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無知無畏
第35章 無知無畏
但話又說回來,就算他是寧繹知的泰迪熊,他也不敢對寧繹知做什麽。因為真的泰迪熊只需要靜靜地呆在一邊,不會給主人帶來任何影響。可祝明予如果鐵了心把寧繹知往同志的方向拉……別說寧繹知願不願意了,祝明予自己都不敢。
如果他有錢,有人脈,能大包大攬,像電視劇裏的霸道總裁,打個響指就将寧繹知的未來全部安排好,讓他成為想成為的人,做想做的事情,那他絕對義無反顧地去示愛了。管他寧繹知到底愛不愛自己,反正他有的是底氣。
可事實上,他沒有錢,沒有能力,他是個對未來一無所知并且毫無規劃的高中生。
祝明予不喜歡規劃未來,這些事情顯然已超出了他的思考範疇。他手臂頹然地垂下來,腦袋重重地磕在課桌上,心道:“我的愛情可能就是一堆狗屎。”
一旁的寧繹知就是再厲害也猜不到祝明予的內心獨白,他只是看祝明予回來後便像霜打的茄子,又不知道在腦內上演什麽小劇場。他實在不會安慰人,只能敲了敲桌面,用極其寧繹知式的話語道:“起來,寫作業了。”
“……”祝明予幽怨地看向他,“你是什麽魔鬼?”
“心情不好的時候,寫寫作業就會好了。”寧繹知用自己的切身體會告訴祝明予,他一旦有煩心事的時候,刷兩道題就好了。
“謝謝,并不會。”祝明予用自己的實踐經歷告訴他,心情郁悶的時候做作業只會越做越崩潰。
寧繹知早就習慣祝明予一會兒開心一會兒難過的坐火車式心情,也就不再理他,手指上的筆轉了一圈後又開始噠噠噠地履行使命。
只是他到底現在稍微開了點竅,封閉的內心世界給人悄悄留了扇門。
寧繹知在家背完最後一個單詞,走到客廳倒水,正巧遇到敷着面膜的吳萬露。吳萬露愛美如命,一晚上塗塗抹抹,得刷好幾層亮晶晶油膩膩的護膚品。
她看到寧繹知這麽晚了還出來晃悠,便指了指客廳牆上的鐘,含糊不清地說:“似二點半了,好碎覺了。”
“喝完這杯就睡。”寧繹知喝了口水。
吳萬露啧了一聲,敷着面膜的她看着像個白花花的女鬼:“大晚桑喝碎,第二天總成租頭哦。”
“腫就腫了。”寧繹知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水腫,他倒了一滿杯水準備回房間,剛走兩步又縮了回來,“你今天批評祝明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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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繹知很少主動跟吳萬露開啓話題,更不要說是為了另外一個人。上學期他主動問了一次祝明予的轉校原因,這次又主動問起祝明予和她的談話。
這關系比她想得還要好啊。
吳萬露做班主任十幾年,這點風吹草動還聞不出就白幹了,她将面膜掀了,反問道:“他怎麽了?跟我談完話後還挺開心的。”
寧繹知想了想,回道:“沒什麽。”
又是這副拒絕溝通的态度。
吳萬露拍了拍臉,将面膜的精華都拍進去,臉頰微側,說:“祝明予,沒有談戀愛吧?”
其實比學生更八卦的是老師,通常辦公室閑談就是哪個班哪對可能在談戀愛啦,上個課回答問題叫了一男一女全班起哄啦,晚上小樹林抓到誰誰和誰誰啦。吳萬露問這個問題當然也不是空穴來風。
她看出了一點端倪,覺得祝明予這次的作文,行文看着有些春心蕩漾。
作文标題是心動的聲音。一般學生都會寫什麽山間清泉的流動聲啦,早點鋪的喧鬧聲啦,父母的督促聲之類的聲音,而祝明予卻寫了這麽一句話——我聽到池塘裏第一支荷花開了,那是心動的聲音。
雖然他後面七拐八拐往熱愛大自然方面圓了回來,但吳萬露還是本能地感覺有些微妙的情緒在裏面,再結合寧繹知說祝明予情緒起伏大,聽着便更像是戀愛的苗頭。
寧繹知直視吳萬露狐疑的眼神,“沒有。”他說完又補充道,“他每天跟我在一塊,沒聽他說過。”
盡管寧繹知的情商在她心裏是負數,但信譽度是滿分。吳萬露只得暫且按下懷疑的心,突然又想起什麽的說:“說起來,你生日那天思齊也說要回來,你叫上娟姐和祝明予一起呗。”
“不用。”
“過生日當然要請好朋友啊,你快邀請一下。”吳萬露威脅道,“你不喊我自己去喊啊。”
“……再說。”寧繹知頭也不回地回了卧室。
與此同時,祝明予關在自己的小房間和他的少男心事做激烈鬥争。他的心情是甜蜜而苦澀的,甜在能跟喜歡的人朝夕相處,苦澀是這份感情可能永遠也見不了光。
叔本華說對愛情的追求是沒有意義的,帶來的只有短暫的滿足,甚至會給生活帶來麻煩。可王爾德又說人應該永遠戀愛。
他從叔本華想到王爾德,覺得還是王爾德說得對。
文藝青年的腦袋掀起劇烈風暴,風暴過後,他給自己定了目标,第一條是能考上好大學,脫離祝康培的掌控。第二條是讓所愛之人減少包袱,喜怒哀樂行于色。至于第三條……第三條他寫來都覺得燙手,他寫下六個大字:發乎情,止乎禮。至于這個情要怎麽止,他打算用每個文青都做過的方式
——寫情詩。
寫一句,算一句,寫過就當談過了。
祝明予拿出一本灰色的全新筆記本,封皮印着一個月亮和幾顆星星。他在首頁寫下第一段話:月亮是卑劣的,耀眼的太陽會灼傷它的眼睛。我曾以為你是太陽,可我們的靈魂在同片天空露出同樣顏色。我是生在白天的月亮,而你是我的星星。
每個周六祝明予都會和寧繹知約在圖書館寫作業,到了下午寧繹知便會回燕栖縣照顧于娟。但這周六祝明予需要編個理由臨時逃脫,因為他有個非去不可的展會,并且這個展會不能向寧繹知透露半點。
他暑假在外文網站磕了很久的那部作品的同人展會要在婁寧首次開展。
這部作品叫做《Power Struggle》,是部架空歷史的正劇。故事主線圍繞兩位男主展開,兩個親密的童年夥伴随着年齡增長與成長變故,最終因政治理念不合而走向分道揚镳,并且開展了你死我活的權力争鬥。
乍看沒什麽問題,但因為女主存在感過低,以及兩男主之間的羁絆和相愛相殺過于好磕,導致同人作品幾乎全是他倆搞基。
這是國內第一場同人展會,幾乎圈內大佬全去擺攤賣東西了。
祝明予太想去參與了,甚至他都編好了一位不存在的女朋友,來向各位攤主解釋為什麽他一個男的要買這麽多搞基的東西。
只是寧繹知這關實在難過。寧老師不愧是寧老師,看到祝明予露出松懈或者偷懶的跡象就會提醒,如果連續逮到幾次甚至會開啓暴怒模式。
有時候祝明予會懷疑寧繹知只有暴怒這一個情緒是可以收放自如的。
他怕得要死,一直到展會當天都沒想好要怎麽撒這個謊。
但他怎麽也沒料到,寧繹知在當天早上八點,若無其事地給他發了條信息:“你今天不是要去同人展會麽,我們展會門口見。”
祝明予腦袋裏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了,顯些暈過去。
他不敢問寧繹知是只随便搜索了一下電視劇的簡介還是去補了全片,更不敢問他知不知道這片裏的兩個直男不是基佬勝似基佬。
等等,這一切的問題在于,為什麽寧繹知知道他周六要到同人展,并且寧繹知自己還有票。
祝明予不敢細想,剛出地鐵口,遠遠便看到一個颀長的身影,在茫茫人群中鶴立雞群。
寧繹知穿着個帽衫,雙手抱臂站在會展門口,帥是帥到令人發指,只是祝明予現在心如死灰,沒空欣賞帥哥。
他挪過去,沖着寧繹知僵硬地“嗨”了一聲。
但祝明予顯然低估了棒槌的支棱之處,對面的帥哥絲毫不懂中國人的模棱兩可和裝作無事發生的文化魅力,非常不留情面且語氣冰冷地說:“你為什麽不先跟我說要來這裏?”
祝明予被逼到絕境,惡向膽邊生,也嚷着嗓子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今天要來的?!你,你侵犯他人隐私!”
寧繹知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說:“你買票同步到動态了。”
“……”
祝明予想起來了,上學期要搶一個書展的票,讓寧繹知在這個軟件上幫他搶來着。這軟件不僅有大大小小的展子門票,還有書本和影音評分功能。他趁機和寧繹知互關,甚至還暗自竊喜,心想能從寧繹知的影音偏好看出他的內心世界。
沒想到寧繹知再也沒有用過這軟件,他的內心世界沒看到,祝明予自己的倒是一覽無餘。
祝明予自覺理虧,便低着頭不說話。
倒是寧繹知原地轉了兩步,糾結再三,最終有些郁悶地說:“我是不是平時對你太兇了?”
“對啊。”祝明予撇嘴,“兇死了,又很沒情商!”
寧繹知被噎了一下,有些氣急敗壞:“那你也不能來參加展會不告訴我,你跟我說,我又不會不讓你來。”他的意思是他其實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沒有祝明予想象得那麽嚴厲和魔鬼。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又……”又不是我男朋友。祝明予差點将後半句話脫口而出,險些咬了舌頭。
“你又……你又不感興趣。”
對方這麽無知無覺,老做些讓人想入非非的事,關鍵他什麽話都不能說,既希望對方能意識到什麽又害怕對方意識到什麽。他思來想去,實在氣不過,擡手朝寧繹知臉上捏了一把。
就當報之前老被捏臉的仇。
觸碰過對方臉頰的拇指與食指有些發燙,祝明予将手背在身後不自覺地摩挲,試探性地問:“你也看過這個電視劇麽?”
“……回去看。”寧繹知說。
那就是沒看過。
祝明予松了口氣,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說:“待會兒進去了你可不要後悔。”
作者有話說
打開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