說“幻聽了。”
但最後還是改成比較沒有攻擊性的:“聽錯了。”
“聽錯了?”陸大少爺耳尖,立刻就聽到了女孩的否認,少年輕哂,“小蝸牛,年紀不大,記性挺差。”
溫莯:?
陸大少爺這才懶洋洋地解釋:“就剛才山腳下,你回頭看了我一眼,看嘴型說了兩個字又轉回頭了。”
溫莯這才回想起她發現陸大少爺踢小石子後嘀咕了一句‘幼稚’。
溫莯立刻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是嗎?我不記得了。”
陸大少爺逼近她:“溫莯同學,做人要誠實。”
溫莯:……
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在陸大少爺面前造次,嘲笑他‘幼稚’,看來是被發現了。
溫莯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幹脆低下頭裝起了鹌鹑。
陸大少爺卻還揪着不放:
“溫小蝸牛,做人要有擔當,怎麽?有膽子說沒膽子承認?”
溫莯被這一句一句追問追得無話可答,幹脆破罐子破摔:“那你說說,我說你什麽了?”
陸大少爺聞言立即挑眉。
女孩平常一副懵懵的乖巧的模樣,此時卻跟炸了毛的小貓一樣,奶兇奶兇的,也不知道昨晚怎麽睡的,額前幾根劉海還翹了起來,陸景予莫名覺得心有些癢癢。
他本來想說:“你剛才說我幼稚——”
但話到嘴邊不知怎麽變成了:
“你剛才說我好帥。”
溫莯:……
*
山頂是槐城號稱最靈驗的寺廟,不少善男信女們在虔誠禮佛。
溫莯雖然沒什麽信仰,但夏奶奶說了要為高考祈福,夏莯便有模有樣地雙手合十誠心禮拜。
倒是被祈福的對象——陸大少爺,一轉眼就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等小溫莯把東南西北一圈的佛都拜完了,才發現陸景予早已沒了蹤影。
她正想要怎麽找他,突然,什麽東西忽地落到了溫莯面前。
溫莯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去,正好踩到身後那人的鞋子上。
溫莯一回頭,陸大少爺正一言難盡地看着她,手裏還勾着那個剛才吓她的小物件,
少年面無表情地陳述:“新買的AJ,今天第一次穿。”
溫莯:……
溫莯從小包裏抽出紙巾遞給他,忍不住小聲嘀咕:“是你先吓唬我的。”
陸景予輕哂,把那個小物件遞到她手裏,然後俯下身去擦鞋。
溫莯接過來,才發現是一串從寺廟裏請的挂墜。
鮮豔的紅繩下端系着一枚小小的純白翡翠——是一枚栩栩如生的小蝸牛。
陸大少爺擦好後站起身,把紙巾團成一團,一揚手,丢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箱,然後他轉頭看向溫莯:“怎麽樣,喜歡嗎?”
女孩使勁兒點點頭表達自己的喜歡。
陸大少爺滿意地勾勾唇,狗嘴裏吐出的卻不是什麽好話:“不過呢,可不是白送你的。”
溫莯:……
立刻就覺得手裏的挂墜沒那麽喜歡了。
陸大少爺雙手插兜,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樹枝上垂挂的一排排整齊的紅色祈福牌:“幫個忙?”
溫莯:……?
茫然看他:“可祈福牌都是自己寫呀?”
陸大少爺振振有詞:“這你就不懂了,別人幫寫的更虔誠,更何況你現在對我有感謝之情,寫出來會更加真心實意。”
溫莯:……
也不知道這大少爺一天天哪兒來的這麽多歪理。
陸景予見溫莯同意了,便拿出了事先買好的祈福牌。
一連,竟拿出了三個。
溫莯:……
*
夏莯正兀自發呆回憶着當年為陸大少爺送上的三個願望,耳畔傳來陸景予低低的聲音:“所以,現在應該恭喜我三個願望都實現了。”
夏莯驚詫,轉頭去看。
陸景予正垂眸望着她,眸中滿是當年溫莯沒有注意到過的溫柔和愛意。
當時,小溫莯只顧低頭看着那三張祈福牌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問:“要、要寫這麽、這麽多嗎?”,卻沒有注意到陸大少爺的眼裏只有她。
陸大少爺聽到女孩詢問,目光才稍稍偏開。
他努力憋着笑:“怎麽?嫌多?”
“沒有沒有。”對面的女孩立刻乖巧地把三個祈福牌都拿了過來。
陸景予還非常貼心地遞給她一支筆:“不急,慢慢寫。”
說完,就離開了,留給溫莯獨處思考自由發揮的空間。
實際上,他并沒有走很遠,只是繞到一棵粗壯的槐樹下,假裝低頭刷手機,目光卻時不時去看着那個劉海有些翹起的可愛女孩。
女孩子先是十分爽快地提筆寫完第一個。
接着,她擡眼看天,認真思考了一陣兒,才寫下第二個。
等寫第三個時,女孩子明顯開始撓頭,似乎很費力的模樣,想了許久許久才寫完第三個。
等女孩子把祈願牌一一挂好後,陸大少爺才緩緩走過去,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辛苦了啊。”
說完,便和溫莯一起準備下山。
剛下了兩個臺階,陸大少爺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哦,忘了,我奶奶說這些佛都要拜一拜的,我剛才忘了,你先回去吧。”
溫莯:……
陸大少爺等确認女孩子離開後便回到剛才挂祈願牌的樹下,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新挂上的三個祈願牌。
筆跡清秀整整齊齊,一眼就能認出是她家小姑娘寫的。
第一個祝福:
祝願景予哥t哥高考順利、金榜題名。
陸大少爺的唇角微微勾起,還算有良心。
第二個祝福:
祝景予哥哥越來越帥!
陸景予眼裏的笑意都快溢了出來。
這只小呆蝸牛,擡頭看天想了好半天想出來的祝福,确實比第一個祝福要更受用。
陸大少爺笑着,翻出第三張祈福牌,心想也不知道那小腦袋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第三個祝福會是什麽樣。
然後他看到上面寫的:
祝景予哥哥考上大學後找到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陸大少爺:……
當時的陸景予,反複确認了半天,确認這個祝福是寫給自己的,才冷冷地磨了磨牙:
行,你給我等着。
而現在,他輕輕低頭,在女孩的額頭印上一吻:
他,終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