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愛別離

柳七咕嚕咕嚕把粥喝光了,抹了把嘴角,沈清眠桌上的粥只去了小半碗,她嘴角疼,不敢有大動作。

他坐在座位上,不說話也不催,安靜地等着。

柳七盯着沈清眠看,發現這個平時和他一樣總低着頭,躲在角落裏的小女孩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澄澈明亮,如秋水般。

就是她來福利院沒幾天,長期營養不良,造成了她頭發枯黃,面黃肌瘦。

等以後她在福利院吃飽了,營養跟上了,一定會比其他女孩更漂亮的。

他握了握拳頭,等以後出了福利院,他也一定要讓小花兒吃飽穿暖。

……

和張八打架的後果是:沈清眠、柳七和張八被罰洗一個星期的碗。

因着張八腿受傷了,沈清眠的指甲蓋都外翻了,行動不便,這個處罰等兩個人養好傷再執行。

柳七扶着沈清眠回了宿舍,稍稍給她處理了一下傷口,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福利院十歲以下的孩子都住在這間宿舍,中間用薄薄的木板牆隔開,分為男女兩個寝室了。

這個時間點,孩子們都去福利院辦的學堂識字了,等稍稍長大些,就要挑一門技術用以養活自己。

福利院不是慈善堂,等這些孩子到了十六歲,就要去資助福利院正常運轉的公司,免費做五年活。

沈清眠躺在了床上,渾身放松下來後,覺得哪裏都疼。

她在心裏罵了張八千百遍,這小兔崽子下手夠狠,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柳七在旁邊噓寒問暖,一口一個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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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眠東哼哼西歪歪,總之哪裏都疼,這會兒也不裝堅強了,一會兒眼睛疼要熱敷,一會兒喉嚨疼要喝水,一會兒腦仁疼要按摩。

她要讓他知道,她為了幫他打架,吃了多少苦頭

柳七忙前忙後的,都一一滿足了她,一點怨言都沒有。

沈清眠對柳七有了新的認識,他是個有情有義的,而且做事極有耐心,沒準還真能成就一番大事。

等折騰得柳七差不多,沈清眠讓他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了下來,聲音沒有多少力氣,提出了她第一個要求,“柳七,你以後不要叫我小花兒了。”

“不叫你小花兒叫什麽?叫桃花兒嗎?”柳七不解。

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沈桃花,別人都叫她豆芽菜,但他喜歡叫她小花兒,更顯親昵。

沈清眠:桃花和小花兒好像沒區別。

她想了想,“你叫我沈桃吧。”她遲早要改了這名字。

“小花兒比沈桃好聽,”柳七拒絕了,“我要叫你小花兒。”

這什麽審美?長那麽好看審美到哪裏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我問你,我叫你小柳兒,你會不會覺得變扭。”她決定讓他感同身受一下。

小花兒和小柳兒,好像很般配的樣子。

他紅了紅臉,細弱蚊聲道,“可以啊,我準你一個人叫。”

沈清眠扶額:……

沒救了,随他去吧,聽着聽着會習慣順耳的,大俗即大雅嘛,沈清眠在心裏告訴自己。

柳七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乖順,對于他認為對的東西,會堅持自己的看法,不輕易妥協。

柳七看着她說:“小花兒,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麽打架?”

小花兒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風一吹就倒的人,卻能和高高大大的張八勉強打個平手。

他覺得,小花兒是個打架能手。

他以後可是要保護小花兒不受欺負的,他首先要變得強大起來,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外頭的風風雨雨都擋下。

“你問我怎麽打架,我還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打架,就瞎打的,不過我知道怎麽提高打架的贏面。”

“我要聽。”小花可真好,什麽都不藏着,要把打架的秘訣告訴自己。

【好感度加五。】

短短一個上午,她已經收到了四次好感度上升的提示,沈清眠從先前的狂喜到了現在平靜。

可還是高興!

沈清眠坐了起來,柳七殷勤地扶着她的背,給她墊好了枕頭,讓她靠坐的時候能舒服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小桃花打架課堂開課啦。

“單看我和張八,你覺得我和他打架誰能贏。”

“張八。”身高上的差距,力量上的懸殊,都讓他覺得贏得肯定是張八。

沈清眠說:“事實上,我和他打了個平手,知道為什麽嗎?”

柳七搖了搖頭,一臉好奇。

“碰上力量有些不對等的,不能以軟碰硬,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沈清眠說,“我在他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就先動手了,他就失去了先機。”

“小花兒,你好聰明。”柳七一臉崇拜。

沈清眠十分滿意地受着,“占了先機之後,能壓制對方一段時間。但對方遲早會反應過來,等對方反應過來之後,自己就可能會處于一種劣勢,”她喝了口水,“這個時候,就需要拼着一股子狠勁了。把自己身上最悲慘的事情都統統怪到他的頭上,那他就是自己最大的仇人了。打架的時候千萬不能慫,一慫氣勢就弱了,要把身子繃緊了,不能松懈下來。”

柳七眨了眨眼睛,“小花兒,你打架的時候在想什麽悲慘的事情?”

沈清眠打架的時候還真沒想悲慘的事情,直到張八揍她的時候指甲劃過了她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當即就火了,這柳七長得比自己還漂亮,萬一他是個顏控,要是她破相了,這好感度上不去,她不得一輩子困在這個世界。

于是她抱着他害她破相,她也要讓他留一個疤的想法,狠狠地咬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這種事,她怎麽好意思跟柳七說。

她垂下眸子,嘆氣。

柳七發覺自己好像問到了她的傷心事,連忙道,“小花兒,不用說的,”又總結道,“出其不意,有狠勁,不能慫,不怕疼,打架就能贏了嗎?”他疑惑,“要是碰到成年人該怎麽辦?”

沈清眠很欣慰,柳七不是一昧的接受、認同她給他灌輸的話,他會主動思考探索。

“這個時候,就不能硬碰硬了,別人欺負我們就得忍着,誰讓我們打不過呢,明着反抗只會讓我們受到更大的傷害,”沈清眠換了個坐姿,“暫時避開他,迂回着來,在暗地裏動手腳,讓他受點教訓。”

柳七點頭,“我懂了,我們一時打不過他,可以偷偷在他房間裏放毒蛇,在他杯子裏放膠水,在他鞋子裏放釘子,你說的對不對?”他舉一反三道,一副急求表揚的樣子。

沈清眠:“……是這麽個意思,不過稍微教訓他們一下就好了,讓他們知道怕了就好了,不能傷人性命的。”

這個小孩柳七,思想有些殘暴啊!

柳七白嫩嫩的包子臉鼓了起來,一臉不贊同,“我們在暗地裏動手腳,那人調查起來怎麽辦?要是查到了我們頭上,不得又欺負我們一頓。不如先把他解決了,什麽麻煩事都沒有了。”

沈清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認真。

她錯了,她怎麽會覺得柳七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呢。

他分明是披着小白兔皮的小狼崽,原先一直默默做他的小白兔,也以為他是小白兔。

直到她稍稍提點了一下,他就覺醒了他的小狼崽之魂。

沈清眠拍了下他的腦袋,算是報了早上他拍自己腦袋的仇,“你笨啊,要是那人是小團體裏的成員,他出了事情,你說他的那些兄弟們會不會替他報仇,”她頓了頓,“我今天揍得是郭皂,怕是還沒打上幾下,他的那幫兄弟就會走過來,聯合起來揍我了。”

柳七一臉崇拜的看着沈清眠,“小花兒,你好聰明。”

沈清眠擺了擺手,低聲說,“是我爸爸告訴我的,可惜他死的早。”

事實上,在沈桃花的記憶力,從來沒有見過父母。

是一個老乞丐撫養她長大的,等老乞丐病死了,她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這話也不像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能說出來的,于是她統統推到了未謀面的父母身上。

柳七表示受教了,“我以後也創立一個幫派,宗旨就是保護你,好不好?”

沈清眠笑了笑,“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你去上課吧,我想休息了。”

柳七搖了搖頭,“老師教的東西我都會了,不去也關系。我在這兒守着你吧,要是張八來報仇的話,我替你打回去。”

“沒事的,張八走幾步路都疼,不會特地過來找我麻煩的。”

柳七道:“我怕。”

“行,那你待着吧,”沈清眠躺了下來,“對了,要想打贏別人光靠這些理論知識不夠的。你要先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有豐富的實戰經驗,知道打別人哪裏疼,哪裏會讓別人腿軟。”

柳七揚了揚小拳頭,“我會讓自己強大起來的。”

沈清眠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着。

她并不覺得教柳七這些有什麽問題,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特別是貧民區,誰的武器多,誰的拳頭大,誰就能獲得尊重。

她确實是累了,加之小孩子本來就嗜睡,沒過幾分鐘,她就睡了過去。

柳七在床沿上坐着,十分安靜的看着沈清眠。

小花兒的睫毛真長,又密又翹,就像個洋娃娃一樣。

他俯下了身子,腦袋湊到她的面前,一根根認真的數了起來。

沒數完一只,他就開始打起了哈欠兒。

他也有些困了,看到沈清眠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有一半的床位是空着的。

他脫下了鞋子,又把外套折疊好,放在一邊,小心翼翼的鑽了進去。

和沈清眠并排躺着,想着小花兒的被子真香,漸漸睡了過去。

……

醒來時,沈清眠發覺有人像八爪魚一樣纏着自己,睜開眼睛發現是柳七。

柳七睡得正香,嘴角還上揚着,不知道在做什麽美夢。

沈清眠推了推他,沒醒。

又推了推他,他終于睜開了眼睛,一雙大眼睛霧蒙蒙的,純潔明澈。

“小花兒,你醒啦,”他抱着她的腰,“困,讓我再睡一會兒。”

“去睡你自己的床。”

柳七沒有動,“不想動,”他蹭了蹭她的被子。

沈清眠說:“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睡在一起。”

“我們是朋友,朋友同睡一張床很正常的。”

“男女授受不親。”沈清眠強調。

柳七喜歡和她一起睡,幾秒就能入睡,還睡得特別香甜。

不像他自己一個人睡得時候,天天睜着眼睛到半夜,一點睡意也沒有。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會被其他聲音給吵醒。

柳七想和她一起睡,他記得男孩子和女孩子長大以後成了夫妻,才能睡一張床。

和小花兒做夫妻好像也挺好的,他許諾過小花兒會保護她一輩子。

能夠一輩子在一起的關系,好像就只有夫妻了。

他并不排斥,隐隐還有些期待,紅了紅臉,“小花兒,我會對你負責的。”

沈清眠捏了捏他的臉,皮膚真好,又滑又嫩,“誰要和你做夫妻,快下床,可以去吃飯了。”

小屁孩毛都沒有長齊,在想什麽呢。

……

午間,沈清眠和柳七照例來到了食堂。

這一次倒是沒有小孩當面對柳七和沈清眠冷嘲熱諷了,他們都看到了他早上是如何把勺子戳到了張八的腿上,還面不改色的。

沈清眠就更加是個瘋子了,豆芽菜似的,還主動和張八打了起來,勉強打了個平局。

明面上沒有,背地裏議論聲不斷。

無論是小孩子還是大人,或多或少都喜歡聽八卦。

幾個打架的鬧事人在面前呢,有小孩給早上先走的人講述了錯過的事情。

“騙我的吧,小弱雞還會打架?”

“豆芽菜那個時候被張八揍慘了,娘娘腔就硬氣起來了。”

有小孩笑,“豆芽菜沒事為小弱雞出什麽頭,看不出來那小身板還挺抗揍的。”

“大概是看上娘娘腔了吧,”有小孩譏諷道,“你看小豆芽那樣子,頭發枯黃,臉色也難看,誰會要她?”

“那麽醜,長大了白給我當老婆也不要。”

“我覺得她可能有病。”

“別說她了,要是被瘋子聽到就不好了。”

“……”

柳七先前聽到別人議論自己都無動于衷,直到他聽到別人講起了沈清眠的壞話。

他轉頭,看清了是哪幾個人在嘴碎。

為頭的那個人不悅,什麽時候一直被自己踩一頭的柳七也敢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了?

“看什麽看?”他揚了揚拳頭,“是想挨揍嗎?”

沈清眠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沖動。

柳七回握,像以往一樣,朝那些對他惡語相向的人,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随即底下了頭。

“娘娘腔還是那個娘娘腔,你們有什麽好怕的。”

“要不是張八忙着和豆芽菜打架,柳七能傷到張八嗎?”

“對對對,他還是個弱雞。”

他們倒是沒再扯上沈清眠,心裏還是有些怵她早上那股子瘋勁兒的。

随後,是惡意的附和聲和嘲笑聲。

沈清眠感受到了柳七握着自己的手在慢慢收緊,他在忍,她小聲安慰,“別理他們。”

沉得住氣,才能辦大事。

“嗯,”柳七認真地對沈清眠道,“小花兒,你也別聽他們的,你不醜。”特別是那雙眼睛,如寒星一般璀璨。

沈清眠失笑,“我知道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和那些人生氣,好笑之餘,她心裏有些暖意。

柳七垂下了眸子,鴉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在腦海裏又過了一遍那幾個說沈清眠壞話的人的臉,确保不會忘記。

有一點小花兒說錯了,一個小團體的人固然惹不起,會得到他們一整個團體的報複。

可要是這事兒做得天衣無縫呢,壓根就不會懷疑到這麽“弱小”的他身上。

柳七白嫩的臉上綻放了一個笑容,右臉頰露出一個乖巧至極的笑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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