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順水推舟
第82章 順水推舟
“姑娘您瞧, 這是方才有人送來的信箋。”馬夫是溫鸾搬到新宅便用慣了的，因此倒也是熟人。
溫鸾不疑有他，雙手飛速拆開信箋, 不由得臉色一變。“李伯，先不回府了, 咱們去一趟添薪閣。”
“添薪閣？那是賣炭火的地方, 您去那做什麽？”李伯十分困惑。
“有人說在那裏發現了外祖母留下的一包行李，所以我得去看看。”溫鸾瞧着李伯有些懷疑, 便又耐心解釋道：“從前我外祖母有一位好友正是這添薪閣的掌櫃, 所以我覺得這件事不會有假。李伯，你只管帶我去。你放心，現在這個節骨眼，我不會自陷險境的。”
李伯知道這位小姑娘不是性格沖動的人，于是點了點頭道：“那好，姑娘, 我們快去快回。要是您在裏面遇到什麽事，就高聲叫喊，我李盛一定第一時間沖進去。”
“好。”對于李伯的善意，溫鸾頗有些感動。
二人很快到了添薪閣門口。見到溫鸾，門口有一個小厮飛快迎了上來。“溫姑娘您來了, 我們掌櫃說了, 請您去二樓稍候, 她這就拿着東西過去見您。”
“知道了, 你提醒她快一些，我府中還有一些要事等着辦。”溫鸾囑咐道。
“得嘞, 您稍坐便是。”小厮領着她上了二樓，又很快命人端來了茶水點心。原來這裏是添薪閣談大主顧的地方, 因此布置得十分華麗精美，幾乎與酒樓的雅間別無二致。溫鸾擇了靠窗的椅子坐下來，但到底沒有心思用茶水，只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門口或窗外。
就在這會，隔壁的房間裏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那聲音很是熟悉，無需細細辨別，溫鸾也能聽得出來，說話的人是柳雲湄的母親孫氏。而另一人，應該是那個叫寒煙的丫鬟，不，準确的說，現在應該是柳懷愈的外室。
“這裏有五百兩銀子，拿着這些銀子離開盛京城。”孫氏用命令的語氣對着寒煙先開口。
“夫人說笑了，我寒煙可不是那種貪財的人。我若是那般世俗，夫子也就看不上我了。”
“行了，都是女人，誰不知道誰的心思。在我面前，你就不必扯什麽藍顏知己的混賬話了。我看得最明白，你看上的是柳懷愈的銀子，柳懷愈看上的是你的身子，你們兩個就是一對烏鴉，誰也不比誰幹淨！”
寒煙顯然有些惱羞成怒，聲音頓時不似方才冷靜。“我不幹淨？難道夫人就幹淨了？夫人若是真幹淨，老爺怎麽會明裏暗裏這般看不上您？還不是因為您看上去端莊明雅，實際上卻幹盡了龌龊之事！就說您當初費勁心思謀劃雲妃娘娘救宣平侯世子一事，啧啧，只怕金瓶梅裏王婆也沒您會保媒吧！”
一句話怼中了孫氏的命門，氣得她似乎連拐杖都摔了。“賤婢該死！你一個小小的丫鬟，如今竟然敢指着當家主母的鼻子罵人！你還懂不懂什麽叫是非尊卑？怎麽，仗着老爺寵愛就可以為所欲為嘛？你別忘了，我還是這柳府的夫人！我想要你的命，簡直如同要一只蝼蟻的命那麽簡單。”
“這世道，身份重要嗎？且不說柳府如今是什麽局面，就憑您之前做過的事，只怕沒有一個高官命婦願意承認與您認識吧，就連青樓裏的姑娘也比您身世幹淨些，人家好歹還沒下過大獄呢！”
這話說得連溫鸾都忍不住笑了。果然這個寒煙有些厲害。不過，溫鸾也沒閑着，一邊低低喚過那個小厮催促，一邊側耳傾聽隔壁的動靜。
小厮應了幾句，随後點頭道：“您放心，我這就去催，這就去催。”
溫鸾道了句好，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聽隔壁的動靜。似乎孫氏已經冷靜不少，沉默了許久，方才幽幽開口問道：“寒煙，我問你，你現在沒有身孕吧。”
寒煙顯然沒想到孫氏會有此一問，明顯結巴了起來。“你，你問這個做什麽。”
溫鸾聽見隔壁傳來清晰的掀開茶盞的聲音，随後又聽孫氏放緩了語氣慢悠悠道：“老爺這麽多年也沒有一個兒子，其實也是我心頭的一塊大石……”
似乎被孫氏突如其來的潰态驚到，寒煙別扭了好大一會，才哼了一聲道：“此刻還沒有。”
聽見這話，孫氏徹底松了一口氣。“那好，你且坐着，我去取幾位小丫鬟的身契來，你一個人住在外面，無論有無身孕，都得有人精心看護才是。”
寒煙作何神情，溫鸾并不知曉。但想來也是驚訝的。可這驚訝沒過多久，隔壁便傳來咯噠的落鎖聲。随後，自己所在的雅間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響。
隔壁的寒煙比她更慌張，飛速奔到門前叫罵起來。“來人，開門！你憑什麽鎖我！我要去告訴老爺，老爺不會放過你的！孫氏，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與此同時，孫氏冷冷的聲音如蛇蠍般在外面響起。“寒煙？這個名字起得可真好，怕是你的爹娘早就知道你會化作一縷寒煙吧。行了，別叫了，這是添薪閣，這裏起火是最尋常的事了。你就好好守着我特意為你搬來的這些柴薪，安靜等死吧！”
聽見這話，溫鸾的心裏倏地一驚。看樣子這個孫氏是狗急跳牆了。她蹙起眉頭，雙手緊緊地推了推自己房間的門板，果然發現門被緊緊拴着，根本打不開。
這可怎麽辦。溫鸾的眉心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
另一邊，孫氏早已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添薪閣。“把上二樓的路堵上，別讓人輕易上去搭救。”她惡狠狠地囑咐着身後臉色十分不好看的大掌櫃。“你別忘了，這鋪子是我當初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才替你買下來的，可不是你自己的，有什麽舍不得的！放心，你這掌櫃的位置跑不了，我改日換個地方重新買下一處鋪子，再讓你打理便是了。”
大掌櫃點點頭，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又擡眸道：“夫人，王妃在對面的茶樓等您呢，您快些過去吧。這邊我立刻就安排好。”
“湄兒？她怎麽來了？”孫氏回眸瞥了一眼，見火光已起，便放下心來，直奔着對面的茶樓而去。這裏是比較寬敞的長街，因此那酒樓雖然就在對面，但也絕對安全。
“娘！”柳雲湄見了孫氏，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到了二樓。“沒人發現您吧？”
孫氏掀開帷帽，搖了搖頭道：“冬日裏添薪閣的買賣好，往來客人不少，我走得是運貨的後門，應該沒人發現。”
“那就好。”柳雲湄松了一口氣，又确認了一遍門已關緊，才拉着孫氏到嵌了一道縫的窗前道：“母親，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不要害怕。”
“什麽？”孫氏忽然心中一跳。不知為何，她想起了隔壁那間緊鎖着的門。她隐約記得，自己上二樓的時候，那扇房門分明是開着的。
“是溫鸾。”柳雲湄一臉暢快的模樣，日漸消瘦的臉頰上泛起異樣的紅暈。“母親，我想辦法把溫鸾也騙到這裏來了。”
看着柳雲湄臉上有些詭異的歡喜，孫氏的右眼皮飛速地跳動起來。“湄，湄兒，你別說胡話，那溫氏可是有诰命在身的！她若是死了，這件事就麻煩了。湄兒，官府是一定要查的。只死了一個丫鬟不要緊，畢竟賣身契都在咱們手裏。可若死的是诰命夫人，那朝廷，還有顧景曜，都不會放過咱們的！”
“那有什麽要緊！”柳雲湄的眼底燃燒着熱切的光芒。“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了結了。娘，到時候顧景曜會一蹶不振，太後娘娘想成事，也就徹底沒有阻礙了。娘，你說，太後娘娘會不會将我看作大功臣？到時候，王婉是不是就再也不可能嘲諷我了？或許，我還能當上皇後呢。娘，那可是皇後啊，那可是國母啊，全天下的人都要拜倒在我的腳下，我會擁有這世上最好的珠寶珍馐！娘，你高不高興？是不是做皇後，比做什麽宣平侯世子夫人好多了？”
一張最熟悉不過的臉，卻讓此刻的孫氏覺得格外陌生。這一刻，她似乎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不認識眼前這個笑得堪稱癫狂的女子。
對面的火光越來越大了，躍動的火苗竄動在柳雲湄的眼眸裏，映得她整個人都有些發紅。百姓們來回奔走呼救，有動作迅速的，已經拎着水桶水盆開始接水滅火了。見到這幅局面，孫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出不來了，溫氏出不來了。”
“是啊，她出不來了。以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溫鸾這個人了。娘，你猜顧景曜會不會痛心疾首？”
孫氏手上也是過過人命的，但她卻是個惜命的人。不像眼前的柳雲湄，孫氏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如今做事幾乎已經到了不計代價的程度了。
“湄兒，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打的這個主意？”看着柳雲湄紅得有些妖豔的臉龐，孫氏的心一點點涼下去。“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打算順水推舟，讓溫鸾與寒煙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