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愛別離
一個飄着鵝毛大雪的冬日,沈清眠坐在壁櫥旁,手捧着一本故事書,給坐在她身邊的平平、安安講故事,而柳七則坐在一邊,認真的翻閱着手頭的報紙。
暖黃色的火焰在壁櫥裏跳躍,柔和了每個人的輪廓,沈清眠的聲音溫和,兩個小孩認真的聽着,時不時感嘆幾句,問沈清眠一些古靈精怪的問題,她都一一耐心解答了。而柳七的視線偶爾會從報紙上離開,看向不遠處的沈清眠,露出淡淡的微笑。
這場景顯得溫情而又美好。
兩年過去了,沈清眠像被時間、孩子磨平了棱角,漸漸不再和柳七對着幹,倆人的相處狀态日趨和平友善,就像家人般。
沈清眠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賢妻良母的氣質。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用,好感度兩年也不見長進。
柳七最想要的完美家庭,在她的配合下,已經擁有了。
沈清眠不知道柳七要什麽,而她又能給他什麽,一時好感度停滞不前。
她的心态倒是變得日趨平穩了起來,她不信時間、精力投入進去,柳七會始終對她無動于衷。
只要她堅持不懈,好感度遲早會上升的。
故事說完,沈安安看着窗外的鵝毛大雪,心飄到了雪下得紛紛揚揚的世界裏。
她說:“媽媽,我們去外面堆雪人玩,好不好?”
“我也要玩。”
看着兩個孩子一臉期待地看着她,沈清眠點頭,她跟柳七打了聲招呼,“我和平平、安安去堆雪人了,你要過來嗎?”
未等柳七回答,他手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說:“等等,我先接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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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接電話的空,沈清眠俯身對兩個小孩道:“你們現在穿的衣服太薄了,快去樓上換厚一點的。”
室內溫暖,家裏人穿的并不多。
“媽媽,要給你拿外套嗎?”柳平還考慮到了沈清眠。
沈清眠摸了摸柳平如剛剝的雞蛋般光滑的臉蛋,“不用了,我在一樓備着厚外套。”
至于柳七,再冷身上也不會超過三件衣服,抗寒能力強的很。
“我和安安這就去。”
說完,他倆邁着小短腿,蹬蹬就上樓了。
等平平、安安穿了厚厚的羽絨服下樓時,柳七恰好打完了電話,他對沈清眠道:“你們先去玩雪吧,我去書房處理點事。”
“行。”
沈清眠帶着兩個孩子走了出去,柳平提議,“媽媽,我和安安想堆代表爸爸媽媽的大雪人,我和安安堆媽媽,你堆爸爸好不好。”
“好啊。”她笑着答應了下來。
既然她是來陪孩子玩的,就好好玩吧。
好多年沒玩過雪了,沈清眠還挺有新鮮感的。
幾人興致勃勃,堆了一大一小兩個雪人。
別說,挺耗費體力的,沈清眠已經出了些熱汗。
她看着還差五官的雪人,道:“我去屋裏找些東西充當它倆的五官,你們在這兒等我。”
“媽媽快去吧,”沈安安笑着道,“我要和平平打雪仗啦。”
話落,她飛快地蹲下了身子,揉了把雪,把雪球扔向了柳平。
柳平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着,“好啊,安安你膽子肥了,敢砸我,我要報仇。”
他開始反擊,倆人你追我趕的,好不熱鬧。
沈清眠站在一邊看了會兒,也被他倆的好心情感染了,哼着歌兒去了屋裏找裝飾物。
……
柳七從書房出來後,就直接去了室外,他看到兩個孩子在扔雪球,并沒有見到沈清眠的身影。
那兩個孩子有些怕他,見到他來了,主動停了下來,乖乖的朝他走去,齊齊喊了聲,“爸爸。”
柳七略顯冷淡地應了聲,說:“媽媽去哪裏了?”
“她去找裝飾雪人的東西了。”
沈安安扔下了手裏的雪團,“爸爸,這是我們堆的雪人,好看嗎?”
“我和安安堆了媽媽雪人,媽媽堆了你的雪人。”柳平指了指左右兩個雪人。
柳七微微挑眉,“這個雪人,是你媽媽主動要堆的嗎?”
柳平點點頭,“嗯,媽媽說要堆個帥帥的爸爸雪人出來。”
他還小,心思極其纖細敏感,略微察覺出他的養父養母的相處模式有些奇怪。
早些時候,母親對父親不冷不熱的,近一年好了許多,會主動找父親說話了。
而父親就更奇怪了,有時候對母親過度熱情,有時候又有些冷淡過頭了。
柳平覺得,父親母親應該多多表達相互之間的愛,這樣兩個人相處才會愉快。
他本能的覺得他這樣說,爸爸會開心的。
果不其然,柳七略顯冷淡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容,他摸了摸那個雪人,道:“媽媽堆的好看。”
柳七當然是開心的。
這兩年沈清眠和他不冷不淡的相處着,他能感受到她的妥協,偶爾能感受到她的親近之意,但他感受不到她的愛。
她主動堆了一個代表着他的娃娃,這種不留意間傳達的信息,是不是代表她對自己也是有感情的?
這件事上,可沒有人逼過她。
他篤定了些,沈清眠心裏是有他的,也是愛他的。
沈安安贊同道:“肯定的,爸爸長得好看嘛。”
“媽媽也漂亮。”柳平連忙道。
兩個小孩一本正經的模樣,把柳七給逗樂了,他抿了抿嘴角,“爸爸媽媽般配不般配?”
“特別配。”
柳七主動和這兩個孩子親近了起來,“爸爸和你倆再堆兩個小雪人吧。”
“好啊好啊,”沈安安鼓起了掌,“來堆雪人一家人。”
……
沈清眠在廚房找了些食物充當眼睛鼻子,又去樓上拿了兩條圍巾。
走下樓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好感度刷到一百的提示。
【恭喜宿主,獲得兩點好感度,好感度已經達到一百。争取早日刷滿兩點殺意值,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
沈清眠下樓梯的時候一陣恍惚,走路也有些飄。
刷了兩年的好感度,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上升了。
在上升的那一刻,她甚至都不在柳七身邊,不知道她做的哪一件事情,突然戳中了柳七。
沈清眠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就姑且認為自己是滴水穿石了,讓柳七突然就感念到了自己的好。
她有些高興地下了樓,渾身輕松無比,朝屋外走去。
……
當天晚上,柳七對她特別熱情,幾乎鏖戰到了天明,沈清眠被折騰的一身酸軟。
一覺睡到了中午,沈清眠醒來的時候,柳七還睡着,膚色白皙,睫毛濃密,五官極其精致,他沉靜安睡的樣子讓她想起了森林裏的精靈,美的沒有一絲煙火氣。
他睡着時,嘴角依舊不自覺的勾起,大概是陷入到了某個美夢裏。
沈清眠猜想他做的夢,和自己有關聯。
可惜,夢終究是夢,總會有醒來的一天。
沈清眠不打算現在就翻臉不認人,畢竟她已經刷滿了好感度,她現在對他的冷言冷語,對他來說,不過是毛毛雨,他承受的了。
柳七醒了過來,聲音喑啞,“早。”
沈清眠眉眼彎彎,唇畔洋溢着柔情的笑容,“早。”
現在倆人就慢慢處着吧,就讓他自以為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還是有些困,”柳七擁着她的肩膀,“陪我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沈清眠閉上了眼睛,“嗯,我就在你身邊。”
“小花兒,”柳七湊到了她面前,吻了吻她柔軟的唇瓣,認真地注視着她,“我好幸福。”
沈清眠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輕聲道:“睡吧,我就在你身邊。”
幸福的滋味到了最頂點,再徒然下降的感覺,一定很刺激。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等到這個機會,找到足夠能夠刺激到柳七的那個點。
……
兩年時間,沈清眠漸漸又得到了回家看父母的權利。
柳七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平平、安安必須要留在家裏。
沈清眠對此沒有什麽意見,他倆不是沈父沈母的外孫外孫女,不帶他們去見沈家人也可以。
每隔半個月,沈清眠就會回家看沈父沈母,偶爾柳七會跟着,雷打不動。
這一次,是她一個人到了沈家。
吃完飯後,沈父把她叫到了書房,沈澈也在其中,顯然是有什麽事情想跟自己商量。
沈父率先開口問道:“清眠,你說實話,還想回到沈家嗎?”
“在柳家待了這麽長時間,我有些習慣了在那邊的生活。對回到沈家沒有那麽執着。柳七,他對我挺好的,”沈清眠臉上出現了溫情的笑容,“我也舍不得那兩個孩子。”
“那兩個孩子,是柳七為了綁住你特地找來的。”沈父提醒道。
沈清眠一臉了然,“我知道啊,沒辦法,我對那兩個孩子還真産生感情了。”
沈父接着道:“清眠,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害怕柳七在竊聽,才說這些話的?你大可以放心,這間書房安裝了屏蔽器。這裏的對話不會被他聽到的,”他鼓勵着,“你不用怕他,大膽的說出你的想法。”
沈清眠起了疑心,詢問道,“爸,你是不是對柳七要做出什麽動作?”
“沒錯,這些年柳七壓得我們四大家族擡不起頭來,就連一直支持柳七的劉家最近也過得灰頭土臉的,我們決定聯合起來,一起對付柳七,”他看向沈清眠,眼中滿是期望,“我們需要有一個內應。”
沈清眠苦笑道,“爸,你太看得起我了。柳七一向防備我,不會讓我接觸那些機密的東西的。”
“不需要你去偷什麽文件,你只要在柳七平常的飲食裏下一點藥就行了。”沈澈把這件事兒說的輕描淡寫。
沈清眠搖了搖頭,頗有些歉疚的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沈父虎眼一瞪,質問道,“怎麽,你是愛上他了嗎?心軟地不敢對付他,你忘了當年他是怎麽把你從曲青身邊搶走,破壞的你的婚姻的了?”
沈澈眉眼冷淡,步步緊逼,“妹妹,你對他心軟,對得起曲青嗎?曲青還被他關在地牢裏,生死不知呢。”
沈清眠被說的愈加愧疚,低下了頭,“這件事,能不能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清眠,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考慮。半個月之後,你來沈家,必須給我一個答複。”
“好,”沈清眠緊緊捏着手裏的玻璃杯,“我先回去了。”
沈父提醒道:“清眠,壓力別太大,免得柳七看出不對勁的地方。就和以前一樣,高高興興的來吃飯,高高興興的回去,”他這會兒态度又變得和藹起來,“我們不會逼你做些什麽的,願不願意做,都看你,”他道,“你是我的女兒,我也希望你能按照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幸福的生活下去,不想逼你走向不幸福的道路。”
沈清眠希冀地看着沈父,“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同意這件事兒的話,你們就不會為難柳七了嗎?爸,我覺得我現在過得挺幸福的。”
沈父無奈的搖了搖頭,“抱歉,我不僅是你的父親,還是沈家的家主,一整個家族都靠着我吃飯,”他嘆了口氣,“我只是,不會逼着你離開柳七,給你施加道德上的壓力。到時候,要是我們四大家族贏了,我會留柳七一條命,讓你能夠和他繼續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若是不幸敗了,你和柳七,就誰也拆不開了。”
沈清眠陷入了兩頭為難的境地,“那個時候,一切都變了。我怎麽可能心安理得過自己的日子,假裝自己很幸福呢。”
沈澈深深地看了沈清眠一眼,“妹妹,選擇在你手裏,就看你怎麽選了。”
說來說去,他們還是希望她的家族意識能重一些,能夠站出來下毒害柳七。
“我知道了。”沈清眠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
當她好不容易适應了柳七,适應了在柳家的生活,卻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讓她難以抉擇的難題。
沈清眠坐在車裏,只覺得頭疼異常,她用雙指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她的人生,就是一場怪誕的戲劇,永遠琢磨不透老天在下一秒會給她開一個什麽樣的玩笑。
……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還有兩天,就到了沈清眠回沈家的日子。
以往沈清眠無比期待到來的日子,她這會兒卻希望它能遲些到來。
最好,永遠也不會到來。
這些時日,她沒有一天睡好過覺。
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裏就出現了沈父閉着讓她做選擇的場景,無論選哪一頭,都是個錯誤,她實在是為難。
她好不容易睡着後,也是噩夢連連。
一會兒夢到她選擇幫助了沈家,卻被柳七識破了陰謀,四大家族死傷無數,沈家人更是一個也沒活命,她被打斷了四肢,被他囚禁了一生。
又夢到柳七被四大家族打敗了,沈父并沒有放了柳七。而是違背了諾言,把他給殺了,把她許給了曲青。
也夢到過她選擇了和柳七在一起,最後沈家和曲青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在夢裏變成了鬼,一聲聲的質問她為什麽背叛家族,攪得她夜夜不得安寧。
這些夢,沒有一個寓意是好的。
她側躺在床上,看着杯裏的水,發着呆,一點睡意也無。
柳七的手從她的背後穿過,從後面擁抱着她,問道:“怎麽了,有心事嗎?”
沈清眠翻了個身,認真的凝視着:“柳七,訂婚快三年了,我們結婚好不好?”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了?”柳七眨了眨眼睛,心裏有一絲意外。
她主動抱住了柳七的腰,頭靠在他的胸膛前,“我沒有安全感。”
等他倆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萬一沈家人反抗柳七失敗了,她希望柳七能看在她的份上,饒過沈家人。
是的,她做出了選擇,誰也不管。
柳七輕撫着她的頭發,笑吟吟道:“好,我們結婚,”他開始策劃起來,“我先找人算算哪個日子最适合結婚,然後就開始籌備。我要給你一場舉世無雙的婚禮,把富人區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觀禮,讓你做這富人區,最風光、最幸福、最漂亮的新娘,好不好?”
“不用那麽麻煩的,請我的家人以及你關系好的兄弟來參加婚禮就好了。”
柳七眼底滿是笑意:“那可不行,太委屈你了,你值得擁有這樣盛大的婚禮。”
“柳七。”她叫了他一聲名字。
“我在”
沈清眠遲疑了一瞬,“我和你結婚之後,就把曲青給放了吧。”
“嗯?”柳七眼底的笑意淺了些。
沈清眠擁緊了柳七,“我一想到我和你高高興興的生活在一起了,而他為了我,卻一直被關在地牢裏,就愧疚,”她聲音低了下去,“我覺得我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壞女人,他該擁有屬于他的幸福,是我害了他。”
“好,”柳七答應了下來,“等婚禮結束,我就放了他,只不過他還沒徹底放下對你的感情,”他想了想,道:“要不請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等他死心了,就能放下過去,開始新的人生了。”
沈清眠遲疑道:“這樣會不會對他太殘忍了?”
“當斷則斷,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
柳七倒不是真的想要借這次婚禮羞辱曲青,是真希望曲青能把沈清眠給忘了,開始新的人生。
自己的老婆一天到晚被別人惦記着,柳七心裏總有些疙瘩。
他也明白曲青那種錐心之疼,既然得不到,不如趁早放棄,趁早走出那段傷情。
沈清眠應了聲,道:“謝謝你,柳七。”
“你開心最重要了。”柳七在她的頭頂發璇留下一吻,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
“嗯,晚安。”
在柳七見不到的地方,沈清眠嘴角勾起,閉上了眼睛,終于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