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冰
上冰
或許是因為同時想到了那個令人心折骨驚的話題,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一起打住,開始不約而同地尋找其他的話題。
他們對着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在食堂阿姨給裴予肅加餐後順利找到了新的聊天方向。
“沒想到我這麽能吃?”裴予肅看着冉森略微有點震撼的目光,笑着點了點盤子。“對于一個運動員來說,我這點已經不算什麽了。”
“可你不是還要過什麽,發育關?”冉森遲疑着開口。
她并沒能在網上找到太多資料,偶爾幾個還都是外文的,滿屏幕的專業英語看得她頭暈眼花,看一會兒就得對照字典查一下,沒一會兒冉森就看煩了。
只能大概猜測個意思,覺得是男花滑運動員長太高了不好。
“嗯... ...不是這麽算的。”裴予肅搖了搖頭,一邊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往嘴裏扒着草葉子,一邊詳細的給冉森解釋。“也有很多世界頂級男單是高個子的,身高并不是發育關的硬性條件。”
“我的困難在于,我的個頭長得太快了。”
花滑是一項很精密的運動,別說是突然竄高個幾厘米胖上幾斤,就算只是當天是不是多纏了一圈腳踝,都會對運動員造成無法估量的影響。
旋轉,跳躍,不誇張的說,運動員需要熟悉控制自己身體上的每一處肌肉筋絡的走向。
所以,在這種前提下,發育關才會是每個花滑運動員談之色變的存在。
“如果是慢慢長的,那倒也不算太過可怕。只要訓練量科學配比,倒也不是沒辦法克服。但問題就是,我長得太快了。”
短短兩三個月內竄了十幾厘米,更可怕的是,這種過快的生長,讓他哪怕每天都努力吃很多,但依舊難逃生長痛的影響,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整個夜晚了——因為他總是會在夢裏被突然抽筋的小腿痛醒。
“所以我都說了,我真的是可以喝牛奶的。”裴予肅萬分無辜地攤了攤手。“要補充營養的麽。我生長痛其實都還好了,不算特別影響我,而且更幸運的是我之前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傷病,不然我可能都不會上冰訓練。”
對,因為傷病加上發育關的雙重debuff可能會讓他直接沉底,撈都撈不起來。
所以他心态還蠻樂觀的,至少他還在訓練,雖然因為發育關而導致各項技術退化到慘不忍睹,但至少他還有成功率不是嗎?
而且他這幾天的生長速度已經肉眼可見的緩下來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會痛到那麽鑽心,只是迷迷糊糊地疼醒,只需要閉着眼睛自己去揉吧揉吧抻一抻,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也可以繼續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裴予肅自己樂呵呵地感覺挺滿足,冉森卻不這麽想。
這個第一次參與進一個嶄新國度的女孩瞪大了眼,無法想象每天晚上都會疼醒的人第二天是怎麽上冰的。
雖然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恰巧冉森是個早發育,而且也是個發育期十分迅猛短暫的娃,她還真也有過一段天天晚上疼醒的日子。
不過比較短暫,那段迅猛生長的日子只支撐她長到一米五五,現在也才慢慢蹭到一米五八。
但只是這樣,已經讓當時的她感覺有點困擾了。疼也就算了,她有點入睡困難,一醒了就很難睡着啊。
應該說不愧是運動員麽... ...竟然覺得這樣已經算好的了。
眼看着冉森的目光帶上了一點欽佩,裴予肅心裏也難免浮現上一點小驕傲,他抿了抿嘴角,故作矜持地下了個鈎子。
“我真的算很幸運的了,而且我有預感,我可以的。”這個平日裏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溫柔男生,在一瞬間展示出了獨屬于他的銳利,但很快又被他好好收回,繼續笑眯眯地說話。
“說起來,你之前有沒有滑過冰啊?想不想體驗一下上冰的感覺?”
冉森眼睛亮了亮,也同樣略顯矜持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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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這麽說,但肯定不會是現在。
裴予肅雖然敢帶着同學進來參觀,和坐在角落裏吃飯,但不可能帶着同學用人家省隊的冰場。他們把地點約在了裴予肅會去的那個商業冰場,雖然那個也會時不時被包下,但裴予肅自小是在那個俱樂部長大的,多多少少還有幾點成長的面子在。
那天冉森沒好意思在省隊再蹭一頓晚飯,下午沒多久就離開了。
作為一個好學生,她對自己的放縱時長已經到期了,不允許自己再放肆游蕩了。
她還要回去聽課的,更何況,也還得給她的同桌聽課記作業。
看到她回來的一刻,連安都松了口氣。這小胖娃挺久沒給他裴哥記作業了,冷不丁冉森沒在,他重操舊業還有點不太适應。
冉森倒是沒覺得怎樣,她真的像個十足十的好孩子一樣去找老師銷了假就穩穩當當地繼續上課,一直到他們約定好去冰場的日子,心思才有點飄。
一向精打細算地她甚至思考,要不要預支一下收費,去買一雙合腳的冰鞋。
花滑是一項奢侈的運動,尤其國內不算重視,沒有辦法形成産業鏈的情況下,更是一項不輕的挑費。
租冰場的費用,請教練的費用,冰刀、冰鞋,等着以後比賽時候的編舞編曲考斯滕,每一項都不是普通工薪家庭能負擔的起的。
更何況是冉森這個情況。
雖然她不缺錢。
她的父母是在上班途中去世的,符合工傷的标準,更何況那個肇事的還承擔了百分之百的責任,也有一定的賠償,加上父母之前的積蓄,她可以完全不用擔心被餓死。
甚至還可以說是小有積蓄。
但是... ...冰鞋和冰刀也是真的不便宜。
冉森激動了半天,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先舔着臉借。
她以前還從來沒有這樣精細得滑過冰,萬一試過以後不喜歡呢?錢不就是打水漂了。
再有錢也不能這樣禍禍。
既然已經決定了,冉森就沒有再分出心力去思考這些,只安安穩穩等着到周六,背了兩包牛奶,溜溜達達到了那個她熟悉的商業冰場。
裴予肅今天也是要在省隊訓練的,他雖然是俱樂部出身,但既然已經是省隊的人了,肯定訓練還是跟着省隊走,更何況還是他現在這種關鍵時期。
冉森也不着急,她環視了一圈冰場,确認裴予肅的确沒有在這裏後,就不緊不慢地找了個麥麥一縮,先做作業。
她有一個很特別的能力,只要她想做什麽的時候,無論在多混亂的環境裏都可以做得下去。
... ...當然,如果她不想做,那無論都好的環境和條件她也都幹不下去。
好在她今天狀态不錯,甚至比平日裏效率還高點,她對完答案以後才下午一點。
這個事實讓小姑娘十分開心,并獎勵了自己一個漢堡套餐。
反正下午也要滑冰的,這點熱量應該不至于讓她長胖。
大不了晚上就只喝奶。
冉森愉快地享受完了自己的漢堡套餐,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後就離開了麥麥,轉頭找了一個沒人的樓梯間開始熱身。
是的,熱身。
她的動作很輕盈,甚至每一下落地都很輕,仿佛是在有意控制着自己的身體一樣。
高擡腿、開合跳、蛙跳,爬樓梯... ...她的動作看起來無比标準,雖然沒一會兒就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她按照自己的節奏做完了兩組,才放慢了頻率開始慢悠悠地走圈,一邊走圈一邊在心裏默背方程式。
她化學不好。
冉森默默用背方程式代替計時間,在她差不多開始第三遍複習的時候,裴予肅終于背着一個碩大的背包颠颠地跑了上來。
“等很久了吧?”他腦門上還挂着沒有消散的汗珠,在樓梯間對着冉森笑着招了招手。
“也沒有。”冉森站在樓道的防火門後,臉半隐沒在黑暗裏,有點看不清表情。“給你發消息時候來的。”
“走吧。”她的聲音聽不出來異樣,只是裴予肅單純地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他往前走了兩步,試圖看清冉森的表情,但這會兒冉森已經調整好了狀态,從門後繞了出來。
“冰刀和冰鞋提前謝過了啊。”冉森揉了揉眼睛,露出個笑。“我剛才自己熱過身了,就比較基礎的有氧,上冰需要額外做其他的嗎?”
這個冉森倒是沒有在手機裏提過,裴予肅微微愣了一下,轉念想到對方在那個小巷子裏的英姿,又覺得也很合理。
如果沒有一定的運動習慣,她也不可能從那個小巷子裏幾進幾出,從而被他注意到。
“沒有什麽額外需要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認對方的狀态并不是筋疲力盡,就背着包繼續往裏走。
“不,應該說也有一點。”他原本走在冉森身前,這會兒卻突然回頭,認真地和她對視了一眼。
“需要你調整一下心态,別... ...那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