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朵
第23章 雲朵
排骨湯冒着白色熱氣, 濃郁的香味飄到她鼻間,不自覺輕咽了下口水。
剛才只吃了兩口面包就過來了,的确有些餓。
算了, 不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不吃她這一趟才算是白跑的。
更何況下午剛收了他的項目補貼, 現在罵他倒顯得她斤斤計較、忘恩負義了。
思及此, 她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拿起面前的筷子,板着臉:
“我只是給你個面子。”
男人側目望了她一眼, 眸中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閃過。
面上依然冷冷淡淡:“哦,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時雲舒面色坦然:“不用客氣。”
茶幾被升到合适的位置,不需要難受地彎腰。
時雲舒的位置上提前放了幹淨的餐盤, 還有一杯果汁。
手碰到杯壁時, 竟然還是溫熱的。
她下意識看了江淮景一眼, 對方安靜地用勺子喝着湯, 沒有看她。
她沒有多問, 低頭吃飯。
辦公室一片寂靜, 就連中央空調運作的聲響都很細微, 只有時不時響起清脆的餐具碰撞聲。
江淮景吃飯的舉止很文雅, 而且神情專注, 似乎在心無旁骛地品嘗食物的味道。
相比之下, 時雲舒有些一心二用,吃了沒幾口就忍不住問:“測試是什麽問題?”
江淮景眼睫未掀:“食不言寝不語。”
時雲舒恍若未聞:“今晚十點前能解決嗎?我還得早點回去練瑜伽。”
“不知道。”
“......那你大概說說是什麽問題, 我心裏有個底。”
江淮景不緊不慢地将筷子放下, 才懶懶地擡眸觑她:
“你非要在我吃飯的時候說這麽影響食欲的話嗎?”
時雲舒不以為然, 回怼道:“這不是你很重視的項目嗎,我替你上心你還不願意。”
“大可不必。”男人不客氣道, “吃完飯有你上心的時候。”
說着用公筷夾了塊排骨丢進她餐盤裏。
“......”
時雲盯着白瓷盤裏還沾着油花的排骨,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想堵住她的嘴。
“好吧。”
她低頭小口咬着,細嚼慢咽。
安靜了一會兒又想起另一樁事,瞄了他一眼:“要不我換個話題吧。”
江淮景沒應聲,時雲舒就當他默認了。
她斟酌着開口:“你知不知道祁家大小姐去哪裏了?”
她在北城認識的朋友不多,說的上話的也就遲青一個,最多再算上江淮景。
她曾經向遲青旁敲側擊過,但他兩耳不聞窗外事,知道的消息甚至還沒網上能查到的多。
思來想去只能問江淮景了。
這種豪門秘辛,以他現在的人脈和勢力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麽。
聞言,江淮景放下餐具,面色沉靜,似乎想起什麽:“有所耳聞。”
“你知道?”時雲舒投去希冀的目光。
江淮景眉頭輕擰:“聽到一個人提起過,但也只是提起。”
之前在飯局上,有個年紀大些的合作商喝多說漏了嘴,提起祁家曾經有一個女兒的事,一群人好奇心激起,想去八卦更多的,那個人意識到自己吐露了什麽,忽然被吓得酒醒一般,咬死了說他們聽錯了,把徐家聽成了祁家。
在場的人大失所望,紛紛啐他不靠譜,當時大家都喝多了,轉頭就把這回事忘到了腦後。
江淮景酒量好,記憶力更好,才能将此事記到現在。
他當然知道祁家是有女兒的,不然也不能生出時雲舒這個外孫女。
只是他以為時雲舒去美國留學時,早晚能見到自己親生父母,所以沒将此事放在心上。
現在看來,大概是祁家不想認這個女兒,甚至連姓氏都改掉了,抹去了網絡上一切關于這位祁家大小姐的信息。
時雲舒探身靠近幾寸,手下意識越過桌子抓住江淮景衣袖,一雙小鹿般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那你能不能幫我問問那個人,他還知道什麽?或者你嫌麻煩的話,你把他的聯系方式告訴我,我自己去問也可以。”
見她難得對自己軟下态度,江淮景忽然生出戲弄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頑劣的笑,低聲道:
“求我,我就幫你。”
“......”
時雲舒讨好的笑容消失在臉上。
她有骨氣地收回手,坐直了身子,将自己盤子裏的那塊吃得差不多的排骨夾到他碗裏,平淡的語氣中帶着關心:
“沒事兒多吃點骨頭補補。”
重度潔癖患者江淮景看着自己原本幹淨的碗裏多出來的剩骨頭,瞬間黑了臉。
尤其那塊骨頭還是他夾給她的。
狗才吃骨頭。
他繃着臉,隐忍着怒氣:“時雲舒,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往我碗裏扔骨頭。”
時雲舒絲毫不為所懼,平靜地吸了口果汁,語氣真誠地回答:“梁靜茹。”
江·氣死邊緣·淮景:“......”
時雲舒表面看着乖巧,私底下卻總是語出驚人,把江淮景氣得半死,拳頭捏的咯吱作響。
偏偏她身子骨弱,打不得罵不得,以至于江淮景每次看似占了上風,實際上很少占到過便宜。
最終還是蔣昭進來給他換了一套新餐具,此事才算作罷。
被時雲舒這麽一搗亂,他已經沒了什麽胃口,換上新盤子之後沒吃多少就下桌了。
反倒是時雲舒胃口大增,這頓飯比平時吃的還多些。
尤其是吃飯時還能欣賞他坐在辦公桌後吃癟黑臉的模樣,心情都晴朗了。
等她吃完,蔣昭帶着值班秘書過來收拾東西。
秘書第一次見到自家老板往辦公室裏帶女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蔣昭眼尖地提醒她:“他們是在工作,不想被開除的話,今晚就當什麽都沒看見。”
這頓飯還是他好不容易不講武德當眼線湊成的,不然要是真讓時經理跟其他男人約會成功,那他們以後還得再經歷一次雷霆之怒。
他年假剛回來,可不能再搞丢了。
秘書也是個懂事的,收回目光點頭,用唇語說:“您放心。”
等他們走後,時雲舒走到辦公桌前問:“吃完飯了,現在總能讨論工作了吧。”
江淮景還冷着臉,語氣不太好地沖會議桌處稍揚了揚下巴:“坐那兒等我。”
“噢。”
時雲舒坐過去,江淮景不知道在電腦上敲什麽,她等了十多分鐘還沒好,無聊之下趴在桌子上玩了會消消樂。
這是她唯一會玩的游戲,也不會上瘾,只是打發時間用。
玩到第八百關的時候,怎麽也找不到一組能消掉的,紅色的倒計時秒數一直在不停地閃爍,就在時間馬上掉到“0秒”時,一只冷白的指骨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清晰分明的指節在屏幕上某處輕輕滑動,特效随之炸開,跳出“恭喜過關!”的字眼。
熟悉清冽的雪山茶香氣息籠罩在身側,時雲舒神情微怔,轉頭發現江淮景已經忙完過來了,此時正坐在她旁邊的位置。
他眼皮微微垂下,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在甲方眼皮子底下玩連連看,你膽子可真不小。”
時雲舒關掉游戲糾正他:“這是消消樂。”
江淮景:“哦,在甲方眼皮子底下玩消消樂。”
“......”時雲舒沉默了兩秒,“現在不是上班時間,而且你剛剛也玩了。”
江淮景擡了下眉梢:“我不是在幫你?”
“那也算。”時雲舒堅持己見,“要罰一起罰。”
江淮景譏笑了聲,冷冷道:“行,怪我手賤。”
兩人之間只有幾寸距離,他說話時熾熱的氣息撲灑在她發間,撓得她莫名癢癢的。
時雲舒不自在地向邊上挪開了些,沿着椅子邊緣坐,在再挪一寸都要掉下去的位置停下,支撐點薄弱,姿勢支撐得有些艱難。
男人淡淡瞥了眼她的動作,仿佛并不意外:“怎麽不繼續挪了?”
“……”時雲舒被他一噎,“你有沒有人性,我摔壞了你是要付工傷費的。”
江淮景“哦”了聲,似是聽進去了,沒什麽情緒地移開視線,起身換到右邊的位置,原先的位置空着,隔在兩人之間。
這個距離足夠安全,也足夠遠。
“夠人性嗎。”他淡聲問。
時雲舒滿意地點點頭:“夠了。”
終于放心地挪回去,坐一半的姿勢太累,肌肉都撐得有些酸了。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江淮景把筆記本電腦也挪了過去,兩個人隔得太遠,她這個位置看不見屏幕。
時雲舒蹙着眉頭:“你過來點,我看不清。”
男人恍若未聞,始終看着盯着屏幕,滑動着鼠标淡聲道:
“不敢,付不起工傷費。”
時雲舒:“......”
真小氣。
她不得已自己挪到中間的位置,湊近了看他的電腦屏幕。
江淮景仿佛故意和她作對一般,瞥她一眼,反問:
“離我那麽近幹什麽?不怕我吃了你?”
“閉嘴。”時雲舒沒耐心了,直接将電腦拉到自己面前來,“你好吵。”
江淮景被罵了也沒惱,反倒看着她生氣的小臉揚了揚唇。
之後果真聽話地沒吭聲,湊過來給她指了指屏幕上的英文代碼:
“這是錯誤報告,你看看怎麽修改。”
時雲舒應了聲,目光盯着屏幕,根據報錯的問題檢查代碼。
江淮景臂肘松松垮垮地撐在桌子上,姿态閑散,神情倦怠地盯着時雲舒幹活,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時雲舒工作的時候很專注,除非被人打擾,否則很難注意到周圍的動靜,所以她檢查的過程中,完全沒察覺到江淮景的目光。
她一行行認真檢查着,還從包裏拿出來随身攜帶的本子做筆記,排除了哪部分問題,就記錄下來。
女孩穿着煙灰色襯衫,纖薄的背挺直,長發被盤起來,用簡約的杏色發夾別住。臉側落下來幾縷碎發,勾勒着漂亮的下颌線。
她低頭書寫着,空調的冷風将碎發吹起,拂在白皙的臉頰上,擋住了視線,她擡手将頭發撩起來,別在耳後。
誰知剛寫兩個字又掉了下來。
她不覺輕蹙起眉頭,握着筆的右手再次擡起去撩頭發,一只骨骼感分明的手卻先她一步替她将碎發撩起,挽到耳後。
幹燥溫熱的觸感從耳際傳來,面對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心髒仿佛被電流劃過一般,臉頰越來越熱,一抹紅色燒至耳廓。
她的內心不受控制般輕輕顫栗着,時間仿佛停滞住。
周遭安靜得不像話,暧昧因子充斥在恍若靜止的空氣中。
男人的手指還停留在女孩耳側,漆黑的雙眸微微眯起,聲線像是從砂紙上磨過一般,沙啞中透着幾分危險的意味:
“他上次是這麽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