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代課

代課

“噗——!”馮子業半杯水剛進嘴,一下全噴了出來。

好在這桌子呈圓形,三人分坐三側,再加上倪雀和江既遲都往後閃避得及時,兩人沒被殃及。

馮子業噴完,覺得自己在學生面前的形象跌忒慘,一時間都忘了倪雀剛才有多語出驚人。

倪雀反應飛快地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他,同時莫名有些心虛地瞥了江既遲一眼。江既遲手背抵着唇在笑,眸光對上倪雀的,他輕輕地挑了挑眉。

倪雀耳根一熱,讪讪地低下了頭。

吃完飯,三人去了縣城最大的新華書店。

倪雀直奔教輔區。

來都來了,江既遲和馮子業也挑起了書,江既遲挑的都是專業相關,馮子業拿了幾本畫集和繪本。

倪雀很缺錢,李清漣走前雖然給她留了一筆錢,但她以後讀書要花錢的地方太多,她必須省。她不敢大手筆,平時的花銷幾乎都用在了買書買卷子上,她還會比對再比對,确保買的每一本書每一張卷子對當下的自己必須具備有效價值。

最後,她拿了兩套卷子和一本資料書,直起身準備下樓的時候,發現馮子業和江既遲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等她。

倪雀快步走過去,有些局促地抱歉道:“對不起讓你們等我這麽久。”

馮子業無所謂道:“我下午沒課有的是時間,你這個小學霸又享有特權,再晚點回也沒事。”

江既遲的視線在她挑的書和卷子上逗留了幾秒,意外道:“小倪雀,你左手這套卷子全是壓軸題訓練,對你們來說超綱了。”

倪雀對自己“斷崖式學霸”這個标簽從未有過明顯的優越感,相反她是一個對自己的學習情況保有很強敏銳度的人,這種敏銳度讓她從來不敢松懈,更不敢驕傲自滿。江既遲這麽說,她免不了為自己會做這類超綱題而感到有些暗暗的竊喜,但并不會得意忘形。

倪雀擡頭看着江既遲:“我就是練一練,實在不會的,我最後會看答案解析的。”

“要是答案也看不懂呢?”

“那我就多看幾遍。”

倪雀這話接得在江既遲意料之外,他“嗯?”了聲。

倪雀小聲道:“我們老師也不太會。”

江既遲和馮子業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馮子業“唉喲”一聲:“給我們小學霸厲害壞了。”

江既遲也說:“真厲害。”

一個是并無惡意的調侃,一個是真心誇贊,倪雀聽着,心裏飄飄的,很高興。

三人走到樓下的收銀處,江既遲把買的書遞給收銀的店員,馮子業也把自己挑的書放在了臺面上。

倪雀等着他們付完後自己再結賬,江既遲卻朝她伸出了手。

倪雀有點愣,江既遲直接把她手裏的書和卷子抽走了:“發什麽呆呢。”

手中一空,倪雀下意識地去奪自己的東西:“我自己來。”

“你來什麽來?”江既遲用卷子拍了下她的腦袋。

江既遲的動作很輕,卷子撤離的速度也很快,倪雀卻有點像是被拍懵了。

就……就好像江既遲剛才是用手輕輕拍了她的腦袋一下。

那端,店員掃完了所有書封底部的條碼,說了個最終金額,問:“掃碼還是現金?”

“掃碼。”

很快,微信收款到賬的語音提示響起。

倪雀有些尴尬,她看了馮子業一眼,對于江既遲付錢這件事,馮子業看起來沒有任何負擔,似乎非常理所當然、不值一提。

他們本來就是發小,再者中午吃飯是馮子業結的帳,他和江既遲之間起碼是有來有往的。可是自己……蹭頓飯也就罷了,但買書買卷子,完全是她自己的事,讓江既遲替自己買單,尤其是她和江既遲認識才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實在是無法接受得心安理得。

往書店外走的時候,倪雀走到江既遲那一側,要開口時,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稱呼他。

叫名字?她都叫馮子業老師了,而江既遲是馮子業發小,她叫他名字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不夠尊重他?

難道叫江老師?可江既遲也不是她老師啊,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地有點排斥這個太具戒律屬性的稱謂。

她就糾結了這麽會兒,就沒找着機會開口了。江既遲和馮子業一直在說話,聊天的內容又回歸到了先前那種比較專業深入的話題,江既遲建議馮子業業餘可以學學AI繪圖,說是技多不壓身,馮子業一臉不屑,對此嘴炮了半個小時。

之後他們打車回了青螺鎮,江既遲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外加高鐵、火車,已經非常累了,馮子業早就幫忙在鎮上給他訂好了賓館。

把人送到賓館後,江既遲要好好休息一陣順便倒時差,馮子業則帶着倪雀回學校。

回去的路上,倪雀捧着手裏的書和卷子,她看了眼封底的标價,書店的教輔售價統一八五折,這兩套卷子一本書加起來一共是117塊多。

她從書包裏拿出來120塊錢,給到馮子業,問他能不能幫忙轉交給江既遲。

江既遲既然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肯定和馮子業還會經常見面,讓馮子業幫忙轉交是最合适的。

可是當她說出口後,她心裏有個聲音希望馮子業能拒絕這件事。不是她不想還錢,而是她想,在馮子業拒絕後,她就有了個能自己去還錢的理由。這樣,她就有機會能再見到江既遲。

果然,她說完後,馮子業并沒有收她遞過去的現金,甚至為了打消她給錢的念頭,當作丢難題似的丢出一句:“這錢我是不會替他收的,要還你自己還。”

這話正中倪雀下懷,倪雀故作為難地“哦”了一聲,內心卻很雀躍。

這天下午一放學,倪雀第一個沖出教室。

青螺鎮太小,攏共兩條主幹道。鎮上所有的建築、店面什麽的,基本都以這兩條呈十字形交錯的主幹道為中心排布坐落着。

馮子業給江既遲訂的是鎮上最好的一家賓館,距離他們學校稍微有點遠,但這個鎮都這麽小了,再遠也遠不到哪兒去。倪雀跑跑走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時間,就到了那家賓館門口。

之前江既遲和馮子業道別的時候,只約了明天再見,沒有約今晚,說明江既遲今天的晚飯得自己解決,而他們鎮上又沒有外賣服務,所以江既遲肯定得出來覓食。

倪雀這麽想着,蹲在賓館外面的馬路牙子上,等了起來。

這麽幹等着太浪費時間,她又拿出了單詞本開始背單詞。

夜幕一點點降臨,街上的路燈漸次亮起。

倪雀始終沒有看到江既遲出來的身影。

她想,估計是太舟車勞頓了江既遲還在休息,但她不能再等了。

她去了青螺鎮北邊的一家菜市場,她家隔壁的劉嬸在這租了個小攤位賣菜,每天都晚上八點左右收攤,完了還得趕回他們村。倪雀有時候放學了不樂意那麽早回家,會在學校寫一會兒作業,然後來這兒搭劉嬸他們的三輪車一塊兒回,畢竟天黑了她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倪雀到的時候,七點剛過半,劉嬸正在收攤,倪雀幫忙一起收了尾,便搭劉嬸的車回去了。

到家後,倪保昌見她晚回,果然沒給她好臉色,倪雀潦草地吃了晚飯,就去屋後的山坡上接替她奶奶放羊。

第二天下午放學後,倪雀又跑去了江既遲住的賓館,然而就是不湊巧,到了七點多,倪雀還是沒等着人。江既遲要麽就是出去了沒回來,要麽就是晚飯吃得晚,而她能等的時間又實在有限。

又過一天,到了周五,這天下午他們有美術課。倪雀決定到時候直接問馮子業,确定一個能見到江既遲的時間點,然後再過去找人。

下午第二堂課,鈴聲響起,學生們回到座位坐好,等着老師進來。

班上的同學都很喜歡上實習老師的課,實習老師們年輕、有活力,身上貼着中學生神往不已的“大學生”的标簽,比起那些日日都能見到的本地的老教師,這一年換血一次的實習老師,總是得他們青睐的。而馮子業不僅是那種容易和學生打成一片的性格,他教的又是“美術”這種于學生而言幾乎等同于玩樂性質的課,學生們就甭提有多期待他出現了。

大家扭着腦袋看着教室外,只等馮子業出現,過了會兒,沒見着馮子業,倒是有一道落拓挺拔的身影從教室窗外走過。

倪雀正低着頭在算題,耳邊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驚呼聲,甚至,她還聽到教室裏有一片整齊劃一的聲音用極其期待的口吻在低喊:“進來、進來。”

動靜太大了,倪雀無法不受其擾,她擡起頭,就見江既遲拎着個筆記本電腦走進了他們班。

與此同時,教室裏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呼聲:“哇!”

倪雀拿着筆的手頓住了,眼睛不禁睜大了幾分,呆愣地看着江既遲一步步走上了講臺。

江既遲穿着一身純白的衛衣,襯得他愈發膚如白雪、目似琉璃。

倪雀坐在教室很是正中的位置,她一眼不眨地望着江既遲,心中仿佛有海浪在翻湧。

而随着江既遲在講臺上站定,班上嘈雜的聲音卻慢慢靜了下來,江既遲的視線在教室裏逡巡了一圈,目光在掃過倪雀時,他極輕地挑了下眉,像是無聲地和倪雀打了個招呼。

倪雀聽到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仿佛即刻沖破胸腔的束縛。

江既遲把電腦放在講臺上,露出俊朗非凡的笑容:“同學們下午好,你們馮老師臨時有點事,這堂課我代他上。”

“我姓江,”他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姓氏,那字跡遒勁有力,一筆一劃透着書法的氣韻,他轉過身來,那張過分優越的臉上笑意不變,“你們可以叫我江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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