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姐姐心中可有什麽想法?”
“毫無頭緒。”孫氏深深地嘆了口氣,抓着手帕捂嘴咳嗽。
咳嗽生跟着身子此起彼伏,叫人心顫。
“我覺得……”
姜初芷在孫氏耳邊低聲出謀劃策了幾句,孫氏頓時兩眼放光。
“三奶奶,三爺在門口等您。”
門外忽的響起繪春的聲音。
“姐姐,我該走了。”
“好。”孫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炯炯有神地睜着大眼俯視着地板。
姜初芷帶着琴兒邁出了丞相府,卻見霍淮川才從後院書房的方向走過來。
“三奶奶,繪春不是說?”
琴兒驚詫,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姜初芷,姜初芷沒有回答她。
她不動聲色地含笑站在原地等待霍淮川走到面前:“郎君。”
“我們回去吧。”
“好。”
馬車行駛到霍府門口時,府邸的下人們都已經收拾完畢,此刻整整齊齊地站在馬車後等待。
霍淮川下了馬車,他擁着姜初芷,輕輕地在她的眉心留下一個深刻的吻:“等我回來。”
“好。”
兩人道了別,霍淮川又重新坐上馬車,車輪滾滾,片刻整個隊伍就不見了蹤影。
“回去吧。”
“是。”琴兒扶着姜初芷邁入大門,朝主屋的方向走。
“三奶奶。”
“你們都下去吧,奶奶要午歇。”
“是。”
姜初芷褪去披風和外衣,又脫了鞋靴,只覺得渾身輕松,癱倒在床。
琴兒合了門窗,只剩下離床榻最遠的那扇大窗,給她蓋好被褥,見她仍然睜着眼,忍不住說道:“三奶奶,繪春這樣嚣張,大奶奶竟是還覺察不出來。”
“繪春,你知道複仇的大忌是什麽嗎?”姜初芷翻了個身,直視着琴兒的眼睛。
琴兒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奴婢知道了,不能心軟。”
姜初芷嘆了口氣,又道:“不過孫氏确實無關這複仇之事,是個可憐人。”
“三奶奶。”
“這事你日後可不能随便提,要管好自己的嘴,小心隔牆有耳。”
“奴婢知錯。”
姜初芷知道琴兒心善,也是無心之舉,責備兩句便也就罷了。
“我有些疲乏,你也忙了一天,下去歇息吧。”
“是。”
琴兒安頓好姜初芷,又再次叮囑門外守着的侍女不許打擾,注意姜初芷的需要,便去了側屋歇息。
次日才用完早膳,宮內又有人來報。
“姜夫人,公主殿下想您了。”
來報的公公看上去年紀不大,瞧着卻機靈,這人有些面熟,先前似乎是跟在徐茂財身後做事的。
“勞煩公公帶路。”
那公公咧開嘴接過琴兒遞來的銀兩,連忙道:“夫人不必客氣。”
公主住在長樂宮,宮殿不大,裝飾卻樣樣都是極品,朱紅色的柱子上雕梁畫棟,
謝妙清半跪在軟墊上,一只手拿着金絲線,另一只手在銀盤裏撥弄,挑選珍珠一顆顆串在金絲線上。
“公主殿下,姜夫人到了。”那公公點頭哈腰地朝着謝妙清示好。
姜初芷規規矩矩屈膝行禮:“臣婦參見公主殿下。”
“你來了。”謝妙清光着腳丫子就往地上跑,引得身後的侍女着急地提着鞋跟在身後。
“公主,地上涼,您快穿上鞋。”
這是一雙繡花鞋,細密的針腳顯得錯綜複雜,鞋的周圍串着一圈的珍珠,極為精美。
聽聞公主酷愛珍珠,竟沒想到會如此喜愛。
“跟我來挑挑珍珠。”謝妙清笑嘻嘻地拉着姜初芷往案幾旁跑。
這案幾是為謝妙清量身定做的,姜初芷的身高坐着并不舒服。
她瞥了眼周圍的侍女,各個都是屈膝直接跪在地上,腳又麻又疼,憋紅了臉。
姜初芷半跪在軟墊上,凝望着這銀盤中每一顆珍珠。
能被送到這長樂宮的,已是極品,被挑選出來的,更是貴重。
“義母,你和我一塊挑。”謝妙清見她一動不動,撅着嘴搖了搖她的手臂。
“好。”姜初芷有些恍惚,她先前怎會看到謝妙清想起過去,她們不一樣,謝妙清的身上,留着的是謝家的血液。
莫名的心痛,姜初芷定了定神,盡量集中精力在銀盤裏的珍珠上。
“父皇!”
忽的一聲大聲呼喊,吓得姜初芷回過神來,她轉過身去,只見門口站着個身穿黃袍的男子,他張開雙臂,接住撲入懷中的公主。
“臣婦姜氏參見皇上。”姜初芷屈膝行禮,微微低頭,并未看清謝承安的神情,他來得無聲無息,讓她有些措不及防。
“父皇怎麽來了?”
謝承安抱着謝妙清站起,颠了颠重量笑道:“清兒又長大了,父皇想你,所以過來看看。”
他移開目光看向姜初芷,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清兒在做什麽?”
“我在和義母一起給父皇制作珍珠項鏈。”
“清兒這麽孝順呀,是父皇的好女兒。”
“謝父皇,不過父皇現在還不能看到。”謝妙清伸出兩只小小圓圓的肉手,遮擋在謝承安的眼前。
“好好,父皇等你的驚喜。”謝承安輕柔地将謝妙清放下,這才對姜初芷說道,“免禮吧。”
“謝皇上。”
他牽着謝妙清往前走了兩步,慢悠悠地看着姜初芷問道:“聽聞姜夫人前些日病了,這幾日可好了?”
“回陛下,都好了。”
“那便好,清兒喜歡你,你要多來宮中陪陪她才是。”
“是。”
“清兒,你和義母好好玩,父皇還有公務,得空再來看你。”
“好。”謝妙清點點頭,規規矩矩屈膝行禮直到謝承安離開。
姜初芷有些恍神,他們做了這樣的惡事,卻是家庭幸福美滿,承歡膝下。
可她呢?秦家上下呢?何婉的音容笑貌頓時浮現在眼前,她仿佛看見,小小的秦桑知撲入何婉和秦如海的懷中。
那時的她,也是這般無憂無慮。
“義母,我們繼續吧。”謝妙清拉了拉姜初芷的手,姜初芷卻沒有反應,她疑惑地問道,“義母,你怎麽了?”
姜初芷猛地恢複了理智,她收起低落的情緒,眉眼彎彎地笑道:“公主說什麽?”
“我們繼續吧。”
“好。”
不知道是怎麽了,每當看見他們相親相愛的畫面,她總會想起過往的故事。
姜初芷深吸了口氣,将所有的情緒都壓了下去,她不能在敵人面前暴露弱點。
“義母,你不開心嗎?”謝妙清歪着腦袋,不解地看着她。
“怎麽會,能陪公主,是臣婦的榮幸。”
“你一定是不開心了,我知道。”謝妙清似是沒聽到她的解釋,直接朝着殿門大喊道,“小福子!小福子!”
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公公拖着腿小跑了進來:“奴才在!奴才在!”
“我要騎馬!”
“是,是。”
“義母,我給你看個好玩的。”謝妙清拉了拉姜初芷的手,笑眯眯地朝着小福子走去。
姜初芷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小福子手執皮鞭踉踉跄跄地走了進來。
他跪在謝妙清的前面,伸出拿着皮鞭的那只手,将皮鞭遞給謝妙清。
謝妙清接過皮鞭,熟練地甩了甩,拍了拍小福子的後背大喊道:“低一些!”
“是,是。”
謝妙清如願地爬上了小福子的背部,她抓起皮鞭,猛地往小福子的臀部抽。
小福子頓時臉色通紅,他咬牙忍着痛馱着謝妙清往前爬。
謝妙清抽的更起勁,還偏過頭來向姜初芷邀功:“義母,現在開心了嗎?”
姜初芷難以置信地望着這位可愛的公主,謝妙清力道小,雖不足以讓他出血,可這一鞭又一鞭抽打在皮肉上,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怎麽能受的住?!
悲憫,驚恐,憤怒,雜糅在一起,讓姜初芷感到胸悶。
“停下來,停下來。”
随着謝妙清大喊,小福子聽話地停了下來。
“義母,你也來坐。”謝妙清推了推發呆的姜初芷,指着小福子笑道。
“不必了,多謝公主,我很開心。”聲音不自覺地顫抖,小小年紀,就如此蛇蠍心腸,當真叫她刮目相看。
謝妙清不依不撓,她抓着姜初芷的手臂,苦惱道:“不會,你還是不開心。”
她皺着眉看着姜初芷的眼睛,忽的伸出手去摸她的臉:“你怎麽哭了?”
這話不禁讓姜初芷心頭一顫,她确實覺得鼻頭發酸,可并未感到落淚的痕跡,她輕推開謝妙清,親密的距離讓她作嘔。姜初芷僵硬地擠出笑容,輕聲道:“我沒有,我很開心。”
謝妙清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似是想明白了什麽,她擡起頭看了眼姜初芷,轉頭看向小福子嚴肅地說道:“以後我再也不要玩騎馬了。”
小福子微微一愣,感激涕零得眼淚汪汪,他對着姜初芷連磕了三個響頭:“奴才遵命。”
“把這個扔了吧。”謝妙清甩開握在手中的皮鞭,皮鞭落在地板上,發出刺耳入心的聲響,吓得小福子的身子忍不住顫了顫。
“是,是。”
“義母,你開心了嗎?”謝妙清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姜初芷,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她幾乎快要貼到姜初芷的臉色。
姜初芷頓感茫然,心裏的那坨疙瘩卻是自己化開了,喘氣也變得不那麽沉重,她穩了聲:“公主為何對臣婦的心情如此在意?”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謝妙清坦然一笑,将內心的想法都說了出來,她突然眉頭緊皺,低聲說道,“都沒有人把我當朋友,她們都不跟我玩。”
“她們?”
“就是其他貴族女子。”
貴族女子這幾個字從謝妙清的嘴裏說出,讓姜初芷有些意外。
“公主殿下,該用午膳了。”門外來了一群侍女,侍女手捧托盤,快速有序地擺滿滿桌的美味佳肴。
“義母,你陪我吃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