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其中一朵紅梅落在姬無鏡的肩上。

顧見骊望着那朵紅梅小聲說:“我沒有……”

她的聲音低下去。望着近在咫尺的姬無鏡,她的眼前竟然浮現了不該浮現的畫面。仿佛工整穿着衣裳的姬無鏡在她面前什麽都沒穿似的。她目光落在姬無鏡的胸口, 像是看透了他的衣裳, 看見了他左胸下那粒小小的紅痣,和他左眼眼尾下的淚痣一樣, 小小的,紅紅的。

她的臉, 忽得紅了,如落在姬無鏡肩上的那朵紅梅。

一陣恍惚, 顧見骊迷茫的眸光重凝, 眼前看見的卻是姬無鏡髒兮兮的衣襟——她剛剛踢的。她讪讪擡手,拂了拂他衣襟上的髒漬,又将他的衣襟整理了一下,然後嗡聲說:“我只是想幫你擦身而已……”

姬無鏡垂眸看她, 問:“為什麽不等我醒過來。”

顧見骊雖然已經止了淚, 可她的眼睛早就哭紅了, 她迷茫望着姬無鏡,眸中的濕意惹人憐惜。她小心翼翼地拿走落在姬無鏡肩上的一片紅梅, 又丢落, 紅梅翩翩落下。

姬無鏡側過臉, 視線随着她的指尖兒落在那朵紅梅上, 看着它緩緩落地。

“我問過你的,你說看心情。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情好什麽時候心情不好……”顧見骊低聲說。

問過的。

——“五爺, 我聽說有些人會賣妻。倘若有人出高價, 五爺可會把我賣掉?我随口說着玩的。五爺別當真。”

——“看心情啊。”

姬無鏡收回視線, 看向顧見骊的唇。她先前咬破了唇,如今被風一吹,又流出了血。血絲蔓延,逐漸凝聚,凝成血珠兒,血珠兒在一點點變大,随時會流下來。顧見骊垂着眼,渾然不覺。

姬無鏡彎下腰湊過去舔去她唇上的血珠兒,又在顧見骊震驚的目光中,含住了她的唇,吮去她唇上殘留的腥甜。

姬無鏡擡眼,對上顧見骊的視線。他沒有退開,仍舊含着她的唇瓣,不緊不慢地說:“只要你不惹叔叔生氣,叔叔會一直心情好。”

随着他說話,雙唇阖動,輕輕摩挲着顧見骊的唇。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柔軟的唇開始蔓延,讓顧見骊心裏忽然慌亂起來,偏偏被打橫抱着,雙腳沒落在實處,更是不安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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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剛剛開口,微微動作的唇又擦過姬無鏡的唇。她不敢動了,也不敢再說話,怔怔望着姬無鏡。

天色不知何時黑下來,一輪圓月爬上天幕,零落的星伴着圓月閃爍。天地皆靜,唯有心髒在劇烈地跳。

姬無鏡忽然直起身退開。唇上一涼,顧見骊緩慢地眨了下眼。她望着姬無鏡,順着姬無鏡的視線轉過頭去。

天色太暗,她看不太清。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一道人影從遠處逐漸走近。

那人又走近一些,顧見骊才看清是陳河。

陳河一手負于身後,慢悠悠地走到樹下,仰着頭望向樹上的姬無鏡,笑道:“宮裏正亂着,身為玄鏡門門主,不打算搶個功勞?”

姬無鏡臉色不是太好看,沒回話。

顧見骊想了想,猜測是陳河告訴了姬無鏡昨天夜裏宮中發生的事情。

陳河對于姬無鏡沒搭理他他并沒有太多的意外,反正姬無鏡性情古怪反複無常。他過來本來也不是找姬無鏡的,他移開視線,看向了顧見骊。

陳河的目光投來,顧見骊因被姬無鏡抱在懷中覺得有些尴尬。然而她如今不能走路,定然不能讓姬無鏡将她放下來。

“我過來是帶了陛下的旨意。”陳河道。

顧見骊收了尴尬的情緒,立刻略緊張地望向陳河。

“武賢王沉冤得雪,下次再見,陳河當稱呼夫人為郡主了。”

顧見骊心中一松。

陳河又道:“已派人到骊貴妃之處給她換上宮女的衣服,稍後會将她悄悄送出宮。師兄行動間太顯眼,所以她與你們分開離宮。”

顧見骊望着陳河感激地笑起來,說道:“多謝督主幫忙。”

“夫人說錯了,陳河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幫過夫人任何忙。”陳河笑得雲淡風輕

顧見骊了然,彎唇而笑,亦不再多言。

姬無鏡抱着顧見骊從紅梅樹上一躍而下,悄聲無息地落了地,身後的紅梅樹紋絲未動。他抱着顧見骊大步往前走,經過陳河身邊的時候,連看都沒看陳河一眼。

陳河一怔,轉過身,望着姬無鏡的背影,喊:“師兄。”

“別,當不起。我可沒你這麽慫的師弟。”

陳河看着姬無鏡走遠,氣笑了。

自己護不住自己媳婦兒,賴他身上了?簡直毫無道理。

一道白影從樹端躍來,穩穩落在陳河的懷裏。陳河輕輕撫摸着雪團柔軟的毛發,垂眉望着它時,眸光霎時變得溫軟起來。他對它說:“這世間啊,還是我的雪團最好。”

雪團眯着貓眼兒,在陳河懷裏伸了個懶腰,舔了舔他修長的手指,窩在他懷裏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睡覺。

陳河指腹點點它的額頭,說道:“今日忙了些沒顧上你這小家夥,接下來都不離開你……”

姬無鏡抱着顧見骊走了沒多久,就看見了侍衛交手打鬥的場面。也不知道是亡了的四皇子心腹為主子報仇,還是姬岚要清除異己。

姬無鏡懶得理這些人,抱着顧見骊緩步而行。顧見骊初時見這場面還有些害怕,可是瞧着姬無鏡從容的樣子,倒是減輕了許多畏懼。再想起當日姬無鏡遇到刺殺時,滿地無頭屍的場面,顧見骊忽然覺得自己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她忽然說:“五爺,我們回家嗎?”

姬無鏡不答反問:“你想住宮裏?”

“不是!”顧見骊急忙反駁,又說,“我們先不回家,先去我父親那裏一趟好不好?我知道陳督主定然會派人去送了消息,陛下那裏送過去的也會是好消息。只是昨夜到今日發生的事情,送信的人定然沒有我更清楚些,我想親自告訴父親。”

姬無鏡沒開口。

顧見骊等了又等,搭在姬無鏡衣襟上的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襟。姬無鏡這才低眼看她,不耐煩地說:“話真多。”

顧見骊認真打量了一下姬無鏡的表情,隐約覺得他應該是同意的。她閉上嘴巴,不吭聲了,安靜地由他抱着,一步一步離宮。

高處,姬岚望着下方厮殺的場面,不經意間看見了姬無鏡抱着顧見骊離開。他目光在姬無鏡身上凝了凝,皺起眉。

“可惜了……”他随意自語,眉宇間帶出幾絲惋惜。有着那般才智與果敢的女子,還是顧敬元的女兒。可惜已經嫁了。

伺候在一旁的東廠督主窦宏岩揣摩着聖意。坐在龍椅上的人雖然換了,還是臣子還是那些臣子,在大清洗之前。宦官與朝臣不同,誰是皇帝,窦宏岩就拍誰的馬屁。

姬無鏡抱着顧見骊剛走到宮門口,正迎上騎馬而來的顧敬元。

“見骊!”顧敬元跳下馬沖過來。

姬無鏡撩起眼睛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道:“你這老東西說話能不能不像打雷似的?”

“你!”顧敬元剛想罵他,這才發現偎在姬無鏡懷裏的顧見骊睡着了,他立刻噤了聲。

姬無鏡看着顧敬元身後的馬,說:“我說,敬元兄啊,你就騎着匹馬過來接人,連個馬車都沒有?”

顧敬元看了一眼顧見骊的小腿,心疼得不得了。他正心裏後悔沒帶着馬車過來,沒成想被姬無鏡直接說出來。他一惱,重哼了一聲,駁回去:“逆子,叫爹!你聰明啊,你聰明得連馬都沒騎,只有兩條腿!”

剛剛睡着的顧見骊蹙了蹙眉,發出低低的輕吟。

顧敬元伸手,想要從姬無鏡懷裏把女兒抱過來。姬無鏡側過身避開,他微微擡起下巴示意前方,說:“好爹,你另外一個女兒摔倒了。”

顧敬元回過頭去,前方黑漆漆的,哪裏有半個人影。耳畔一陣風掠過,顧敬元回過頭去,只見姬無鏡抱着顧見骊一躍而起,踩了一下馬背,身影消失在了夜色裏。

“姬狗!”顧敬元指着姬無鏡的背影,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姬無鏡不僅抱着顧見骊運輕功先走了,還故意踩了馬,馬兒受驚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這是欺顧敬元舊疾未愈不能運輕功。

等顧敬元趕回家時,陶氏忙迎上他,告訴他姬無鏡抱着顧見骊回來了。

顧敬元望着小女兒房間的方向,頓時覺得姬無鏡一言難盡。

既然是同路,跑什麽啊?啊?

“您去看看?”陶氏問。

“見骊睡着了,明天再說!”顧敬元沒好氣地轉身回了屋。

陶氏沒歇,守在院門口,等派去廣平伯府的人把季夏帶來了,她才放心歇下。

顧見骊的腿一直很疼,她睡得迷迷糊糊斷斷續續。顧在骊煮了止痛和助眠的藥讓她喝下,藥效逐漸起來作用,她變得很困,偏偏因為疼痛睡不着,更是折磨。身上的衣衫又一次被汗水打濕。

她合上眼,告訴自己睡着了就不疼了,默默在心裏數綿羊。

一只綿羊、兩只綿羊、三只綿羊……

意識逐漸變淡,顧見骊迷糊中隐約覺得鎖骨處一涼,她緩慢睜開眼睛,看見姬無鏡坐在床側,在解她的衣服。

顧見骊呆呆看了他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愕然問:“做什麽?”

顧見骊今日的紫衣款式特殊,半透明的寬松廣袖短衣裏面的衣服緊緊束在身上,系帶在胸前從上至下穿插着。姬無鏡慢條斯理地解着系帶,說:“給你擦身啊,擦了汗才能舒服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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