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和解
第052章 和解
摸索着手中的龍鳳對佩, 林鴻瑜凝眸看向林修逸。
只見林修逸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你也會在夢中夢到我嗎?”林鴻瑜手指不由攥緊,他覺得自己的猜想可能是事實,又想到再次見面之時二人的親密姿态和夢中幾乎一致。
林修逸像是會如此自如地和人進行這種親密互動的人嗎?——根本就不像啊!
……神仙啊!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 那他天天在夢裏那副丢人現眼的姿态豈不是全被林修逸看在了眼裏?
林修逸點頭。
雖然知道再追問下去難堪的人只會是自己, 可林鴻瑜還是視線分毫不離地問道:“……那你,記得我在夢中都做了什麽嗎?”
林修逸在并不清明的光線裏看到林鴻瑜的面頰已是一片緋紅,他的羞窘是這般顯而易見, 所以林修逸轉移了話題。
“——三日後, 我們回家。”
林鴻瑜一愣,随即是滿腔歡喜, 生硬卻簡單的轉折奏效,那些猜想閑思全都被丢去了九霄雲外。
這趟瑤洲之旅還是他第一次離開家, 只是就這麽些時日, 他卻經歷了不少事情——先是在山門和人打了一場,再就是提着思念的心可沒見着林修逸,接着是家裏安排照顧他的侍從鄧雲岚因守着他而死去,林鴻瑜自己則是腿腳受傷疼得不能沾地。
即便最後成功找到了林修逸, 這趟卻也讓他身心俱疲。
林鴻瑜的笑容變得苦澀,他嘆了口氣,生平頭次感到心力交瘁,他早就十分思念家裏。
三日轉瞬即逝。
在回家的那艘船上, 林鴻瑜總算不再是來時那般形單影只。
Advertisement
時間像是回到童年時候, 他拉着林修逸,興致盎然地把沿途的t風景與他觀察到的各處細節都與他分享了個遍。
包括那只跌進海中的銅錢。
“當時我不太确定自己心中所盼之事能否實現, 所以就抛了一枚銅錢。”
“可惜我當時正愣神, 沒接住。”林鴻瑜指着船下游走的波濤:“所以直到現在我仍是不知道那枚銅板究竟是正還是反。”
“當時我在秘境外的石頭上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在想, 那枚銅錢也許是反面的,不然怎麽會讓我見不到你?”
“後面來了個黑衣怪人,那時候我幾乎都已确信那枚銅幣肯定是反面了,倘若不是你突然回來,我就真的要見不着你了。”
那天跌落海中的銅板究竟是正是反,時至今日林鴻瑜也不能推斷,只是在那一刻世界被分成了兩條同時進行的線——分別對應正反。
此後關于他所期盼之事的任何喜怒哀愁都将與那枚無知無覺溺于深海的銅板息息相關。
林鴻瑜的視線轉向海面,在面對林修逸時候他的行為總是比腦子反應要快,雖然是他挑起的話頭,可他覺得自己此刻面上的表情絕對稱不上堅強,而他并不願自己流露的脆弱神情被別人看到。
——林鴻瑜不想再被人當作柔弱又無力的小孩。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下定決心要變成一個像林修逸一樣的人,而林修逸絕不會因為提到一點小事就鼻子一酸想要掉眼淚。
久別重逢時候其實喜悅是更多,可面對面對至親之人,單單只是積累的多日不見就成了委屈,總是讓林鴻瑜在興高采烈中動不動就淚點變低,只要二人獨處,他笑着笑着就很容易落下眼淚。
林鴻瑜知道這份陪伴是暫時的,林修逸去往的世界沒有自己,他想嘗試接近,卻發現再怎麽努力都只是讓他更為深刻地認清這些——即便自己跟上,也只能成為林修逸的拖累。
所以他控制不住落淚。
在尚未分清別人口中的【愛】究竟是什麽的時候,林鴻瑜最先感受到的是傷心。
林鴻瑜安靜下來。
因為兩人身高相仿。
林鴻瑜的情緒變化往往不需要林修逸特意側頭,僅憑餘光,就能在林鴻瑜眼角的晶瑩處窺探一二。
突兀的情緒轉變在這次重逢後并不少見,有時候林鴻瑜正說笑着氣氛就陡然一變,話題也就停下了。
其實已經是成年人的林修逸多數不能理解少年時期所特有的情緒多變,但不妨礙他轉身擁抱住自己看着長大的弟弟。
懷裏的人并不會長時間沉湎于悲傷,不過一會兒,林鴻瑜就像能量重新變得充足一般活躍起來。
林修逸心中嘆息,不知什麽時候林鴻瑜的性格成分中長出了敏感的特質,也許所有青春期的小孩都是這樣?林修逸沒帶過小孩,他并不太清楚。
倒不是覺得敏感不好,只是一個人倘若敏感就免不了比別人活得更為辛苦。
林鴻瑜的聲音悶悶地。
“很早之前我開始做夢,噩夢的情形我記不大清。”
“娘給我熬的安神湯也沒用,別人都不會這樣做夢……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在入睡時放松——”
“三年前,我突然就能不時能夢到你,在夢裏我什麽也看不清,但是你送我的那枚玉佩一直在發光……它指引我去尋找你。”
玉佩寄托相思這類的話林鴻瑜說不出口,他沉默半晌,再次擡眼時眼睛仍帶着濕漉漉的水光。
“林修逸,你告訴我,我夢中的你,是不是真實的你。”
再次提到這個話題,林鴻瑜的心态已經十分坦然,他想到夢裏林修逸對他也說出了思念,他在林修逸身上撒嬌打滾時候對方的态度也總是十分縱容,好像只要是兩個人一起,即便是犯蠢也稱不上丢人了。
“是我,我也想你。”林修逸說。
夢中的話在現實重現,林鴻瑜感覺剛止住的淚水又要難為情地盈滿眼眶,他把頭重新埋進林修逸的肩窩,先前一切的難過與困苦好似都随着這句話一起雲散煙消。
“哥——我真的好想你啊。”林鴻瑜帶着哭腔的心事被訴之于口,這話他憋了太久,甚至因為一些成長過程中的別扭只敢在夢裏說,此刻借着挑明了夢境,他把思念一遍遍地傾訴。
兩手亦環過林修逸腰間牢牢地不再松手。
與林鴻瑜揠苗助長般地日夜練習不同,林修逸的修煉一向适度,手掌沒有生出任何繭子,此刻一下下地拍着自出生前就依偎在自己身邊的林鴻瑜以做安撫。
那些思念的話語小聲地對着他一側的耳朵,一遍遍地送往心間。
心中仿佛有什麽破土而出,旋轉着開出一朵小小的花兒來。
仿佛四年都不曾分離。
兄弟二人之間的龃龉就此消弭。
離別的信件留在宗門,就等着益沛出現由留守的侍從送達。
與之一同包裝好的,還有羅列在冊的簡波的罪行樁樁件件。
簡波多年以來僞裝出的表象将由那封信所捅破,屆時他山門中那些天賦絕佳的弟子們倘若得知了又該如何,總不會仍舊對他擁趸備至。
不過其中也不乏簡波心腹,也許有人會跟随他而去也說不準。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益沛的剛正脾性具是有目共睹,總不至于将此事壓下包庇簡波。
只是不知道下次重返乾元宗時候是個什麽光景。
還有就是可惜了即将開放的肅州秘境,前往誠洲的一行人中原本都有前去秘境獲取神兵的計劃,只是因着現在有更要緊的事也無人提及。
接連不斷的意外擾亂了湯越池整個生活節奏,曾經被他當作【家】的乾元宗悶得讓他喘不上氣,現在離開了宗門,四周不再群狼環伺,湯越池難得從陰雲籠罩之中聊以安歇。
他把窗戶打開,潮濕的海風讓人的衣裳都變得沉厚,好歹通風散氣。
在海上幾天又悶又熱,太陽炙烤着船艙的木頭,船家一個個都挽着褲子光膀子,連水深處都被曬暖了幾分,也不知道躺在床上蓋着被子的喬茂熱不熱。
湯越池把視線轉向喬茂——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燒傷影響了他的身體,沒流一滴汗出來。
看着替他難受,湯越池把他身上的薄被子掀開,拿了件單薄衣裳給他草草一蓋,好歹不至于熱中暑了。
自己難得好心,也沒人道個謝吹捧一番——湯越池的視線重現轉到喬茂的臉上,那兩片嘴唇肉已經重新長出,正放松地閉合着。
心裏仍惦記着那日喬茂為他扛刀後所說的七個字究竟是什麽,湯越池想:等喬茂醒了一定得好好問問他。
三只小狗也被一路帶着,這會兒是神态蔫巴着提不起勁兒。
渡海船帆的能量源頭是靈力晶石所布置的陣法,比起尋常小船要快上不少,即便如此也過了許久才到。
上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誠洲不似瑤洲那麽熱燥,得知他們要來林尋松早早就差人備了馬車在岸上等着。
寶馬香車,綢緞坐椅,車裏比喬茂剛入門時候在乾元宗首山住的外門弟子房間都要寬敞,還請人刻了降溫陣,比船上不知道好受多少倍,倘若喬茂此刻醒着一定會驚嘆連連。
林鴻瑜在林修逸的攙扶下上了車,問道:“我娘呢?還有我爹,他們在家可好?”
馬車前坐着開路的車夫說:“城主和城主夫人一切都好,只是前陣子山裏野獸作亂襲擊南邊一帶,他們前去讨伐了。”
“野獸作亂?好端端地,野獸蹦出來鬧什麽?”林鴻瑜不解。
“比起其它洲,大誠的野獸們算是比較安穩的了——像是你們才回來的瑤洲,基本上每年春夏野獸都會暴動傷人。”
湯越池聞言擡起頭,他原先聽喬茂提到過他出生的村子裏每年都有野獸潮,在他長大之前,時常有村民因此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