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45第 45 章

◎我不會趁人之危◎

容靜丞的眼神變了。

他的眼裏沒有散漫, 沒有慵懶。

變得尖銳、兇狠、饑餓、危險。

此時的容靜丞像一只饑餓了很久的野獸,毫不憐憫地噬咬着他觊觎已久的獵物。

要将他拆吃入腹,要将他啃食殆盡, 要将他與自己的骨血融為一體。

要将他完完全全只屬于自己!

所以, 要将他抱得更緊, 要吻得更深,要讓他和他一起陷入瘋狂的漩渦!

對于江藻來說, 初次親吻的感覺并不好受, 因為他仿佛一只無力掙紮的獵物, 只能靠在牆上被動地接受容靜丞給予他的一切。

江藻開始顫抖, 這是本能反應, 卻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害怕, 興奮, 還是期待。

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接下來——

他被打橫抱了起來。

男人氣息急促地低頭吻咬着他, 抱着他往床邊走, 對方的一心二用讓江藻産生随時會摔下去的不安, 連忙伸出手攀附住他的臂膀,指間恰好纏繞住冰冷的發絲,在一拉一扯間, 男人喉間溢出一聲屬于疼痛的悶哼。

于是那吻報複般更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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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唇上的粗暴相反的是, 到了床邊,他被動作溫柔地放到了床上, 再然後,灼熱的體溫覆蓋了上來。

在江藻以為自己會因為肺中空氣被掠奪殆盡而窒息的那一瞬間, 唇上的吻忽然變了, 變得溫柔, 輕慢。

他被小心翼翼地用滾燙的唇舌撫慰着眼尾下颌耳垂鎖骨, 在江藻以為這份溫柔會永無止境下去的時候,身上忽然一輕。

容靜丞撐起身體離開了他。

還沉浸在方才溫存中的江藻撩起眼皮,茫然地看着正在起身的男人。

容靜丞晦暗的眸子裏藏着不舍,啞着聲音說:“小藻心裏有事,我不趁人之危。”

江藻眨了眨眼,一直蓄在眼底的淚水從眼尾滑落。

容靜丞再次俯身,替他吻去眼角的濕意:“我只拿一些利息。”

又是一個綿長溫柔的親吻。

結束後,容靜丞把江藻摟在懷裏,聲音很輕,很啞:“早點休息吧。”

江藻聽着他的話,慢慢閉上眼睛。

江藻不是喜歡回憶的人,但夢這種東西,無法控制。

他的夢裏有一條玻璃長廊,他走在其間,隔着玻璃觀看裏面上演的戲劇。

演員有林然、林瑭、林先生、林夫人,甚至還有林家的管家和仆人,他們在裏面上演和樂融融,天倫之樂,然後,他們看到了江藻,沖他揮揮手,示意他加入他們。

江藻搖頭,沒有興趣。

他往前走,長發的藝術家背對着他,在畫布上塗下一道又一道灰暗的陰影,好像他的眼中沒有顏色,于是手中的畫筆,也就失去了色彩。

江藻駐足看了很久,藝術家都沒有回頭,于是江藻繼續往前走。

鋼琴前,将長發束在腦後的音樂家彈奏出一個個悅耳空靈的音符,卻不知為何,那些音符組合起來死氣沉沉,像一個缺乏靈魂的完美人偶。

江藻仍是站了很久,還是沒等到音樂家回頭。

于是他再往下走。

玻璃長廊每一處都被精雕細琢,美麗精致,但江藻走在裏面,卻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寒冷,他的手腳漸漸失去溫度。

在身體徹底麻木前,他來到最後一處場景前。

華麗的大廳,端莊的貴婦,天真的孩童,以及優雅俊秀的長發青年。

婦人拍拍孩童,于是剛牙牙學語的孩童邁着蹒跚的步子朝青年走去,把手裏緊攥着的亮晶晶的糖果,遞給了青年。

青年俯下身體,微笑着摸摸孩童的頭,接過糖果,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滿面笑意的貴婦。

然後,吃下了糖。

江藻在青年接過糖的那一刻便伸出手,他或許是想阻止,但只碰到冰冷堅硬的玻璃,也正在此時,一道道裂痕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出現在玻璃上。

玻璃長廊的崩毀來得如此迅疾,以至于江藻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這麽眼睜睜地被損毀的建築物吞噬。

他只看到最後的最後,青年微笑着倒了下去。

好像在倒下之前,往他這裏看了一眼,笑意更深。

江藻驚醒。

床頭亮着小夜燈,光線柔和,他看到抱着他的容靜丞閉着眼睛睡得很熟,唇邊還挂着一絲笑意,和夢中最後一幕如出一轍。

江藻慢慢伸出手,像是怕驚動什麽般,動作很輕地摸了摸容靜丞的臉。

他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像确認,又像不舍。

第二次穿回現實,他才去看了那本原作小說,故事結局很圓滿:林然成為舉世聞名的大音樂家,愛情事業雙豐收,林瑭考上了很好的大學,把笑容和恣意都揮灑在青春中,林氏夫婦将事業經營得很好,林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就連那個小小的配角“江藻”也有一個不錯的結局,在善良的主角林然幫助下,終被家人接受,成為林家的一份子。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對于主角林然有一個小小的遺憾。

他曾經的白月光死在了家族內鬥裏,死在小侄子遞來的一顆有毒糖果上。

只是遺憾,遺憾那位風華絕代的藝術家就這麽輕易地失去了年輕的生命,在他二十三歲時。

恰好那一年,小配角“江藻”也在準備考研。

合上書的時候,江藻并沒有過多的感想,他想的是,哦,這是個大團圓結局,哦,原來他穿的那個角色只是個考試工具人。

哦,學長在書裏的結局是死了啊。

本該沒有其他想法的,不過是個虛構的故事罷了,不過是不存在于他真實世界的角色罷了。

本該是這樣的,但是晚上關了燈,躺到床上的時候,白天被壓抑的情緒就這麽随着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湧溢出。

他還活着!

容靜丞還活着!

在他為書中的“江藻”考研而努力的時候,那個世人以為眼中只有藝術的浪漫青年露出他藏在漫不經心之下的狠厲,從兄弟們手中奪走了人人觊觎的家主之位。

那時的江藻什麽都不知道,以為這些都不過是這個書中世界的正常運轉,直到這一刻他才開始後怕,開始慶幸。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差一點就失去了什麽。

他很後怕,也很慶幸。

江藻慢慢把臉靠過去,貼在容靜丞的胸口,透過胸膛感受到有力的心髒搏動,讓他的心髒也慢慢恢複平靜。

“小藻?”容靜丞醒了,含含糊糊地喊。

江藻沒說話,只是把自己的手往他的手心裏塞。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那只手慢慢握起,将他包裹了起來。

*

江藻醒得很早,其實這一夜他沒怎麽睡,睡着總是會做夢,然後驚醒,如此往複,直到天亮。

但江藻的精神還好,或許是這一夜的懷抱太溫暖,撫慰了他噩夢後的不安。

容靜丞也在他醒來的一兩分鐘之內就醒了,對他眼睛底下的淡青色視而不見,陪着他洗漱,吃了早飯。

“小藻,今天放假,有哪裏想去的嗎?”早飯吃完,容靜丞興致勃勃地提問,“如果沒有的話,就我來安排?”

如果是平時,江藻就依他了,但今天,江藻搖頭。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容靜丞笑吟吟地問。

江藻閉了下眼睛,睜開時,他說:“我想帶容駿霆去看他媽媽。”

“小王一?”容靜丞目光裏透出懷疑,“難道是小王一偷偷拜托你了?”

“沒有。”江藻否認,“不行嗎?”

容靜丞笑道:“當然行,只要是小藻的要求,無論什麽我都會滿足。”

他轉頭吩咐傭人:“去看看小王一起了沒,告訴他今天要去見他媽媽,半個小時後出發。”

傭人點點頭,領命離去。

說是半個小時,但不到十分鐘,容駿霆就邁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過來,嘴裏叫嚷着:“大壞蛋,你真的讓我去見我媽媽嗎?”

容靜丞嫌棄地看了一眼嘴邊還沾着飯粒的小孩,說:“你得感謝江老師,是他提出要帶你去見你媽媽的。”

容駿霆眼睛一亮,立刻就朝江藻撲過來:“江老師,謝謝你,你真是大好人。我要抱抱你!”

可惜他沒能抱到江藻就被容靜丞扯住了領口,将孩子扔進緊随其後趕來的保姆懷裏,容靜丞拍了拍雙手:“想抱小藻你還早了一百年呢,小藻只能我來抱。”

容駿霆在保姆懷裏撲騰着手腳:“你這個大壞蛋,江老師才不給你抱呢,你離江老師遠一點!”

容靜丞笑容親切,說出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栗:“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讓你永遠也見不到你媽媽,是永遠哦。”

小鬼抱着保姆瑟瑟發抖。

“別逗他。”江藻出聲,示意保姆把孩子放下來,拿着餐巾彎下腰幫他把嘴邊的飯粒擦幹淨,“去見媽媽,要幹幹淨淨得才行,來,去洗個臉。”

容駿霆乖乖點點頭,被他牽着去洗臉了。

江藻拿着熱毛巾替小孩把髒兮兮的小臉擦幹淨,煥然一新的容駿霆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怎麽?”江藻将護膚乳倒到手上,用手心搓開。

容駿霆好像還在後怕容靜丞的威脅,不敢再那麽奔放,只是小小聲說:“謝謝你江老師,讓我能去見我媽媽。”

“不客氣。”江藻笑了下,“小孩想見媽媽很正常。”

容駿霆低下頭,雙手揪着衣角,一看就是有話想說又不敢。

江藻說:“他不在,你想說什麽就說。”

于是容駿霆鼓起勇氣,說道:“那江老師,你以後能不能經常帶我去見我媽媽?”

小孩說完之後,又立刻閉了嘴,只是看着他,眼睛裏的忐忑随着長長的睫毛閃個不停。

江藻沒有立刻回答,護膚乳揉開得差不多了,他伸手貼到容駿霆的臉上,慢慢地揉搓着。

這個過程無比漫長,一般的小孩早就沒耐心要掙脫了,但容駿霆一直乖乖地站着,任由江藻把他的小臉揉得紅通通的。

看着小孩肉嘟嘟的小臉上寫滿乖巧,江藻忽然笑了下:“好啊。”

容駿霆還沒來得及歡呼,江藻的要求來了:“不過,你要聽我的話才行。”

“我聽話!”容駿霆二話不說就保證起來。

江藻搖頭,在孩子困惑的眼神裏,慢條斯理地說:“不是一次兩次,是永遠,永遠都要聽我的話。如果你答應這個條件,以後我就定期帶你去見你媽媽。”

容駿霆起先還在想永遠是多久,但一聽能定期見到媽媽,立刻什麽都不想了,猛點頭,興高采烈地說:“好,我答應你,我永遠都聽你的話!”

“很好。”江藻滿意地點了下頭,“那麽第一件事……”

他把手伸進容駿霆的衣服口袋裏,從裏面拿出一顆糖。

“永遠都不要給別人糖,知道嗎?”

他微笑着說,把糖扔進了垃圾桶。

*

容駿霆的母親在一家私人療養中心,據容靜丞介紹,自從他大哥死後,對方就精神不太正常了,于是他好心地把這位沒有名分的大嫂送到這裏。

至于是怎麽個不正常法……

“呵呵,吃糖,吃糖……”

江藻看着夢中的貴婦以憔悴瘋癫的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不斷地往他手裏遞糖,嘴裏還不停地念着“吃糖”,好像要讓所有人都嘗到這一口甜蜜。

江藻搖頭:“謝謝,我不吃。”

貴婦聽到這話,原本癡傻的表情變得震怒:“你為什麽不吃糖!你快吃啊,吃啊!”

把手裏的糖都扔到地上後,她又笑着說:“吃了糖,容家家主之位就是他的了,到時候我就是容夫人,嘻嘻,我是容夫人……”

容靜丞在旁邊很傷腦筋地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糖和家主的位子有什麽關系。”

江藻淡淡道:“她可能以為糖是硬通貨,可以用來換這個位子吧。”

容靜丞笑了:“原來如此,還真是沒想到。”

江藻看着他,問:“如果是真的,你會換嗎?”

容靜丞捏着下巴開始思考,江藻死死盯着他。

忽而,容靜丞一笑,搖頭:“不換,小藻不讓我吃糖,所以,我才不要糖。”

“不要糖?”原本在自言自語的女人聽到這三個字,立刻激動地撲過來,“不準不要!快點吃糖,吃糖!”

兩位身強體壯的護工眼疾手快地把她給摁住,她還在大喊大叫,容駿霆立刻急得團團轉:“媽媽,媽媽!不要傷害我媽媽——江老師……”

衣角被抓住,江藻轉頭去看容靜丞。

容靜丞輕輕嘆氣:“小藻,你太寵孩子了,她差點傷到你。”

“是差點傷到你。”江藻糾正,然後問,“她這輩子,大概就只能在這呆着了吧?”

容靜丞笑着點頭:“就算死,也只能死在這裏。”

“夠了。”

江藻說完,蹲下去對容駿霆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容駿霆點頭,乖乖複述:“永遠都不要給別人糖。”

“去跟你媽媽說說話吧。”江藻揉揉他的頭,“我們去外面等你。”

*

江藻和容靜丞來到療養中心外的人工湖旁,湖光秋色,煞是好看。

兩人找了個清靜的長椅坐下。

容靜丞把頭枕在江藻的肩膀上,手很自然地牽過來扣住他的,吐槽:“裏面真壓抑,還療養中心呢,這樣怎麽能療養得好。”

江藻瞥他一眼,沒說話。

容靜丞輕笑:“還是和小藻在一起的時候輕松——啊,現在可是難得的二人世界呢,要不要做點什麽?”

“什麽?”江藻垂眼,看着對方越發不安分的手。

“還記得昨晚的事嗎?”容靜丞問。

“記得。”昨晚見到那顆糖,他情緒失控了。

容靜丞的手落到他的腰間:“那你還記不記得,你說了什麽?”

“記得。”

“我說的話呢?”容靜丞再問,他已經離得很近了,兩人的氣息幾乎交織在一起。

江藻不說話了。

容靜丞就自問自答了:“我說啊,我不會趁人之危,所以,只取利息。”

“那麽今天的利息,就讓我拿一下吧。”容靜丞扣住他的腰,兩人的距離極速拉近。

下一秒,唇上覆上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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