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兵馬司的小門衛操着手站在門口往這英俊的少年身後看了一眼,見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裹着雪白的狐貍毛大氅,一張小臉在狐貍毛的襯托下越發的嬌小細膩,見他看,就露出個細小的笑,叫這小門衛覺得剎那之間仿佛是春暖花開一樣,他迷迷糊糊的就接過了這少年手裏的荷包,說道:“進去吧。”
進了兵馬司,楚筱悠笑着上前挽住了哥哥楚靖瑜的胳膊:“哥哥真厲害,我還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楚靖瑜寵溺的道:“你喜歡就好,下一次要是有機會,我帶你去翰林院看看,聽說那裏的梅花是一絕。”
楚筱悠驚訝的瞪大眼:“翰林院女子也能進去嗎?”
“這個你就不必多想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王仁遠今日參加的是兵馬司招募小兵的比試,楚靖瑜特地帶了楚筱悠出來看看熱鬧,想叫她多多走動,漲漲見識,這樣也有利于身體健康,不致于落的書中身體不适,結婚後生不下孩子而被人嫌棄的凄慘下場。
校場上已經擠擠挨挨的站了不少的人,對面的高臺上大抵坐的是考官,和其他參考的人站在一起的王仁遠眼尖的發現了楚靖瑜和楚筱悠,立刻咧着一口的白牙跑了過來:“大哥,小妹,你們怎麽過來了?”
楚筱悠覺得心情很好:“大哥帶我來看看,說是你一定能旗開得勝,等你贏了,下午還要帶我一起去吃些美味呢!”
王仁遠哈哈笑起來:“我看你還是更惦記你的好東西才是真的。”
楚靖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小的事情也不能馬虎大意,要贏的漂亮,不要随意傷着自己。”
王仁遠志得意滿的應了是。
場上響起了鑼鼓聲,是要開始的意思,王仁遠道了別回了自己的隊伍,楚靖瑜帶着楚筱悠往後退,遠離了人群,站在了後面一處稍高一些的臺子上,場上的情景也能看的清楚。
五城兵馬司指揮徐向前微彎着自己魁梧的身子陪着個十來歲俊秀少年在超手游廊上走着,到了校場見校場熱鬧就笑着道:“大殿下要不要去看看,今日雖然是小兵招募,但也熱鬧非凡,有些看頭。”
劉起的眉眼一挑,眼裏露出冷冽的高傲,咄咄逼人:“小兵比試,好比跳梁小醜,你說有些看頭?”
這位大殿下雖然不是太子,但生母容貴妃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當今皇上非太後親生,兩派勢力争鬥不休,劉起非太子,卻也是太後一派的棟梁,不是他這種六品的小官能得罪的。
徐向前連連點頭應是:“臣見識少又目光短淺,讓大殿下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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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遠在這一群人中簡直如同狼入了羊群,所向披靡,外圍觀看的人連連叫好,驚動的劉起停下來皺眉看了過去。
楚筱悠忍不住拍手叫好,楚靖瑜一時有事出去了,囑咐阮青和葉子照看好楚筱悠,那邊王仁遠贏的漂亮,出了人群就往楚筱悠這邊過來,楚筱悠也高興的向王仁遠那邊去,一時沒注意,從抄手游廊上下來個小少年,兩個人撞在了一起。
虧的阮青和葉子手快,扶住了楚筱悠,楚筱悠本着絕不沾惹是非的原則,人也沒看清楚,立即垂了頭屈膝行禮:“是我不注意,還請公子多多見諒。”
劉起見是個身量不高的孩子,只覺得聲音好聽,烏發如雲,他皺着眉頗為不耐煩:“誰家的孩子這樣冒冒失失的跑出來?五城兵馬司是菜市場麽?什麽人都能進來?”
上輩子忍氣吞聲一輩子,這一次怎麽也該活的潇灑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楚筱悠擡起了頭,一雙如江南煙雨般帶着蒙蒙霧氣的眼,閃着如星的光,年紀雖小卻也已經有了傾國之姿,舉手投足皆是柔雅:“公子可曾讀過弟子規?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正因為我年幼,兵馬司方才對我大度,這是兵馬司作為為百姓辦事的官府衙門的氣度,怎能說是菜市場?”
劉起所見女子中,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好看的如精靈般靈動的,到叫他一時鎮住了,把他的那些傲氣和冷酷都丢在了一旁,皺眉看了一會,揚起下巴從眼角看着楚筱悠:“叫什麽名字?”
徐向前微吃了一驚,看了一眼楚筱悠,眼裏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又垂下了頭。
楚筱悠掩嘴笑,仿佛是銀屏炸裂,大珠小珠落玉盤,光華閃動:“啊呀,這個公子就不用知道了。”
她怕王仁遠這個小土匪過來會生出什麽事,畢竟面對一個穿着蟒紋靴子的少年他們這些人根本惹不起,既然也沒生氣,就不必多留了。
她提着裙角,像是翩跹的蝴蝶,悄然的落在了花叢中,又仿佛是落在了劉起的心頭,又很快消失不見。
劉起悵然若失。
徐向前在一旁笑着道:“要不要屬下幫您查查?”
劉起嘴角噙了一點笑,他少有被一個女子更何況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驚豔到的時候,既然起了興趣就不妨追着看一看,他淡淡的道:“這事你去辦吧。”
徐向前叫了身旁一個小厮吩咐了兩句,隐約能聽到“江林”兩個字。
楚筱悠出了門,王仁遠也從後面追了出來,他朗聲道:“可是出了什麽事?怎麽跑的比兔子還快?”
楚筱悠不敢跟他說剛才的事情,故意誇他轉移話題:“二哥可真厲害,簡直所向披靡,主考的考官可說了什麽好聽的話?”
王仁遠果然不好意思起來,摸着他腰上的短刀道:“也沒說什麽,不過是把我分到了五城兵馬司的南城司。”
“東南西北中,五個兵馬司裏,屬南城兵馬司精煉強悍,這是好事。”
楚筱悠看見哥哥出來,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哥哥說了要請客的,現在我們去哪裏?”
楚靖瑜看妹妹面頰紅潤,眼神明亮,只覺得心情格外的好,豪爽的道:“自然是京城最好的醉仙樓!”
即使已經活過了一世,京城對楚筱悠來說還是格外陌生的,她甚至很少從街道上穿過,也從來不知外面的酒樓有如此大,如此的富麗堂皇。
楚靖瑜本着叫楚筱悠多鍛煉的原則,一路上都是步行。
進了醉仙樓竟然有專門給女客們走的樓梯,垂了幕簾下來,只隐隐綽綽的看到身形,楚筱悠還特地去走了一次,二樓的包間裏鳥語花香清雅的如同貴族的書房,小二上了茶,竟然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楚筱悠忍不住贊嘆:“難怪是最好的酒樓。”
王仁遠哈哈笑着道:“我道光我沒見識,原來妹妹和我差不多。”
楚筱悠脫了大氅坐在圈椅上,小小的人兒玉雕的一般嬌弱精致,抿了嘴淺淺的笑,帶着一種弱柳扶風的病态美,但凡男子只怕都忍不住想要保護。
楚靖瑜在心裏嘆息了一聲。
外面有人走動,楚靖瑜和王仁遠對視了一眼都皺起了眉,楚筱悠正好要去淨房,楚靖瑜特意囑咐阮青一起跟着:“一有動靜就喊人。”
楚筱悠不明所以到笑起來:“哥哥越來越謹慎了,難道還能有人要綁了我不成?”
楚靖瑜難得嚴肅:“在外面終歸小心一些好,這世道比你我所想要亂的多。”
王仁遠見楚筱悠挨了訓,故意在一旁擠眉弄眼,楚筱悠被逗的差點笑起來,好容易出了門。
因為這一世有人疼愛有人關心,有楚靖瑜和王仁遠帶着她見識不一樣天地,她只覺得天高雲淡,心胸也寬廣起來,那些以前總是煩惱着她的人和事,在現在的她來看就好比一面牆上針尖大小的黑點,若不仔細看是很難放在心上的。
淨房裏是一個個的小隔間,熏了香,擺了花木,放着銅鏡,竟然不叫人覺得是淨房,楚筱悠如廁出來,剛剛還在的葉子竟然轉身就不見了,她心裏雖然疑惑但也沒有放在心上,只見個身形魁梧的女子低着頭從外面進來,她低着頭洗手,女子也走了過來就站在她身邊,她有些不安,下意識的想要後退,那女子卻忽的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劈了過來。
作為一個特種兵,警覺性是天生的,外面忽然安靜了下來,楚靖瑜的心卻不安定了,他看了一眼同樣警覺的王仁遠,站起身到了外面,時間有些長,不太合理,他走到阮青身邊詢問:“怎麽還不見?”
忽的聽到裏面哐當響了一聲,楚靖瑜想也沒想就踹門沖了進去,有人扛着個麻袋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頃刻就消失在了巷子中,楚靖瑜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他轉頭冷酷的看向阮青:“剛剛在在兵馬司,到底發生了什麽?!”
阮青鐵青着一張臉。
楚筱悠覺得颠簸的厲害,這使得她覺得自己還在進京的時候,上了岸,方媽媽朝着車夫喊:“快一些,不要叫夫人們等急了!”
那馬車就發了瘋一樣的跑起來,上下颠簸,凄涼的冷風灌進來,叫她覺得仿佛是萬箭穿心,還沒有進侯府,她便從骨子裏恐懼起那個地方。
後頸隐隐約約的疼痛,提醒着她剛才發生了什麽,楚靖瑜從眼縫裏瞧見這暗黑又狹小的馬車裏隐隐綽綽的一個青年男子,她便又緊緊閉上了眼。
然而那男子卻輕笑了一聲,陰冷的道:“既然醒來了,那就坐起來吧。”
竟然是那天的江林!
這種有權有勢又有背景,骨子裏又陰冷狠毒的人很難對付,她相信哥哥一定會來救她,但她自己也要想辦法拖延時間,楚筱悠心裏飛快的計較,自己慢慢的爬了起來,她并沒有被綁着,活動是自由的,這叫楚筱悠對江林的自大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她摸索着手腕上的鏈子,靠着馬車箱坐着,特意扮着可憐:“之前我是無意冒犯公子的,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個小孩子計較,就放我回家去吧,我保證不向任何人亂說。”
她蜷縮在一起,眼裏是蒙蒙的淚光,像是一團毛茸茸的瑟瑟發抖的小兔子,單薄又可憐。
江林的鷹眼微挑,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着楚筱悠。
他竟然嘆息了一聲:“你這孩子确實不錯,到是可惜了。”
楚筱悠瞪大了眼,可惜?可惜什麽?這是要殺了她洩憤?她垂了眸遮掩住眼裏的光:“公子要把我拉到哪裏去殺掉?”
她顯得格外鎮靜,到叫江林微微有些驚訝,他看上去心情不錯,伸手從外面接過來一串手鏈道:“你可以聽聽我們在哪?”
外面是嘈雜的鬧市。
江林說着晃了晃手裏細小的鏈子,楚筱悠一驚,自己剛剛扔下去的東西這會正在江林手裏。
江林将手鏈放在鼻端嗅了嗅,露出個邪魅的神情:“但願你能活到成年,到時候我到期待你會成長成什麽樣子!”
不管怎樣,江林始終一個字都不多透露,他端坐在馬車裏,健壯的身體擋住了大半的光,叫楚筱悠的心一直往谷底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