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亮
第06章 天亮
風息彎下腰把體積不算小的機器人抱了起來，開開心心地搬到一樓大廳相對幹淨的一個角落，然後一屁股坐在她身邊，開始碎碎念。
“西娅小姐，以後你就跟我走吧。”
“人類還是太複雜了，我覺得與其找一個人類當同伴，不如找你呢！你是機器人，肯定很冷靜，也很遵紀守法吧？”
“你想離開這裏嗎？反正我也要去大城市，我帶你一起去吧？”
“你不說話？那我當你答應了哦！”
西娅：……
确實，她是要離開這個垃圾星，暫時先跟風息一起行動也是個選擇。
“我搜過了，西西比23號星球上，有一個美食城，裏面全是好吃的，到時候我們到那裏去逛逛！”
“哦，你是機器人，不能吃東西！沒關系，我帶你去買不同口味的機油，你肯定需要潤滑零件吧？”
風息的聲音輕快明朗，西娅的感情探測器哪怕關着，也能感覺到了身邊這個人類的鮮明情緒。
他看起來很快樂。
說實話，她有點難以理解——他在開心什麽？
而且，他為什麽要對着一個機器人喋喋不休？
在西娅的認知裏，人類向來是不屑于對機械多做表情的，尤其是它們這些雖然名字裏也帶個“人”，但其實內裏是一段AI程序的機械生物。
哪怕是一手将她創造出來的前主人，也從沒這麽對她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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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會這樣與衆不同？
西娅分析所有的線索，然後做出了推測，難道是因為，他變異了？
這個推測後面還帶着注釋：無法理解。
風息也并不在意小機器人回不回答自己，他興致勃勃地講述着自己的計劃，直到外面傳來響亮的廣播聲。
“采集時間到，請進入污染區工作——”
六點到了，人造光再次籠罩了整個垃圾場。
大胡子和紅發迫不及待地沖向大門，沒命似的往外跑！
地上裝死的其他淘金人也一個個“回光返照”起身就跑，連失去了“根”的那個男人都一瘸一拐地沖向大門外。
但踏出大門的一瞬，他們只感覺眼前一陣過分的強光亮起，随後，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幻。
破敗的小院和遍地垃圾，深綠濃霧全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棟光潔明亮，桌椅整齊的嶄新醫院！
風息沒有跑，他依然坐在醫院大廳的角落裏。
于是他看到了醫院“時光倒流”的全過程，地上的髒污血跡慢慢消失，破損的桌椅板凳，碎裂的輸液瓶全都像電影倒放一般，恢複成光潔如新的模樣。
旁邊的西娅也檢測到強烈的數據亂流——這裏的一切，好像一個程序被格式化後刷新，回到了初始的模樣。
怎麽回事？
西娅的邏輯程序一直報錯，這根本不符合物質世界的常理。
“你要不要換個新的殼子？”
風息對眼前的變化好像不怎麽感興趣，他把西娅抱到恢複潔淨的長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着西娅頭上的鏽跡：“你現在看起來實在是有點髒。”
西娅：這是現在要考慮的事嗎？
她忍不住回應：“你們人類不是有強烈的好奇心嗎？你對這個奇怪的地方不感興趣？”
“奇怪？”風息歪了歪頭，“沒什麽奇怪的，一個精神體制造的幻覺磁場而已。”
他伸了個懶腰：“等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們就能走了。”
幻覺磁場。
西娅立刻把這個詞錄入，随後在星網上檢索，得到的關聯詞條是——無。
奇怪。
星網上數以億計的人類不知道的東西，風息卻好像十分了解？
西娅靜靜地掃描着他，突然發現他的瞳孔呈現出一種不合常理的方形——這類特征一般出現在牛羊馬鹿之類的動物身上。
難道也是因為變異？
見西娅沉默不語，風息撓了撓下巴：“那個，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其實這個幻覺磁場呢，就相當于一場夢，醒了就好了……咦，機器人也會做夢嗎？”
他話音剛落，一陣清脆的噠噠聲響起，熟悉的護士小姐從二樓款款走下來。
西娅發現護士小姐好像也刷新了，她的兩條腿不再長短不一，身上的皮膚也恢複紅潤白皙，原本渾濁發紅的眼睛更是變得清亮，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又清爽。
她胸前還多了一個吊牌，上面是她的名字和工號。
“薔薇，實習護士102號。”
薔薇抱着一疊病歷，步履輕快地往大門口走，一邊走一百年絮絮叨叨：“哎呀，今天有一大批病人要來，我得快點準備了！”
西娅再次掃描了薔薇，“未知精神體，能量極其不穩定，有一定幾率會爆炸。”
嗯？
從随時會爆炸，變成了有一定幾率會爆炸。
是什麽東西讓她變得穩定了？
這次掃描後，她依然得到了護士小姐薔薇一個冰冷的目光。
不過薔薇掃過西娅身邊的風息後，便飛快移開了視線，繼續往大門口走去。
“呼——”風息打了個哈欠：“別擔心，她很快就要吃飽了。”
吃？
西娅疑惑，精神體也要吃東西嗎？
此時醫院門外，大胡子一行人正面面相觑。
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醫院的大門口。
而且四周雖然被人造光照亮，卻依然被一片純白的迷霧籠罩着，他們視野範圍裏只能看到醫院這一棟建築。
“這，這是怎麽回事？”紅發的雙腿微微發顫，“我們不是已經出來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大胡子深吸一口氣，牙關緊咬：“果然，我沒猜錯……這裏根本就不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已經進入了迷域！”
随着他說出迷域兩個字，身前的醫院大門轟然打開！
護士小姐熟悉的身影出現，她對着正在大門口驚魂未定的一群人粲然一笑：“歡迎各位病人來到玫瑰康複醫院，請快點進來吧！”
“這個女人變了！”
“她怎麽回事，她是人嗎？”
衆人看着煥然一新的護士小姐，再想到迷域的種種傳聞，登時後背一寒。
傳言迷域裏面全是怪物，有些喜歡化作人形，戲弄誤入其中的人類，等戲耍夠了再殘忍地殺害他們！
這個女人肯定不是人！
“她是怪物！”
“快跑，我可不想死在這裏！”
幾人驚慌失措地往外跑，一頭紮進那白茫茫的霧氣中。
但不到三秒，濃霧中便傳來凄慘的嘶吼尖叫聲，“有狗，畜生別過來——啊！”
“快跑，啊啊啊——”
“不要吃我！我還沒有結婚生孩子……啊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許久之後才偃旗息鼓。
留下沒動的只剩下大胡子，紅發，以及一個黑瘦黑瘦的男人。
他們臉色發白，下意識地遠離了濃霧區，但前有狼後有虎，眼前的護士小姐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僵硬了。
“還不進來嗎？”她敲了敲手裏的病歷本，面色變冷：“病人變少的話，我的工作完成不了，會很困擾的。”
随着她說話，背後的濃霧竟然又往前擴散了一些，狼狗的嘶吼聲也逐漸靠近，似乎在等待撲出來的機會！
“進來就進來！”
紅發先扛不住了，他咬牙先踏進了醫院，“不過我沒有生病，并不需要治療！”
“沒生病？那不可能哦。”護士小姐翻了翻手裏的病歷，“你是雷德·海爾吧？你的登記資料是後背受傷，深度感染哦，需要做切除才能好呢！”
紅發渾身一僵，後背？
他的後背，昨晚不是已經治好了嗎？
就在他生出疑惑的剎那，後背肩胛骨處瞬間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癢意，好像有一萬只螞蟻從骨頭縫裏爬了出來，瘋狂地啃噬着他的血肉！
“啊啊啊！”
紅發渾身顫抖地跪了下去，反手要去撓自己的後背，但是那蝕骨的癢和痛令他手臂痙攣，根本用不上一點力氣。
但他卻感到後背的防護服慢慢變得潮濕，像是被什麽浸透了……鮮綠色的血液滴落在地，t令他的瞳孔飛速縮小。
是污染！
他又被污染了！
“哎呀，你看，這病真是太嚴重了。”
護士小姐沖了上去，一把将他架起，扶向二樓的階梯：“來，我帶你去做切除，別擔心，切掉腐肉之後很快就會好了！”
“不，我不去！”
紅發拼命掙紮，他的後背就是昨晚被這個女人割了一刀，現在才會變成這樣！
但架着他的女人力氣極大，鎖住他的手像一對冰冷的鐵鉗，根本掙脫不了。
眼看着自己将要落入虎口，紅發崩潰回頭大喊：“救命，大胡子，救救我！”
“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求求你救救我！”
但大胡子微微轉開臉，避開了紅發求救的視線，一旁的黑瘦男人也咬牙堵住了耳朵。
紅發驚怒交加，破口大罵：“該死的大胡子，你見死不救！你個殺人成性的狗東西，你不得好死，我死了你也別想好過，下一個就是你……”
他的罵聲在進入二樓階梯後戛然而止。
大胡子和黑瘦男人瞪大眼睛，看着二樓的階梯上緩慢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深綠色血流。
“他，他怎麽了？”
黑瘦男瑟瑟發抖，“他死了嗎？”
“不知道……”大胡子此時沒有空管紅發，他感覺到自己的聯絡器震動了一下，趕快打開星網。
幾條消息立刻跳了出來。
“比爾先生，很感謝您提供的關于迷域的線索，我們的行動小組将在2小時候抵達，對現場進行銷毀。”
“聯邦十分感激您的大義，請放心，您不會白白犧牲的，我們已經給您的親屬瑪麗小姐打款200金幣，用以安置您的家庭。”
“再見了，比爾先生。”
大胡子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的星網便黑了下去，所有信息入口關閉，所有權限變灰，也無論他怎麽操作，都無法再喚起一個信息鏈。
他的網絡被強制關停了。
“怎麽會這樣……”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過時的聯絡器，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昨晚不過是給黑市的朋友發了個信息，說自己弄到一個能治療污染的好貨，讓他帶人來收。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聯邦行動小組是什麽東西，銷毀現場又是什麽意思！
“不，我不信！肯定是騙人的……我的網絡被人黑了！”他眼睛瞪得生疼，顫抖着對自己的聯絡器一頓亂按。
但無論他怎麽按，聯絡器都毫無反應。
旁邊黑瘦的男人根本沒有聯絡器，他茫然地看着大胡子，感到一陣恐慌。
就在大胡子瀕臨崩潰之際，風息的聯絡器光屏也彈了出來。
他打開星網，看到一條陌生人發來的消息。
“您好，風息先生！檢測到您在高危險區域，該區域2小時內将會被引爆清理，請您不要停留，立刻撤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