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苦

劉導年近五十,頭發如年輕時一樣烏黑,身體發福了,他挺着圓圓的啤酒肚,朝沈清眠和善地笑笑:“給你的那一頁劇情梗概看過了吧。”

“看過了。”

那一頁劇情是越朝北靜王昏庸無道,一代忠烈白家被奸臣誣陷,落得一個男丁流放,十六歲以下女眷被賣入青樓的下場。而白怡寧是白家最小的女兒,她在青樓遇到了來救他的劍客慕深,慕深幼時受過白家恩惠,就想把白怡寧救出去,給她找個好人家,也算是還了白家的恩德。

誰知白怡寧急于逃離青樓,見他是個年輕的劍客,就故意勾引他,央求慕深救他出去。

那一頁劇情到此為止,沈清眠不知道後續發生了什麽。

“我選定了南寒當我的男主,”劉導指了指南寒,道,“你和他搭一場戲看看,我看看你和他氣場合不合。”

“哪一場戲?”沈清眠問道,有了不好的預感。

劉導回答道:“就是白怡寧勾引劍客的戲,”又笑了一聲,“別問我要劇本,就看你發揮了。”

沈清眠點了點頭,從善如流。

南寒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她走來,淺淺地笑着:“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演,我會配合你的。”

“嗯,你好,”沈清眠朝他和善的笑笑,低斂着眉目,“我是沈清眠,咱們開始吧。”

……

劍客背挺得筆直,坐在桌前,轉着碧綠的酒盞。

白怡寧低着頭走了進來,模樣柔柔弱弱的。

“你叫什麽名字?”

“牡丹。”既當了妓子,就不能在用原來的姓氏,給家裏人蒙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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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破人亡,這幾天她飽嘗世間人暖,有些認命。心裏只存着一絲淺淡的希望,希冀有人能為白家平反。

白怡寧聲音低低的,這是她第一次侍客,絞着手帕,不知如何是好。

劍客自酌自飲,道:“你別怕,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白怡寧不信,“你不怕死?我是罪臣之女……”

話未說完,就被劍客打斷,“你父親救過我一命,我再救你水火之中,權當報答了。”

白怡寧那雙狡黠靈動的眼睛轉了一轉,貝齒輕咬,就有了主意。

她輕問,“你可有妻子?”

“沒有,你問這個作甚?”劍客不解。

白怡寧心一橫,踩着細碎的腳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閉着眼睛坐到了他的腿上,手攀附在他的脖子上,細聲細語道:“既……如此,送佛送到西,就……就要了奴家吧。”

劍客皺眉,“你這是何意?”

“你把我救出去後,可想過把我安置在哪裏。那姓郭的賊臣知道白家的女兒逃了,肯定會派人來找我的,”她的小手生疏地解着他的衣帶,“你要了我吧,我跟着你……”

劍客握住了她作亂的手,道:“別這樣。”

她輕而易舉地就抽出了手,在他的胸膛畫着圈圈,另一只手在他腹部移動,“這樣嗎?”

白怡寧化了桃花妝,眼周暈着淡淡的紅,彎眉,紅唇,清純中夾雜着些些許媚意,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劍客身子一僵,看着她語笑盈盈的臉,那勾人的眼尾,忽的不知道做什麽動作好,只覺得三魂七魄都被她勾走了。

……

空曠的房間響起了劉導發自內心的掌聲,“好了,都起來吧。”

沈清眠收起了眼底的勾人的媚意,毫不留戀地從他身上離開,臉上是幹淨純粹的笑容,向南寒道謝,“謝謝你配合。”

“應該的,”南寒聲音溫柔,“你演的很好。”

沈清眠紅了紅臉,似乎被南寒誇得不好意思了,她看向劉導,等待着他的評價。

劉導首先表達了對沈清眠的肯定,“你演的很好,”他又道,“等我明天考慮好後,會給你一個明确的回複。”

“好的,”沈清眠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裏面有璀璨的星光,“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沈清眠又和南寒道了別,徑直朝門口走去。

……

南寒看着沈清眠離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門口,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問劉導:“她怎麽樣?”

劉導一臉欣賞地道,“她很好,她會将是我新電影的女主,”他又正色道,“可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早在十年前,他就想籌拍這部片,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人選。白怡寧這個角色,白府最小的女兒,受盡寵愛,為人單純。而後家族被陷害,白怡寧入了青樓,沾了絲媚意。

這樣清媚的女孩在娛樂圈難找,劉導還是能找到的。但是有這樣複雜迷人氣質又兼備演技的,就十分難找了。

“我知道。”

劉導有些奇怪地問道,“我看她并不認識你,你那麽極力推薦她,我以為你和她在談戀愛呢,想為她争取這個機會。”

“這件事,就不是你要知道的了。”南寒臉上是疏離的笑容。

“你這小子,過河拆橋,”劉導輕輕地捶了他的胸口,又收斂了神色,“你來娛樂圈,你父母知道嗎?”

“不知道,”南寒淡淡道,“他們不是問題。”

“好的,”劉導理了理桌面,手上拿着幾分文件,道,“我先走了。”

南寒坐在了剛才的位置,說:“我在這兒再坐一會兒。”

……

空曠的房間只剩了南寒一個人,黃色的燈打在舞臺中央,能看到飛揚的塵埃。

他雙腿交疊,手搭在扶手上,慵懶地坐着,鼻尖湊近指尖聞了聞,殘留着沈清眠身上那若有似無的淺香。

南寒的眸色暗沉了起來,沈清眠不認識他,他認識她很久很久了。

他家教甚嚴,小的時候一犯小錯,就會被母親關到一個陰暗的房間,那個房間沒有窗戶,牆面是大片的黑色,讓他覺得窒息。

他經常哭着哭着就睡過去了,有個女孩悄然出現在了他的夢中,安慰他,陪伴他,他始終看不清她的臉,但他很依賴她。

到了少年期,她就如妖精般,夜夜糾纏着他,說些暧昧的話語。他能看到她纖細的脖子,柔軟的腰肢,往下是修長筆直的腿,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她誘得他發狂,南寒想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裏。可他偏偏動彈不得,只能任憑她為所欲為。

她很折磨人,一昧地撩撥着他,并無實質性的行為。

好不容易他解除了桎梏,想要伸手抓住她時,她就跑遠了,跑到了厚重的霧裏,不見蹤影。

南寒在現實中對任何女人都提不起興趣,他的三魂七魄都被夢裏的女孩給勾走了。

他沉淪在一個虛無缥缈的夢裏,甘願被她勾引,被她戲耍。

他以為他就要靠着虛無缥缈的夢,和看不清容貌的姑娘相會。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月前,和往常一樣,他在夢裏遭受着甜蜜的折磨,那女孩似蒙了一層紗的臉,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在夢裏激動的流下了淚水,終于知道折磨自己的妖精長什麽樣了。

南寒發現他癡迷的妖精和在電影圈的沈清眠長得一模一樣,連耳垂那一顆小紅痣的位置都沒有半分改變。他就火速打了劉導的電話,想讓他為自己和沈清眠拍一部片子。

他要讓沈清眠主動走進他為她編織的網。

她注定是屬于自己的,她陪伴了他整個兒童與少年期。

或者說,他南寒是屬于沈清眠的,身和心都是。

南寒看着空曠的舞臺上,那圓圓的光暈。

他想到了剛才沈清眠和自己搭戲時的場景,仿若夢中的場景重現,嬌俏的女孩坐在他的腿上,雙手勾着他的脖子,耳邊是惑人的話語,讓人失了神,迷了心,丢了魂。

若是她的手再往下移幾寸,他的命都心甘情願給她了。

……

“清眠,面試結果如何?”

一見沈清眠從屋子裏出來,張森嚴就站起了身子,迫不及待地問道。

作為沈清眠的經紀人,他無比希望她能夠成為劉導新電影的女主,到時候沈清眠的身價水漲船高,他也能得到不菲的好處。

沈清眠擰開瓶口喝了口水,才道,“劉導明天給我消息,”她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張哥,我餓了,聽說附近有家館子不錯,咱們去嘗嘗吧。”

張森嚴無奈地看了沈清眠一眼,搖了搖頭,失笑道:“你呀!”

第一次見到沈清眠時才十六歲,小小的一只。短發,臉很幹淨,帶着純然的笑容。

他當初就是被她的笑容迷惑,才鬼使神差的簽下了她。想着她親和力十足,觀衆緣肯定很好。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有些人,真是天生适合當一個演員。

在短短的五年之內,沈清眠就捧了兩個含金量很高的獎杯。

他是她一手帶起來的,并把她保護地很好,大概是遇到她的時候她還小,看起來柔弱,讓人心生強烈的保護欲。

她現在依舊挂着淺淺的笑意,有兩個小小的笑渦,笑容依舊幹淨,清純,卻又無端生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媚意。只肖她深情的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那些人都會不由自足想要靠近她,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放在她面前,希冀她能多看她一眼。

若她存心勾引,沒有人拒絕的了她。

好在她不熱衷于情愛,否則肯定是緋聞滿天飛了。

在張森嚴的記憶裏,她好像就沒有熱衷的東西,包括演戲。

好在她演戲天賦高,又聽話,張森然樂意看她走得更高更遠。

“走吧,”張森嚴笑了笑,露出一絲笑紋,“帶你去吃東西。”

沈清眠嘴角蕩開一抹笑,“叫上小李。”

……

寝室熄燈半個小時了,黑暗的空間裏能聽到翻書聲。

高三老師布置得習題太多,不顧學生是否能在課外的時間完成,逼得學生只能犧牲睡眠的時間,奮筆疾書。

學校不允許學生帶手電筒,手機等物,被抓到一律扣班級學分,逼得學生沒有辦法,只能憋屈的在被窩裏用工。

楊山在被子裏做了幾道題目,被悶得透不過氣來,鑽出了被窩大口大口得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視線移到了對床。

他眼睛一挑,難得有一回兒,陳幽的被子裏也隐隐透漏出些光亮來。

對于老師布置的習題,陳幽從來都是游刃有餘的。

他管陳幽在做什麽,楊山打了個哈欠,重新鑽到了被窩裏。

此時的陳幽眸子幽深,正看着手上的照片,正是沈清眠讓他拿給楊山的那張。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冷凝的眉眼,如玉的脖頸,眯了眯眼睛,把照片放到了枕頭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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