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疑惑之餘,出租車已經停在了中心醫院大門口。
見雨勢未減，前擋風玻璃的雨刷器都要掄冒煙了，司機問道：“雨這麽大,要不要給你送裏面去？現在是十三塊六，湊個十四塊錢咋樣？”
昨天那場車禍,給江歧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尤其是這會兒雨還這麽大。
他生怕從這兒下車，老天爺覺得昨個兒一輛車沒撞死他,再安排一輛過來。
想着這個下車地點實在不太安全,索性點了點頭,“麻煩了。”
司機嗐聲一笑，“就掉個頭的事兒。”
眼看到了目的地,江歧路拿出手機,正打算掃二維碼付錢，但手機屏幕剛好從左邊開裂，“1”和“4”兩個位置被裂痕遮擋接觸不實。
好不容易輸入進去，拇指卻頓在付款界面。
車停穩後,江歧路下車撐開雨傘，關門時很随意的囑咐了一句，“雨太大了,路上注意安全。”說完,匆慌跑進醫院大樓。
距離比較遠,司機也沒聽太清,不過大概能猜到是什麽意思。
夜還長，送完這一趟,他正準備打開軟件搶單，微信遲鈍的彈出了金幣散落的提示音。
“微信到賬60元。”
司機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兩秒,又點進微信收款提醒反複确認。
确定乘客多給了錢，急忙降下車窗喊人，“诶！小夥子！你錢給多了！”
但此刻江歧路早已經跑沒了影，司機撓了撓後腦勺，嘀咕道：“他...不能再投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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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區vip病房外。
多虧平時的工作訓練，跑過來的路上，江歧路把自己的形象重新整理了一遍，除了襯衫領口的酒漬，其他看起來都還好。
梁秋萍剛做完手術還在昏迷中，他推門進去時，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此時病房裏除了梁秋萍和兩名值班的護工，主治醫生和護士也在。
“醫生，我媽怎麽樣？”看着床上快要瘦成骨架的梁秋萍，江歧路有些擔心。
主治醫生小聲叮囑了護士幾句，這才過去和江歧路說明情況。
“目前有些低燒，是正常的術後反應，先觀察一個晚上，如果能退燒，就不用擔心。”
實在放心不下，關于梁秋萍的病情，江歧路又跟醫生聊了幾句。
按照原本的事情走向，原主出車禍，梁秋萍跳樓，最後兩人都死了。
雖然盡可能的改變一切，可車禍他還是又經歷了一次，也就是說死亡本就是不可逆的，只不過在他這兒出了點兒bug沒死成。
所以他現在擔心的就是，即便是梁秋萍沒跳樓，也如願做了手術，最後還是逃不過命定的那一劫。
醫生和護士都走後，他暫時支開護工，在病房裏和梁秋萍單獨呆了一會兒。
剛重生過來那會兒，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又或許是第一次感觸真實的擁有，江歧路對母親很陌生。
初次見面的時機也不太好，剛巧趕上梁秋萍病重，面黃肌瘦的，看着既辛酸又心疼。
時隔一個月的今天，梁秋萍更瘦了，兩頰和眼眶都凹進去，全身上下的皮膚像是塗了藥水一樣，都是蠟黃色。
但也多虧簡明緋的照顧，雇了專業的護工悉心照料，平時用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負擔不起的藥物。
相較而言，現在看起來還算精神一些，并不像他當初在夢裏看到的畫面那般，幾乎被癌症折磨得幾乎沒了人樣。
病房內，暖黃色的燈光下，江歧路握着梁秋萍冰涼的手，額前碎發遮擋着眼睛，看不清情緒。
沉吟片刻，才嗓音低微的說了句，“要快點好起來...媽...”
與此同時，另一邊。
相比醫院過于安靜的氣氛，簡家園區的某棟別墅裏，顯得格外‘熱鬧’。
時隔兩年，簡家父子終于打了通視頻電話。
但接通後依然不是簡明緋期待了十幾年的關心，而是吃了槍藥一般的質問，甚至沒了以往的耐心。
“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真知道給我長臉！不穩住場面反而一走了之，你倒是潇灑了！知道其他人怎麽說嗎？！”
簡明緋才進門不久，還沒來得及換衣服，這會兒身上髒兮兮的，正煩得要死。
他略顯不耐煩的坐在沙發上，看着桌上電腦屏幕裏疾言厲色的簡雲峰，面上硬是擠出一絲冷笑。
“其他人應該誇我頗有教養，是簡總您最得意的好兒子吧？”
聞言，簡雲峰火氣更盛，氣得直拍桌。
“簡明緋！你——”
“難道我不該走麽？當衆被羞辱，還厚臉皮的留下，這才丢人吧？”簡明緋秉持着僅剩不多的禮貌，并沒有對這個長輩大喊大叫，但語氣已經很難聽了。
“混賬東西！你——你眼裏究竟有沒有我這個父親？！我說的話全當耳旁風是不是？！”簡雲峰指着屏幕裏的簡明緋，氣得肩膀直發抖。
可簡明緋卻面不改色的盯着他，笑的依然很冷，“難道你眼裏就有我這個兒子麽？私自替我安排訂婚宴不說，作為主人公，訂婚這件事我竟然是從黎夢口中得知的。”
本想繼續說下去，看簡雲峰捂着心髒靠在沙發上，氣的一時半會兒都說不出話來，簡明緋把話又憋了回去。
文管家站在他身後，試圖小聲勸說，“少爺，先生不是這個意思，您應該...”
只是話沒說完，就見電腦屏幕裏多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心髒又不舒服了吧？來，把藥吃了。”
女人很漂亮，四十左右歲的樣子，穿着淡雅，端着水杯走過來時，滿臉的擔憂。
簡明緋盯着屏幕這個刺眼的畫面，眼睫不由自主的顫了下。
他一秒都沒猶豫，擡手重重的扣上電腦屏幕，起身徑直上樓。
十幾年了，這是簡明緋第一次主動挂斷簡雲峰的電話。
看着少爺離開的背影，文管家沒敢再說什麽。
當下這情況，估摸着就算說破嘴皮子，也無濟于事。
眼看着視頻電話被挂斷，簡雲峰面色漲紅，火氣一股腦兒的全都湧了上來。
“我、我真是給這小子臉了！你看看！他現在還敢挂我電話！”
陶琳餘光瞥了眼電腦屏幕，看見視頻通話的痕跡那一刻，端着水杯的手不由得一緊。
她心裏明白，自己才是讓簡明緋挂電話的主要原因。
以往這父子二人都是打語音，很少視頻。
知道簡明緋不能接受她的存在，所以在僅有不多的幾次視頻通話裏，她都盡可能的躲遠一些，甚至還叮囑簡雲峰，半個關于她的字眼都不能提起。
實在沒想到，這次...
陶琳自責的抿起唇，看着簡雲峰把藥吃下，才嘆息道：“你說你，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自己氣個要死，小緋心裏也不舒服。”
“早勸你，訂婚這麽重要的事情，得跟小緋商量一下，你偏不聽，結果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無奈搖頭，将水杯擱在茶幾上，坐在了沙發另一邊。
簡雲峰緩和片刻，側過臉看向陶琳。
“我還不是為了他好？這麽多年來，我想盡辦法給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環境、安排各種場合去鍛煉他，他怎麽就不想想我的難處？後面的路我都給他鋪好了，就是想讓他少繞彎，我——”
“爸。”
一樓客廳玄關處，簡暮白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書包随意的誇在右邊肩膀上，高挑的身軀倚靠着浮雕牆壁，正環着手臂望向沙發這邊。
簡雲峰斂去方才的怒色，看了眼牆上的鐘表，緩和道：“今天不是周一嗎？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
“宿舍停電。”簡暮白站直身體，把書包往上掂了掂，站了太久沒人發現他，現在左腿有些麻。
陶琳關心道：“兒子，吃飯了嗎？沒吃媽給你做點兒。”
“吃過了。”簡暮白拖着麻嗖嗖的腿往二樓走，快到拐角處的時候突然停下來，看了簡雲峰一眼。
“爸，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給的從來都不是我哥想要的，你最應該做的，是回去看看他，而不是這種自我感動式的付出。”
他掏出手機，将十分鐘前剛剛沖上國內熱搜的視頻轉發給簡雲峰，“我覺得我哥沒錯，那種情況下，換做是我，我也會走。”
聽了簡暮白的話，簡雲峰頗感意外。
随着一聲手機提示音，他打開視頻，看着屏幕裏快要在宴會現場鬧翻天的黎夢，喉嚨哽了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漫漫長夜，暴雨持續到後半夜也沒停下來。
簡明緋側躺在床上，一眼不眨的盯着落地窗上滑落的雨珠。
看似平靜，但實際上思緒早已亂作一團。
有關于簡雲峰的，也有關于江歧路的。
直到視線裏劃過一道無比晃眼的銀白色閃電，那雙空洞的眼睛裏才勉強恢複些許生氣兒。
他下意識的捂住耳朵，将臉埋進被子和枕頭裏。
然而停了幾秒，想象中的雷聲并沒有出現，反而在房間門口處，傳來了擰動門把手的聲響。
緊随其後的，除了開門聲，還有一個熟悉的聲線。
“少爺，你一個人睡覺怕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