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想法
第028章 想法
當林修逸的身體毫發無損地重新出現在視野中, 林循才從壓抑的情緒中好轉。
心裏即使一片狼藉面上仍是不動聲色,也并未責怪易洪宇什麽,只是看着天色透過窗慘白地落在林修逸的臉上, 想到早年買下預備養老的私人島嶼早已修建完畢。
縱使市區的療養設施再細致入微, 也比不上全生态環境的清新與恬靜——林循畢竟是山裏走出來的人,來到城市也只是為了擺脫命運,他對自然是有着天生的親近與向往的。
尤其是當他不再躊躇滿志, 開始思考退路。
十多年前他終于買了片上百英畝的島嶼, 也一直不斷的完善設施,這是他理想中的伊甸園, 此時用來給林修逸療養身體更是再适合不過。
更何況公司差不多也可以全然交由易洪宇接手,即使外界可能會有不少流言, 但他認為成大事者必承其重, 他多少也了解過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他相信易洪宇能承擔的起。
而自己唯一留存于世的念想——慕容芝留下的這個兒子。
林循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他了。
其實自林修逸倒下時候他就有把人放在島上醫療的想法,畢竟是為了養老,各種最尖端的醫療設施也在與時俱進地添補進去。
而這麽久沒有定下心思也只是心中仍有期盼,期盼林修逸能在短期內醒來, 屆時他定然會繼續回到城市中去查看自己手裏的産業……
可經此一遭,林循意識到各種醫學研究員給出的診斷證明是對的。
林修逸——
可能醒不過來了。
起碼短時間不會醒來了。
他要把慕容芝留下的兒子藏好,像前二十多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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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着無名指上的婚戒——林循不像年輕時候那般勁瘦,因着經年累月從未摘取手指也适應了戒圈的形狀, 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
即使另一只的孤零零地留在棺材裏, 這只也從未起過更換的心思,已與他融為一體。
易洪宇的母親與他的相識是場錯誤, 窦福是想着讓自己盡快從陰影裏走出, 可他低估了自己對慕容芝的感情。
以至于多年以來都是無比封建保守的人陷入了兩難境地。
一夜睡醒,他見到了枕邊這個與慕容芝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孩, 也見到床上的點點血跡。
他對慕容芝的愛讓他無法承擔起責任面對當前狀況,他的道德感又讓他無法丢下身邊寸絲不挂的她不管。
易洪宇的母親見到他摸着無名指上的婚戒沉默不語,語調平靜地說了一些在林循眼裏甚至稱得上是安慰的話——
“我會當什麽也沒發生。”
林循回頭看向她,與慕容芝相似的輪廓與五官,神情仍帶着初入社會的青澀,緊繃的唇線卻明晃晃地表露着她并未像她所表現的那般無所謂——她知道自己選擇了什麽,也知道這樣做的代價,但她仍是來了,并且不後悔。
“那位老板承諾我會給我十六萬。”
林循記不清當時的感覺,只記得聽到這話心中松了一大口氣。
“把你銀行卡號發我。”
後來才從窦福口中得知,她的弟弟得了重病,需要三十萬。
他們家并不富裕,多年以來的治療也掏空了他們的積蓄,如今縱使把家産全賣了也還差十六萬,她的父母要她嫁人換十六萬彩禮給她弟弟救命。她不肯,她在慈善網站發布信息,考察的人拍下了她的照片帶回了公司。
窦福只無意間瞟了一眼就感到了震驚——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林循失去了妻子慕容芝變得頹廢,窦福的事業又在危急存亡之時急需林循扶持,而就在此時出現了一個與慕容芝容貌十分相似的人,十六萬于這二人來說又只是九牛一毫。
林循覺得他與窦福在趁人之危。
他要來了她的銀行卡號,給她彙款時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易蓮。
二人雖不再聯系,但林循總覺欺負了人得負責,每年也定時轉賬。
只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她會主動聯系自己,甚至還有着一個前所未聞的兒子。
***
林循聯系着島嶼負責人的電話,說了近期即将搬入讓他購置生活用品。
談話并未避開易洪宇,那邊的通話剛一結束,易洪宇就問道:“你要帶他到島上?”
“到時候家裏的産業就交給你了。”林循神色平靜地點頭,他清醒與醉酒狀态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在此刻滿心退縮的情況下,面上也仍帶着物欲消弭後的矜貴。
易洪宇想說這些東西我也不要,但這顯然不合實際,他既選擇了這個家就得留下來繼承家業。
只是以後的生活又要回歸孤身一人。
也無妨。
自小到大林修逸的信息一直被捂得死死的,要不是少年時無意之間關注到他,後來也在第一時間收集關于他的各項訊息,哪怕是現在易洪宇也難以再查詢到關于林修逸的資訊。
雖然不知道林循這番行徑是意欲何為,但總歸是林修逸的生父,不會害他。
問了地址在哪,二人就結束了交流。
林宅仍維持着購入奇珍花卉與螢火蟲的頻率,想來該告訴新就任的管家可以停掉一陣子了。
易洪宇想,即便林修逸身體不在此處也沒關系,他大概已确定游戲裏的那個視角就是屬于林修逸的。
即使是在游戲裏,林修逸的日子也仍過得單調乏味,除了修煉就是修煉,但目睹這種獨屬于林修逸式的修真生活也讓易洪宇感到了一絲安心。
因為安裝包文件等都是空白沒法子更換設備,易洪宇只得一直随身帶着這個筆記本,珍貴得很,不許別人碰一下。
現實世界相處不過一年的兄弟二人。
一人在屏幕裏頭,一人在屏幕外頭,各自過着旁人難以理解的枯燥生活。
***
齊家。
因着林修逸突然出事兒姐弟倆也或多或少消沉了陣子。
林修逸在出事那天還讓人給齊靜送來了合作計劃書,因着得管理家産也沒多時間難過就迅速投入了工作之中,偶爾見齊思賢不是在調查那個一無所取的奇怪游戲就是和那個發展到線下的網友大吐苦水,也不知道網絡另一邊的女孩怎麽受得了他羅裏吧嗦一大堆的。
兩人的通話內容不時從打開的窗戶處飄進來,齊靜忙活着工作大腦飛速運轉,照理說她該隔斷任何擾亂思維的存在沉浸于工作之中,好繼承家族企業——可感性卻讓她無法合上那扇不時傳來齊思賢低落聲音的窗戶。
他們不像林修逸家那樣,從父輩興起,沒多少競争壓力。
齊家的富貴得依仗于爺爺奶奶,他們的父親叔叔雖然也接受了一些家族的小産業但都未入二老之眼。
如今二老年歲漸高,爺爺洗澡時更是一個腳步沒站穩摔了一跤,躺在病床上修養的日子才意識到該服老了,二人商量着從子孫中尋找下一個接班的。
前有叔嬸想吞下他們的股份,後有一幹長大的弟弟妹妹緊追其後。自家的爹媽比起商政更愛藝術,弟弟單純不知道什麽時候t才能長大,齊靜沒法不逼着自己盡快成長,她要争奪這份豐厚的家底。
否則爺爺奶奶百年之後,祖業就要落入那些豺狼似的叔嬸手中,到時候他們一家又會淪落到何等境地——齊靜不願意想也不願意賭。
靜字半拉還是個争,這份祖業必須得由她争到。
齊思賢和那邊說着說着還哭哭啼啼起來。
女孩聲音聽起來清爽又幹淨,講話像是金玉碰撞之聲,她說:“你別哭呀,我相信他肯定會醒的,你的爺爺過一兩個月肯定也會好起來的——”
自家那個弟弟聽聞是立馬改了口風說:“我沒哭,既然漱玉這麽說了,他們肯定會好的。”
齊靜也不知道這個從小跟自己鬥嘴到大的弟弟怎麽眨眼能在別人面前乖順至此,要不是前面飯桌上見着還是一副大腦沒發育好的樣子她都要懷疑齊思賢是不是中邪了,只能說倆人是真的志同道合——那個女孩也着實厲害。
“其實我家有些中醫秘籍,也許你帶我去見見林公子,我能對着症狀查查醫書呢?”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麽好的女孩——但是那個療養院離我們這兒比較遠,而且也有請中醫針灸都沒法子,還是別辛苦到你了。”
“我有什麽辛苦的,倒是看你這陣子是真的辛苦,我們家的秘籍和市面上的不一樣,從不外傳的,我真的很想替你出一份力。”
齊靜聽到這裏手指落在鍵盤上停了一瞬,她想起齊思賢去年認識的這個朋友當時就提出要見林修逸,她當時還覺得人是奔林修逸來的,這會兒又聽見她提出要見林修逸是多少有點說不準。
可見了又能如何呢?
還是別多管閑事了,持續這麽久的來往總不至于是一直兜圈問林修逸吧?即使齊思賢偶爾不靠譜,齊靜還是相信齊思賢不至于傻透氣兒,自己還是先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