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樹屋
第22章 樹屋
B級主星, 洛索市洛芬鎮，落日農莊。
收割機突突突地行駛在通往農莊的鄉間小路上，主駕駛座上, 西娅核對着目的地的位置，風息則仰着頭睡得四仰八叉。
他們乘坐的星際飛船遭遇了幾波躍遷亂流, 一路颠得風息胃都要吐出來了，下了飛船, 他便癱在收割機上不動了。
“要到了。”西娅看着目标光點和自己的座标逐漸重合。
越靠近目的地, 道路兩旁的植物便越多越雜, 奇怪的是路旁沒有一點建築的影子，一眼望去, 全是深深淺淺的綠色。
已經看不到人類開墾的田壟了，不知名的植物鋪天蓋地占領了每一寸土地，灌木在上, 爬藤草本插空生長, 地表還覆蓋着厚厚的苔藓。
這些植物高低錯落，最大限度地利用着陽光和雨水，一點裸露的泥土都看不見。
空氣中彌漫着某些植物揮發出芳香烴的氣味，有些十分甜蜜誘人, 吸引來大量的昆蟲和鳥類。
“啾啾啾！”一只小蜂鳥落在一朵碗口大的映山紅上, 長長的喙探入花心, 想要汲取一些花蜜。
但下一秒, 碩大的花朵忽然閉攏，厚實的花瓣向內擠壓, 小蜂鳥發出短促的叫聲後再無聲息, 一根羽毛悠悠飄落。
啪——
還帶着血色的花朵重新開放，散發出的氣味更加甜膩了。
西娅掃描了這朵花。
“受污染的映山紅, 發生異變，轉為肉食性，花蜜有毒，污染度67%。”
是了，豬哥之所以想要把這農莊轉手，就是因為這裏爆發了植物污染，無法再收獲到有價值的經濟作物，污染度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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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污染竟然到了這地步嗎，連路邊的花花草草都産生變異了？
西娅将收割機停在路邊，率先下車。
她t沿着道路移動了二十米，路邊兩旁的植物一路掃描過去。
“受污染的蒲公英，發生異變，成熟後種子會爆炸，污染度71%。”
“受污染的香樟樹，發生異變，散發的香味具有致幻性，污染度59%。”
“受污染的紅花檵木，發生異變，花朵變為綠色，長久凝視，會永久損壞視網膜……”
“受污染的紅花酢漿草……”
掃描了大概幾十種植物，無一例外，全都受污染後異變，産生了具有害處的屬性。
“真是奇怪。”西娅停下，掃視着這一大片“變異樂園”，污染的源頭在哪兒呢？
“哞！”小牛也從收割機上跳了下來，它看着路邊這些亂七八糟的植物，大眼睛狂眨，十分興奮。
噠噠噠，它奔到一叢嫩草邊，低頭下去，舌頭一卷。
“等等，那是……”西娅想要提醒它那叢嫩草的邊緣鋸齒變異了，鋒利如刀，會割傷靠近的生物。
但聽見刷拉一聲，嫩草被小牛的舌頭卷下一大片，塞入了口中。
小牛：“嚼嚼嚼……”
不僅絲毫沒有被割傷的樣子，甚至看得出它吃的很香。
西娅：……忘記了，這家夥也是個污染核。
不過它之前不是不愛吃草嗎，現在竟然這麽主動？難道它只愛吃污染過後的植物？
小牛沒理西娅，直接一頭紮進了路邊的草叢，放開腮幫子大嚼特嚼起來。
它的小尾巴一掃一掃的，像個蓬松的雞毛撣子，看起來十分開心。
“唔，到了嗎？”
風息也揉着眼睛叢收割機上下來了，他打了個哈欠，環顧了一下四周，有些咋舌：“這，不是來種地的嗎，地呢？”
“……”西娅沉默了。
她也沒想到是這麽個情況，清理掉污染植物到不是問題，但她無法确定要花多久，清理掉之後，這些植物會不會又卷土重來？
正當一人一機面面相觑之時，道路盡頭走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
“有客人？”
老婆婆挎着個竹籃子，籃子裏放放着幾朵嫩黃的南瓜花，一看就是剛摘下來的。
她笑眯眯地走近，打量了一下風息：“是城裏來的吧，是匹格老爺讓你們來的嗎？”
匹格老爺，就是豬哥的大名。
“哎呀，今年種田的小夥子們都跑啦，發不出工資很久，大家都不想幹了。”老婆婆顫巍巍地拄着拐，朝着風息笑笑，“偌大個農莊，只剩我老婆子一個人咯。”
“您好，我們不是匹格的人。”西娅回答，她咔咔咔打印出一份文件遞給老婆婆：“這是農莊的轉讓協議，這個地方現在已經不歸他管了。”
她指向風息：“這位風息先生，是農莊新的主人。”
風息：擡頭挺胸。
老婆婆眯着眼，擺了擺手：“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了，不過這地方不掙錢，你們怎麽還買了下來？這是上當受騙了呀！”
“請不用擔心，我們自有打算。”西娅收起文件，“請您帶我們去逛逛農莊，可以嗎？”
“好好好，沒問題。”老婆婆邁了兩步，走得奇慢無比：“就是我走得慢一些……”
西娅拍了拍手，“牛，來！”
正在開心嚼嚼嚼的小牛犢子渾身一僵，耳朵扇了扇準備當沒聽見。
風息一個眼風掃了過去，小牛犢子渾身的牛毛都炸開了，不情不願地邁着小碎步，回到了西娅身邊。
“你把老人家馱起來。”西娅發出指令。
“哞——”小牛犢跺了跺腳，還是聽話地伏了下去，讓老婆婆上自己的背。
牛雖然只是半大牛犢子，但它力氣非常大，理論上來說，要是它的背夠寬，馱十個老婆婆都不成問題。
老婆婆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稀罕地不得了，爬上牛背之後，還不停地摸着小牛的毛：“哎呀，真是聽話！結實有力，性格溫順，真是優秀的小家夥！”
說着，她還把自己籃子裏的南瓜花給小牛吃。
西娅掃了一下：受污染的南瓜花，吃下之後會腹瀉不止，污染度55%。
小牛：嚼嚼嚼，嗯，清甜清甜，好吃！
好的，确定了，牛不受污染植物副作用影響。
有了小牛做坐騎，老婆婆便帶着西娅和風息把農莊周圍都轉了一遍。
農莊占地面積約500畝，囊括田地，果園，魚塘，沼澤濕地，甚至還有一片野竹林用于養雞鴨。
農莊的一角，有一個不小的天然湖泊，據說栖息着許多水鳥，每年的遷徙季，都會來這裏繁衍。
當然，這都是過去式了。
“現在只能看到雜草雜樹啦！”
老婆婆看着被浮萍和水葫蘆完全覆蓋住的湖面，長嘆一口氣，“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好好的農莊，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被完全覆蓋住的水面，無法再和外界進行氣體交換，水體變得渾濁發臭，魚蝦死絕，徹底變成了一潭死水。
“對了，看了那麽多雜草，咱們沒有房子嗎？”風息打了個哈欠：“我們晚上睡哪兒呀？”
“有倒是有……”老婆婆停頓了片刻，“我領你們去看看吧！”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棟樹屋前。
樹屋是倚靠着一棵巨大的合歡樹建造的，這棵合歡樹的樹幹最粗處直徑将近3米，木質化的表皮粗糙發黑，溝壑縱橫，看着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它的枝幹之上樹冠如傘，枝葉繁茂，羽狀的複葉層層疊疊，如天空中的一朵朵綠色彩雲。
此時正是合歡樹的花期，一朵朵粉白色的“小扇子”探出葉間，花絲細長如絨如羽，一朵朵簇擁在一起，仿佛一個個小絨球挂在枝頭，美不勝收。
樹屋便一個個挂在樹的枝幹上，上下三層，一共有十幾個房間，以及一個巨大的客餐廳，幾間衛生間。
“哇，好美的樹屋！”風息瞪大了眼睛，“我們今晚就睡這兒嗎？”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老婆婆嘆了口氣：“這棵樹，有古怪。”
“怎麽個怪？”風息已經走上了樹屋的階梯，他好奇地左摸右摸，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狗。
“住這裏面的人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裏會出現你心中最害怕的東西，有些人說被鬼怪追，有些人說被兇獸撕咬！”
老婆婆嘴唇顫抖，“最可怕的是，不管你在夢裏受了什麽傷，都會帶回現實中來。”
“還有人被永遠困在夢境中，再也沒有醒來！”
“哇，好酷。”風息咋舌，“決定了，今晚我就要睡這裏！”
他笑嘻嘻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沒有害怕的東西！”
老婆婆急了：“年輕人，你們還是去我家休息吧，我家雖然破了點，但至少是安全的。”
“聽我一句勸，小命要緊呀！”
“不必多言！”風息一揮手，“老婆婆你放心，我們明天保準活着起床。”
“這……”老婆婆嘆了口氣，面色有些不忍。
她握緊了手中的竹籃，輕聲道：“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牛，送婆婆回家。”西娅開口：“等會兒你可以自由活動。”
小牛犢眼睛一亮，開心地馱着老婆婆消失在小路上。
“我們選房間吧！”風息像只小蜜蜂，把所有的樹屋房間都看了一遍，最後選擇了最幹淨，采光最好的一間。
“那我住你隔壁。”西娅從善如流，“我先去把收割機開過來。”
布置新家的活動立刻展開。
收割機停在了樹屋之下，西娅拿出了一整套清潔工具，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個打掃任務——包括睡醒了的薔薇。
“我也有份？”她拿着抹布，瞪大了眼：“我又不住！”
“你跟我住，也算。”西娅把地掃幹淨，開始擦灰，“去抹桌子。”
“……哦。”薔薇不情不願地幹起活來。
很快，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間就打掃好了。
此時暮色西斜，夜幕降臨，農莊被一片黑暗籠罩，所有植物都在夜風中窸窸窣窣，輕輕搖曳，仿佛在商量什麽陰謀。
整個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便是樹屋的房間中透出的暖黃色燈光。
風息用小面攤上的爐子給自己煮了一把清水面條，邊吃邊問西娅：“今晚你睡覺嗎？”
西娅：“我充會兒能。”
充能的時候進入低消耗睡眠模式，就相當于睡覺了。
“好，那我們夢裏見！”風息大喜，滋溜溜飛快吃完，然後迫不及待地躺在了床上。
西娅也放好了底座，給自己投入了燃料。
薔薇托着腮，在旁邊看着她，“你們感覺到了吧，這棵合歡樹就是整個農莊的污染核心。”
“嗯，猜到了。”充能開始，西娅的呼吸燈開始閃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是我的農莊，不能有不聽我話的東西存在。”
“等會t兒如果出現問題，按下這個開關，我會強制關機。”
西娅露出一個隐藏在胸前面板下的按鈕，随後屏幕一暗，進入了睡眠模式。
隔壁的風息同時閉上眼，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合歡樹的花朵落下，一場如夢如幻的粉色花雨中，夢境降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