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動神馳

第45章 心動神馳

周六晚,祝明予站在撈丸門口,假裝盯着菜單,戰戰兢兢地不敢進去。

他不喜歡人多的場合,特別是一幫子人坐在圓桌上吃飯,這讓他不由自主地顫抖,仿佛又在與祝康培和一群老板應酬。

昨天寧繹知的回複簡直出乎每個人的意料,一排的卧槽跟着刷了下來,接着人數很快便滿了。

祝明予這會兒近鄉情更怯,開始考慮要不要現在走人,他都摸出手機準備跟胡大千說不來的消息了,頭頂上方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怎麽不進去?”

祝明予錯愕擡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寧繹知看起來比往常更加陰郁和脆弱,眼眶下面青黑一片,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祝明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但仍不由自主地跟在寧繹知後面。甫一進門,胡大千便怪叫道:“哦!最後兩個人到了,點菜了點菜了!”

胡大千他們坐的地方是一個長方形的卡座,因為祝明予他倆最後到,兩個人都只能坐在外面。

寧繹知坐最外面,先去調醬料,沒過多久便回來了,手上拿了兩碟,把右手拿着的醬料很自然地遞給了祝明予。

祝明予遲疑地接過來。

寧繹知看他拿的十分猶豫,便說:“芝麻醬混花生醬再加蔥花,你不是最愛吃這個?”

重點當然不在這裏!

祝明予瞪了他一眼,然後拿出手機噼裏啪啦地給他發信息:“你為什麽要給我醬料?”

寧繹知衛衣兜裏的手機震了震,他拿出來,看了祝明予一眼,又回道:“順手的事。”

好,好,好,這句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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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予咬了咬牙,繼續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寧繹知:“我還沒想清楚。但我想告訴你,我現在是在按照我的本能行動。”

祝明予連發三個問號:“???”

寧繹知又打字回道:“反正我見到你之後感覺平和很多,焦慮的情況也有所緩解。”

祝明予臉一下就熱了,他驚奇地轉頭看向寧繹知。寧繹知亦神色如常地回看他。

“你在說什麽啊。”祝明予臉色紅紅地又轉了回來。他覺得今天的寧繹知好奇怪,言語行為像個在記錄感情的機器人。

“诶,你倆在那眉目傳情呢?”胡大千大着嗓門調侃道。

胡大千腦子簡單,說這話也沒多想,只是看這兩人一入座後就在那玩手機,繃着個臉也不說話,便趕緊想把場子熱起來。

他這話倒也奏效,除了兩位當事人,一桌人聽完都笑了起來。

火鍋料被陸陸續續地呈了上來,胡大千拿着根筷子,跟祝明予和寧繹知挨個介紹道:“雖說咱都當這麽久同學了,但這兩位是真不合群啊,所以還是由我來介紹一下昂。咱班體委,趙益德,诶,膽大,嗓門更大,拳打趙子龍,腳踢張益德。”

他就這麽講相聲似的給每人配了段簡短介紹,一輪下來,最後點到祝明予旁的一個女生,“這位,黃安安,安哥,女中豪傑,巾帼不讓須眉的代表,一頓飯能吹八瓶雪花。”

滿桌人被他逗得捧腹大笑。祝明予見胡大千似乎已經賣弄完了,便嚷道:“我和寧……繹知的介紹呢?你不會就沒給我倆想詞兒吧?”

“你倆還要介紹啊?”胡大千擺手,“我現場就給你編一個,你聽着啊。這位是我們一班的風流才子祝明予,胸藏文墨,膚白貌美,是我最看好能成為男主播的……”

“滾啊!誰要做男主播!”祝明予怒扔一片生菜。

胡大千嘎嘎笑,接住了祝明予投擲的生菜,又拿筷子指着寧繹知:“吶,這位就更不用多說了,大名鼎鼎的寧繹知。學霸中的學霸,重大場合發言最多的男人。平生堅守第一,從未下滑。雖然臉比茅坑裏的屎還臭哈。”

幾個女生立刻反駁道:“屁啦!胡大胖你是嫉妒了吧!”

被這麽一攪和,大家氛圍明顯輕松了許多,幾個人嘻嘻哈哈地邊涮菜邊聊天。

胡大千也不忘組局的目的,給疑似暗戀祝明予的黃安安使了個眼色,又轉頭對祝明予說:“明予,安哥有問題問你。”

他剛說完,背便被啪地打了一擊,打他的正是黃安安。黃安安性格豪爽,留着齊耳短發,班裏同學總是安哥安哥的叫她。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兩個異性被人在公開場合正兒八經地點名,無論當事人到底什麽情況,總會引來一群人的起哄。

祝明予正拿筷子戳了一個丸子,聞言擡起頭,傻愣愣地啊了一聲。

黃安安轉頭看他,難得在臉上顯出些嬌羞,“祝明予,你大學想考到哪裏?”

這話在這種場合已經夠直白,周圍同學皆激動得鬼叫連連。

祝明予吓得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下來。

“你們鬼叫個毛線啊?我只是随便問問。”黃安安朝着四周呲牙咧嘴。

“我……我……”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當時想的是寧繹知肯定會考那幾所頂尖的學校,那他便去寧繹知要考的大學的城市。但現在這個情況,他可能會變成寧繹知報哪個城市的學校,他就不去哪個城市。

因此祝明予只能回:“我不……”

“他跟我考一個學校。”寧繹知冷不丁地說。

這話別說別人了,就連祝明予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和寧繹知考同一個學校。

周圍瞬間安靜了。

祝明予活見鬼似的看着他,心想這大哥今天到底吃錯什麽藥了?

黃安安也懵了片刻,此時只想快快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人在緊張時刻總是會選擇自己的舒适區,她在桌上掃了個碼,着急忙慌道:“唉,別說廢話了,你們誰要喝酒的?咱們來比比誰喝的多。”

幾個同學趕緊擺手,道:“誰能比得過你啊,不來不來。”

祝明予不忍心看別人尴尬,便默默從桌子底下舉起手。只是手擡了一半,便被寧繹知給按了下去。寧繹知知道祝明予從來沒喝過酒,便說:“別逞能。”

“随兩瓶!”祝明予大喊。

寧繹知:“……”

祝明予明顯高估了自己對酒的接受能力,剛嘗一口就被它又苦又澀的怪味給惡心到了。寧繹知看他臉皺得像苦瓜,又說道:“不能喝就別喝了。”

“誰說我不能喝了?!”說完就把一杯猛猛幹了。

寧繹知有些生氣:“你跟我較什麽勁?”

“誰說我較勁了,我自己喝不行嗎?”祝明予給自己又倒一杯,偏過頭不想理寧繹知,舉起杯子道,“來,我敬大家一杯!”

寧繹知看他上頭的樣子,也不打算再勸,便冷眼看着祝明予在那跟人喝酒。

一杯、兩杯、三杯……祝明予喝到後來突覺酒是個好東西,将煩惱全都喝忘了,只剩下從嗓子眼兒裏蹦出的興奮。等喝到一瓶見底,祝明予就不行了,腦袋又昏又沉,紅着張臉坐在位子上,眼睛半眯半睜,看着像是睡着了。

在座的除了幾個女生和寧繹知,其餘幾個都喝了酒,但都沒有像祝明予那樣喝得臉紅眼睛紅的。大家吃的喝的都差不多了,便三三兩兩地結伴出了店,各回各家了。

胡大千也喝了不少,走到祝明予邊上,摟着他的肩道:“祝明予你傻啊,你跟安哥拼什麽酒,她家開酒廠的,從小喝到大。”他有些唏噓,這媒看來是沒做成,倆人一點不來電,到後面喝成哥倆好了。

祝明予神志不清,含含糊糊地回道:“我沒想拼,我就想喝點……”

胡大千覺得他這迷糊樣怪好玩的,想伸爪子捏捏他的臉,誰知爪子還沒伸,胳膊便先被人給擡了起來。胡大千瞪着小眼,被來人兇神惡煞的神情弄得汗毛直立。他摸着手臂上的汗毛,只見寧繹知把祝明予的胳膊架在肩上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這兩人,怎麽看着這麽gay呢……”胡大千揉了揉眼睛。

祝明予被寧繹知架着,心裏又憋着一股氣,沒走多久就把寧繹知一推,獨自踉跄地走了一段,然後摔倒在了綠化帶上。

他這一摔就站不起來了,幹脆躺在了馬路上。

幸虧這是條只夠非機動車行駛的小路,附近又沒什麽設施,一入了夜便鮮有人影。

寧繹知看他當場來了個幕天席地,也不扶起來,任由祝明予在地上躺着。

寧繹知吃了一晚上的閉門羹,又被祝明予刻意唱反調,此時氣不打一處來,只想讓他躺地上反省反省。當即像朵高嶺之花戳在路邊,冷冷地說:“你鬧夠了嗎?”

祝明予喝了酒,情緒比平時還要敏感。他躺在地上看他,突然就哭了起來,抽抽涕涕地說:“寧繹知,我總是在擡頭看你,我躺得好低,追你追得好累。”

這也是個本事,喝醉後的胡話聽起來還像在寫現代詩。

寧繹知心立刻軟成一團,嘆了口氣,蹲下來坐在馬路上,問:“我坐下來了,近了沒?”

祝明予點點頭,又帶着哭腔說:“你在幹嘛啊,你幹嘛又對我這麽好。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啊,你是不是個神經病?以前……以前你不懂就算了,現在你懂了幹嘛還這樣呢,幹嘛又給我莫名其妙的希望。”

寧繹知不知道祝明予喝醉到了什麽程度,是不是還清醒,但他聽這人講話邏輯又覺得應該沒有醉得很厲害。

他看祝明予躺在草叢裏,被月光掬着臉,臉上泛着紅暈,嘴唇又亮晶晶的,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拿手指摩挲了一遍祝明予的唇,頓時覺得心跳動得厲害。

他早就将于思齊給他的問題背得滾瓜爛熟,不斷回憶過去他與祝明予相處的感情和想法,只是他怕回憶騙人,便打算見到祝明予後再進一步确認。

他現在全想明白了,他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心動可能就是在燕栖縣,在溪橋底下。當時感情蓋過了理智,所以才信了祝明予鬼扯般的兄弟之間的抱一下。

而巧合的是,每次他心動得最厲害的時候都是在外面,在無拘無束的自然間。好像在外面的時候他的心才是不受管控的,能夠先越過理智,将情感宣之于口。

寧繹知心越跳越快,從祝明予的唇摸到臉,他察覺到彼此的呼吸都變得很急很重,祝明予的身體也越來越繃緊。

“那就這樣吧。”寧繹知對自己說,他下定了決心,然後從書包裏拿出一本冊子。

路邊的燈太暗了,祝明予又因醉得厲害,看字不僅有重影還進不去腦袋裏。他把冊子打開,對着路燈反複看了,眯着眼問:“這什麽東西啊?”

“這是我針對你個人做的一個複習計劃,裏面包含了你所有薄弱的知識點以及提高方向。”寧繹知跟于思齊聊完後就在想那幾個問題,想完後又一直在寫這個複習計劃,昨晚幾乎沒睡。

“啊?你真要讓我跟你考一個學校啊?”祝明予被他這冊子給驚到了,酒意都清醒了三分。他把冊子合起來,想伸出手還給寧繹知,“我不行的,你別開——”

“我不管你是不是清醒的,我這話只說一遍,過時不候。”寧繹知抓住他的手腕,二人肌膚相觸的地方燙得驚人。

祝明予望着寧繹知深如夜空的眼眸,似乎要沉醉在這雙眼睛裏。

寧繹知松開了他的手腕,然後去抓他的手指,變成了一個五指相扣的動作,“祝明予,我還是搞不清你說的喜歡到底是什麽。但我只知道你不理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難受。”

“這種難受超過了我的控制範圍,我不知道要怎麽去解決它。”

“我只知道,我做個題會在想,你是不是有哪道題目不會做了。走個路會在想,你會不會又在哪裏磕了碰了。吃個飯時還在想,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因為你也太挑嘴了。”

“我一想到你跟別人玩我就嫉妒得要死。你不是跟胡大千玩就是跟付聰玩,甚至跟虞麗佳都有說有笑,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

“我一想到你可能跟別的人在一起,我就很痛苦,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離開你了,你又變成那個孤零零的祝明予怎麽辦?我舍不得。”

寧繹知倒豆子似的講了很多,這充滿着人機味的話語是如此寧繹知,又是如此動聽。

祝明予猛地直起身,說:“我清醒的。”說完還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我真的是清醒的,我都聽到了。”

祝明予聽到這番話,突然落下一行淚來,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寧繹知,你這些話聽上去好像……你特別愛我。”

寧繹知點了點頭:“嗯。”

祝明予覺得心髒要爆炸了,甚至開始懷疑起眼前的景象是虛假的,“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寧繹知靠近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低垂,像一把扇子。二人呼吸交錯,寧繹知的聲音低沉,“你可以确認一下。”

“怎……怎麽确認?”

祝明予傻了,他把手放在寧繹知的胸口,用手心感受胸膛裏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然後說:“是真的。”

寧繹知無奈地笑了,捧住祝明予的臉,用微顫的指尖擦掉他臉上的淚痕,指腹柔軟又微微發燙。

酒意撩人,朦胧中只見寧繹知眼睫顫抖,然後緩緩閉上眼。

二人的呼吸皆變得又輕又緊。

祝明予的唇上被落下一吻,吻很輕,輕得如同夜風,裹挾着試探與青澀。

“是這麽确認,傻瓜。”

作者有話說

這章可長了呢!每次寫到這種情節,我都會覺得我真是個甜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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