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課

第35課

祝老師把後座兩個頭抵着頭呼呼大睡的孩子喊醒。

盛柏揉揉眼睛:“到了?”

她一擡頭就撞到了姜玚的腦袋,兩人都嗷了一聲,這才清醒過來。

盛柏後知後覺自己墊着枕頭靠在姜玚肩上睡了一路,有些歉意:“你肩膀疼嗎?”

“還行,只是有點麻。”姜玚活動了兩下肩膀,就轉移話題了,指着眼前的廣闊美景,“這邊風景真漂亮。”

盛柏關上車門,望向開滿小花的草原還有遠處宛如銀鏡的湖面,稀薄的雲層飄過,好像離天空很遙遠。

盛柏扭頭召喚身後的父母:“快來!”

祝老師抓拍到了這一瞬盛柏的回頭,淡紅碎花裙擺在青綠草原上綻放。

盛柏的這個裙子是做廣告設計的老爸挑選的,他很滿意:“咱家閨女穿這身特別青春。”

盛柏爸爸又喊姜玚:“玚玚,給你也拍幾張照片。”他知道這個年齡的孩子都不太愛拍照,盛柏現在只是願意配合,他不想勉強姜玚,但需要鄭老師他們看到,只能拍照片。

姜玚也能理解這一點,聽着盛柏爸爸和祝老師的動作指導,拍了好幾張,這才收工,他們繼續往前走。

新疆很大,他們只是去了部分地方,也看到了不同的風貌,很快到了旅途終點。

盛柏爸爸将越野車停到餐廳車位:“明早把車還了,就坐飛機回家了,今晚再吃一頓羊肉,這家店評價很高,味道很好,正好錄取通知都收到了,就當慶祝,待會給你們要個烤全羊。”

盛柏中午收到了教育局的短信,通知她已經被附中錄取了,祝老師和盛柏爸爸都為她高興。

姜玚也很開心,他們還能繼續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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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餐廳開在郊外,門前就是一片沙漠,客人們都坐在院子裏,圍在烤爐旁,一邊喝着烏蘇啤酒,一邊抱着羊腿啃。

太陽緩緩落下,沙漠和天空都被映照成橘紅色,溫度也降了下來。

剛被宰殺的羔羊已經變成一道美味佳肴,衆人撕扯着不同部位啃食着,酒足飯飽,身體的溫度也回來了。

餐廳放起了歌曲,食客們紛紛起身唱着歌跳起舞來,動作都不統一,在篝火和昏黃燈光下,別有一種自在的野趣。

盛柏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姜玚注意到了,鼓勵道:“你也跟着一起去呗。”

盛柏又縮了:“有點不好意思。”她又看看姜玚,“除非你和我一起。”

姜玚也遲疑了,咬咬牙,正準備開口答應。

祝老師喝了酒,臉頰泛紅,立刻拉起盛柏:“我和你一起。”

盛柏笑着和祝老師參與了進去,其他人也很歡迎她們,告訴她們跟着節奏晃悠身體,就是在跳舞。

盛柏爸爸看了看姜玚:“咱倆也去吧。”

姜玚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拉了過去。

盛柏爸爸性格更外向,加入進去後,還反過來給人家唱《智取威虎山》。

盛柏玩得盡興,她沖着拘謹搖擺着身體的姜玚笑道:“謝謝啦,果然很開心!”

姜玚望着在火光映照下轉圈裙擺飛揚的盛柏,微微笑了。

……

回家沒多久,姜玚就被父母安排去面包店打工,盛柏感覺待在家裏也很無聊,就跑去市圖書館借了幾本書,然後帶去姜玚打工的面包店,一邊陪他一邊看書。

盛柏才不會說她是想蹭免費的空調和時不時能品嘗到的新品。

面包店的店長年紀不大,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盛柏在和穿着圍裙渾身甜絲絲烘焙味道的店長聊天中得知,他以前在五星級酒店做西點學徒,學到了手藝又積攢了一些錢,這才獨立出來開店。

店裏所有産品都是店長自己做的,各種面包和蛋糕都有,包括後來很火的堿水面包和貝果,只是現在愛吃這一口的人并不多,銷量一般,但他做的蛋糕都很漂亮精致,甜度适中口感極佳,預訂的客人很多。

店長不想放棄歐式面包的做法,但他現在不是給別人打工的學徒了,得為自己和店員考慮。

盛柏想到了後來的一些改良版歐包:“可以做成夾心款的,油和糖可以多一點,還有可以在面粉裏加一些抹茶粉或是可可粉,變成其他顏色和口味的歐包。”

“傳統歐包就是少油少糖的,現在很多人不是想要健康嗎?”店長很困惑。

“大家其實更想要口感,量也不能和普通面包一樣多。”盛柏說道。

店長細細思索,覺得有一定的道理,他得再改改配方,對盛柏笑着說道:“謝謝你啊。”

盛柏自然接話:“光說謝啊?我這是在給你做商業咨詢,要收費的。”

店長愣了一下,想到姜玚來到店裏時,聽着他安排工作,一句多餘的疑問都沒有,如果是這個小姑娘,不說別的,肯定會把時薪多少打聽清楚的。

“你這性格以後到了社會上不會吃虧,挺好的。”店長誇道。

盛柏還沒想過這個事,她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就直接開口了,雖然也是玩笑話,沒有當真。

她想了想,大概是祝老師的言傳身教,洗碗和跑腿都會獲得酬勞,知道壓歲錢是屬于自己的這些事都建立了金錢的概念。

祝老師也是受做會計的姥爺影響,也有是作為被寵愛着長大小女兒的底氣。

不過盛柏認為姜玚不完全是因為對問價要錢這件事感到羞恥,更多是因為他比較內向,面對陌生人開不了口。

姜玚下了班,面包店離家不太遠,他和盛柏都騎自行車回去,也算是鍛煉身體了。

姜玚的是去年生日時父母給他買的山地自行車,盛柏的是十二歲生日父母給她買的普通小型自行車,蹬起來很費勁,但曾經在普通高中的三年都是騎着這輛小車往返在家與學校之間。

夏日的傍晚有陣陣微風,兩人在路口停下等紅燈,盛柏問道:“你覺得內向是一個不好的性格嗎?”

姜玚雙手搭在前把手上,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如果覺得不好,那不就認為我自己不好了嗎?但我爸媽還有老師們都覺得我需要改善這個性格,好像它就是不好的。”

“但不是還有很多人說,社會上更喜歡那種踏實認真性格的人嗎?”盛柏感覺兩種說法很矛盾。

“說是這麽說,你看班裏最受歡迎的不還是性格最開朗外向的那些人嗎?”姜玚說道。

盛柏點點頭:“也對,那你說人的性格能改變嗎?叔叔阿姨讓你打工鍛煉和人社交的能力,有用嗎?”

“大概吧,我不喜歡,但能勉強自己做到,只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你那樣的善談。”姜玚說道。

盛柏搖頭:“我也只是因為好奇,才鼓足勇氣和別人交談的,只能說在一個坐标上,我比你更好一點,可也不是完全沒有心理壓力的。”

“對我來說,和陌生人主動打交道的抵觸心理就和你上臺表演差不多吧。”姜玚說道。

“又在這兒勸我呢!”盛柏失笑。

綠燈亮了起來,姜玚稍稍蹬了幾下踏板,山地自行車就飛快蹿了出去,盛柏在後面猛騎。

“也不等等人,我車筐裏還有好幾本書呢!”在新的紅燈前,盛柏才追了上來,氣憤道。

姜玚一手扶着車把,笑着指了指紅燈:“這會兒不是在等你嗎?”

……

暑假進入尾聲,盛柏收到了小學同學聚會的邀請,姜玚還在打工,她就一個人去了約定的KTV。

盛柏和姜玚小學就是在家附近的普通公立小學念的,也在同一個班。

盛柏印象裏和小學同學就聚了這一次,她對很多人名和樣子都記不清了,姜玚沒有來,她更是一臉懵,對不上人和模樣。

好在有幾個當時玩得比較近的女孩,她還有一點印象,湊了過去,互相聊了聊初中在哪裏讀的,高中又要去哪裏。

這麽一聊,盛柏才發現有些小學成績還不錯的同學,初中成績掉下去了,不願意提自己去哪個高中,只有好學生才願意講。

學習一直很好的班長初中是在市三中念的,高中還考到了市三中,盛柏有一點印象,小學班長高二選了理科,剛好和祝老師錯過了。

“你要是地理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或是在學校遇到什麽事了,可以去地理組找我媽媽——祝老師。”熱心的盛柏和班長說道。

班長笑着點頭應下了,不過心裏想着就算遇到麻煩了也并不打算麻煩盛柏的媽媽。

“你和姜玚都考到附中了啊,小學那會兒就數你們倆學得最好了,我永遠都只能排在第三名。”班長說道。

盛柏很無奈,她也一直在姜玚後面,小學班級第二名也和姜玚這個第一名距離遙遠。

盛柏已經聽了好幾個小學同學的近況,她讀的普通公立小學,同學大都是在附近居住生活的,大多數都是普通家庭,姜玚那種都算是富有的了,還有一些是貧困家庭。

不同的家境和學習能力都導致了大家的不同境遇。

家境貧寒又學習很差的初中都沒有讀完,已經進入社會了,家境富裕又學習很差的沒有過普高線,打算再複讀一年,或是去學藝術的高中。

家境一般學習一般的則去了普通高中,也不想講具體是哪個學校。

自從錄取通知拿到手後,盛柏已經和關系近的朋友都互相聊過了,她完全是靠自己進的附中,不少人都付出了更多才進入的附中或經開一中等重點高中。

盛柏仿佛看到了兩個世界,一邊是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法完成的同學,一邊是用錢買進重點高中的同學。

她能理解梁月老家的同學很可能有一些人讀不完初中,但她沒有想過在省會也有這樣的人。

盛柏也很難說那些父母掏錢把孩子塞進重點高中是件好事,重點高中的升學壓力很大,學習一般或者不太好的跟不上,心情可能也不好。

芊芊就被舅舅舅媽塞進了經開一中高中部,前幾天看望姥姥姥爺時,盛柏也見到了她,舅媽說報道前要去理發,剪成學生頭,芊芊臉上表情明顯,很不開心。

盛柏望着芊芊,想到曾經自己只能進普通高中,父母也沒有強行讓她去市三中或附中那些重點學校,如果以當時的自己厭學狀态,去了重點高中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在普通高中那三年至少沒有加重,到了大學她才能好轉。

盛柏不确定是不是因為自己考到了附中,連鎖反應導致舅舅舅媽他們讓芊芊去讀經開一中。

也許經開一中高中部的教學質量更高,芊芊會比盛柏學得更好,盛柏只是認為經開一中高中部的要求很沒有道理,剪了頭發就一定能考高分嗎?

愛穿中性風格衣服的芊芊依舊不希望被剪頭發。

但芊芊很乖巧,她的反抗只是在理發店落淚,而不是拒絕去經開一中念書。

不過舅舅舅媽在中考再次發現芊芊抗壓能力很差,逢大考就發揮失常,小升初時就差點沒考上經開一中初中部,他們不能等高考再重蹈覆轍了,那就更丢面子了,于是開始給芊芊籌劃出國的事情,只是還要在經開一中高中部的普通班再學兩年。

芊芊不再覺得出國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只是聽從父母安排的事,她也很期待出國留學,恨不得高一開學就在國外了。

孟泓澤也去了經開一中,他父母發現再怎麽補課成績提高也不多,還是那麽差,不如出國留學,就把他塞進了國際班,到時候無縫銜接國外大學。

俞珊的父母最開始還是想讓她去附中的國際班,高中畢業直接出國,比起參加國內高考的競争,還是要輕松一點,但她對出國暫時沒有想法,她媽媽看到了她和盛柏做同桌後成績有一些提高,對她的要求也不高,也就松口了。

程旭清的母親本來想把他塞去管理更嚴的經開一中,但他撒潑打滾地鬧騰,還是要去同學朋友更多的附中,母親最後也同意了。

八月底盛柏跟着爸爸去了附中高中部報道,不像初中部就在市區內,就在家附近車程二十分鐘的地方,而是在郊區,從家出發至少需要四十分鐘。

祝老師這一天也要在市三中忙工作,但她和盛柏爸爸已經談過了這個問題,不像初中部就在大學旁邊,鄭老師上下班方便接送兩個孩子,高中部離家遠,要麽住校,要麽盛柏爸爸就要負責接送。

盛柏爸爸和祝老師都覺得盛柏還小,雖然這一年感覺成熟了不少,但他們還是覺得每天都回家更好,他答應了接送這一任務,今天先來踩點了解一下路線,怎麽走更順暢。

盛柏一到校,就根據标識指引到高一年級教學樓下,一樓的公示牌上貼着各班名單。

一班和二班是重點班,十二個是平行的普通班,剩下還有六個班則是藝術或體育特長生和國際班,盛柏先掃了一眼一班和二班的名單,梁月和蔡馨萍都在二班,這才從三班往後找自己的名字。

卓江華在四班啊,俞珊和姜玚都在五班,程旭清在六班,盛柏在同一頁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盛柏從找名字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和爸爸說道:“我在六班。”

盛柏爸爸點點頭:“你一個人上樓去班裏吧,我在樓下等你。”

盛柏走到二樓,就找到了六班,她很快和程旭清彙合了,閑聊了兩句,一個年輕男老師就讓大家先就近落座。

年輕男老師自我介紹姓楊,是數學老師,也是六班班主任。

楊老師站在講臺上,親和友善地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當班主任,希望和大家一起成長,平時大家遇到什麽難題可以找我談,無論是講課內容還是其他方面,我要是哪裏做的不好要幫我指出來。”

程旭清低聲和身旁的盛柏說道:“感覺這班主任人還不錯。”

盡管楊老師給人的感官還不錯,但盛柏不會因為一面就認定一個人的人品。

楊老師又好心提醒學生可以去辦身份證,上了高中時常會需要證件,盛柏默默點頭,開學前要趕緊去派出所辦理。

之後就剩下常規的發書,盛柏用手機拍了黑板上的課表和課本費和校服費,費用等開學繳納,同學的衣服型號都已經報告了,開學第一周就會發下來。

“那我們九月一日再見。”楊老師說道。

盛柏把書包塞得鼓鼓囊囊,和程旭清告別,下樓找等候多時的爸爸,沒想到姜玚也在一旁。

“就你一個人來的?”盛柏把快要壓倒她的書包丢給爸爸,轉而問姜玚。

姜玚搖頭:“我爸在外面的車上。”他又有些郁悶,“咱倆又沒分在同一個班。”

“這也很正常吧,一個年級多少班啊,能繼續做鄰居就不錯了。”盛柏笑道,又說起身份證的事情,“姜玚,你也沒有辦吧,下午咱倆去一趟派出所?”

姜玚應了下來。

而兩個父親也有要商量的事情,就是兩個孩子的接送問題。

盡管鄭老師工作忙碌,但她認為以姜玚的性格要是天天待在學校,就更不和家裏講話了,還是要每天回家,哪怕聊兩句今天學了什麽都是好的。

接送就成了一個問題,鄭老師沒法下午放學接姜玚,但早上能準時送到校。

姜玚爸爸現在生意做大了,不需要也不喜歡在外面應酬,更願意和鄭老師待在一起,如果下班回家做飯,就沒法來接姜玚,接了他又來不及做飯。

祝老師在市三中的上班時間和學生差不多,她雖然不帶早讀,但早上那個時間也要到校,同樣她不用看管下午最後兩節自習課,但她也得忙到放學才能下班。

盛柏爸爸這兩年又自己出來單幹了,時常也有應酬,但他說可以先把盛柏和姜玚接回家再去參加飯局。

兩家父母一起讨論出了新方案,早上由鄭老師送去學校,下午由盛柏爸爸接回家。

盛柏爸爸和祝老師也因此松了一口氣,不想因為接送孩子這件事再虧欠鄭老師了。

盛柏和姜玚不知道兩家父母的商讨過程,只是接收到了這個結果,他倆應了一聲就出發去派出所戶籍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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