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官兵
第080章 官兵
等林鴻瑜睡醒後仍是沒有看到林修逸, 不止如此,連最近始終陰魂不散跟着他的昌慶生也消失不見了。
聯想到夢中情形——自上次坦白後,林鴻瑜就已經分得清夢裏的林修逸究竟是真的還是幻覺。
林鴻瑜在夢裏問林修逸能不能幫自己殺昌慶生, 林修逸沒有像別人一樣掩耳盜鈴告訴他昌慶生已經死了, 只是輕拍着他安撫。
即便到最後,林修逸也沒有對他的請求給予回應,但林鴻瑜相信他會理解自己的, 就像自己會永遠無條件支持林修逸一樣。
接連幾日過去, 昌慶生都沒有出現。
或許是聽了他在夢中的話,林修逸已經将他帶走了?或許昌慶生已經被殺了也說不定。
——即使無法手刃惡人, 只要确保他不會接連不斷地害人就行。昌慶生t與其他圍着篝火失去理智的邪修不同,他似乎保留有自己的意識并且認同邪修們的所作所為。
甚至接連不斷地将石陣中的人騙進石室。
這樣的人該死。
即便林修逸可能已經悄無聲息地将他殺害, 林鴻瑜還是無法掉以輕心, 他想找到林修逸以确認昌慶生已死之事。
別人說的他都不信。
可林修逸既不出現也沒有給他留下任何信息。
唯有那顆靈力感應石時刻呈現目标在附近的鮮豔色澤,只有這點給了林鴻瑜一些安慰,卻也難免感到擔憂。
——到底是多嚴重的傷情林修逸才始終不願意來見他?
夢裏林修逸的左臂傷口被包紮的嚴嚴實實,林鴻瑜看不到實情——也許很嚴重?
可他已經知道了, 還有什麽遮掩的必要嗎。
白玉鳳佩自那一日之後就偃旗息鼓——再也未曾将二人的夢境連接到一起。
林鴻瑜除了心下着急也別無他法。
當他再度問起同乘的益景同關于林修逸的事情時,坐在他身邊的少年神情奇異。
“你問我知不知道林道長受傷?”
想到那突如其來的一劍以及順着劍身流淌的血,益景同感到自愧不如——他自然也看出了那本是奔着取對方性命去的,不管是出劍果決利落的林鴻瑜, 還是極快反應過來的林修逸, 他都覺得自己遠遠不及。
“那你知道嗎?”
他反問道。
林鴻瑜愣了一下——林修逸連見他都不願意,他又怎麽會知道?
見着他的反應益景同也沉默了, 即使知道邪教的儀式過後會影響人心智, 也見過那些邪修瘋瘋癫癫的樣子。
但在林鴻瑜這裏似乎有些不同,他的認知出了偏差, 而且只在林修逸身上體現。
好好一對兒雙胞胎兄弟,難道就要因此不能相認嗎?
益景同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這一趟出行失去了七個同伴,但也在危害擴散前在林鴻瑜的幫助下達成所願。
——此行僅為鏟奸除惡,算是慘勝。
尋人啓事的帖子張貼了很遠。
當他們這些剩下的二十人在回家道路邊的樹幹上看見這些告示——有的是字字泣血的文字,有的請了工匠為他們畫了畫像,思鄉之情就到了頂峰。
孩子們都知道這是至親之人在期盼着他們回來,同時亦擔憂着他們的安危。
騎馬的下馬牽缰繩,把路邊的帖子逐一揭下。
從零零散散的幾張,到逐漸變得繁密。
其中自然也有尋找那七個已經死在東南岸的孩子的告示。
益景同也跟着下了馬車,代替那七位中道崩殂的正義之士将他們父母的思念揭下收好。
抽泣聲再度傳來,益景同捏着告示的手不由收緊。
直至今日他也未能确認七人死亡的真正原因,他所有的推論都是建立在道聽途說與當事者的反應上的,沒有一個人看到他們七人面對邪修之時究竟是何态度或是身葬何處。
那麽,他也可以猜測,他的同伴直到最後也不曾向邪教示弱讨饒,基于邪教最終的潰敗,他們的身死也變成了通往正道路上的必要犧牲。
七人的死是有意義的。
益景同已想好說服自己的措辭。
還未進城,就聽見路邊的林子裏似乎有細微的動靜。
像是銜接緊密的金屬相碰——
林鴻瑜身為城主之子,自然聽出了是人穿戴甲胄行走的聲音,他掀開簾子提醒。
“——有官兵。”
“啊?”車夫茫然回望林鴻瑜。
還沒等他回味過來究竟是什麽意思,那微不可察的細碎聲音驟增。
林中忽然沖出一隊人把幾輛馬車包圍。
統一的衣着配置,手中還攜帶着刀劍,他們的腰牌上有着象征等級的字符,正是林鴻瑜所提醒的官兵。
包圍着一行人的官兵們稍一辯認,就發現了他們正是失蹤的那群少年。
幾日忙活的差事可算有了頭緒,立即就安排了兩撥人一波差人回禀另外則是通知親屬。
車馬被扣押收繳,他們一行人被帶上了公堂。
幾位車夫則是被反擰着手臂押解回來,疼得直呼官老爺冤枉。
倘若不是益景同出面解圍,車夫們恐怕在路上就會被當成拐賣人口的人販子。
眼前的街道越來越熟悉,從未擅自離開家的少年們一個個眼眶通紅,直到家裏人慌裏慌張地呼喚着他們的乳名奔來,他們才與至親抱作一團潰不成軍地哭泣。
益景同的母親自然也來了,甚至連他許久才回家一趟的父親也回來了。
父母的視線自那些痛哭的人中一個個略過,益景同看見益沛嘴角微動,似乎在默數着人頭數——過不了多久他們中少了七人的事就會被人察覺。
二人最後看着他,益景同抿起了嘴唇神色堅毅。
面對心中漾起的那份酸澀而又柔軟的感情,他的下意識反應是讓自己顯得堅不可摧,哪怕心裏仍舊充斥着茫然他也不想被人看出來任何。
他面上仿佛毫無所動。
這些人是如何亂成一團都與林鴻瑜無關,他看着公堂裏裏外外人頭攢動,哭哭笑笑熱鬧得更勝市集。
這些人中沒有林修逸。
少年們都回到了至親身旁,林鴻瑜覺得剩下的都與他不再有關。
他轉身想走,看守的官兵攔下他。
林鴻瑜自儲物空間取出林尋松的身份令牌——他印象裏隐約記得這東西能助他前往五洲的任何地方。
那官兵見着令牌驚疑不定,連忙将高堂上的人請來辨別。
至此已是一路暢通。
益景同看着林鴻瑜頭也不回地離去,不由眉頭緊皺。
在他身邊的母親自然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問他怎麽了,益景同稍一思忖後搖了搖頭。
他看向益沛,林鴻瑜身上并未拔除的邪教影響不是他們尋常人能管得了的——也許修士們能有一二法子。
益沛自然也見到了林鴻瑜離開的身影,可他卻無法顧及——那七名并未歸來的孩子的家人,正拉着他哭着要他将孩子找回。
那些人對他的身份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平時見着亦有諸多畏懼,此刻卻全然不管不顧非要找他們一家讨個說法——孩子們視益景同為精神領袖,最愛追着他玩,結果玩着玩着,卻再也不能回來了。
身後是剛回來的孩子與自責憂懼的妻子,益沛自然會選擇優先擋在母子身前。
哪怕再後悔再痛恨,那些人家也別無他法——只能拉着他發洩情緒。
益景同站在益沛身後,被母親抱在懷中默默無言。
……
林鴻瑜走在街上,這裏的繁華程度不亞于誠洲。
路旁擺着的商品琳琅滿目,林鴻瑜卻無暇顧及。
——他又聽到了昌慶生的聲音。
【他們在問自己家的孩子嗎?——告訴他們,我的評價是鮮嫩多汁。】
他捏緊了拳,只是這次連人影都不再看得到。
人海自林鴻瑜向前的腳下被自動分開,乍暖還寒的春日,空氣中氤氲着霧氣,日光隔在天外,晃得他頭腦發暈。
他站在人群之中,一時不知身在何地。
銅錢落地的聲響在嘈雜的人流中被他所捕獲,他順聲尋去,世界都被放慢了不少。
——他看見那枚銅板在地面旋轉,視線愈來愈近。
直到眼前一黑。
再度失去意識。
彎腰撿起還未停止旋轉銅板的商販直起身,驚訝地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
原先就在這兒的那個衣裝華貴的少年,一看就出身不凡,這會兒倚着那憑空出現的人,像是已經睡着了。
——最近丢孩子的人家多。
商販看見那人摟着他想走,頓時心生警惕地呼喚道。
“這位公子——”
林修逸側頭,看向商販。
商販則是在這回眸間看清了二人相似的長相——高個兒男子拐賣別人家孩子的想法一瞬便被打消。
單憑這張臉他就能斷定二人絕對關系匪淺,舌尖的話一轉,他指着遠處的鋪子道。
“這孩子看起來面色不大好,前面有個熟藥鋪子,裏面有看診的大夫,不妨去煎一劑湯藥。”
林修逸點頭道謝後轉身離去。
只是并未走向什麽熟藥鋪,倘若林鴻瑜是生了尋常能看診的病或有什麽額外的狀态,統統逃不過他的眼。
但這次林鴻瑜頭上什麽也沒标注,只是安安靜靜地,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鴻瑜閉着眼睛,眉頭緊皺——頭頂卻連【夢魇】狀态都沒有。
邪教的烏合之衆可能不是什麽要緊事兒,但邪教中所隐藏的能力絕對不俗。
想到石陣中央篝火裏灼灼暈散的火光,那t些強烈的侵蝕氣息當時被他所察覺,只是林鴻瑜狀态不容樂觀,他要先照顧好林鴻瑜。
直到林鴻瑜穩定下來,林修逸再度重返石陣,那龐大的篝火卻已經熄滅了。
那些特殊的能量也消失不見,徒留一地燃料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