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土壤
第55章 土壤
勞作了一天的BCK職員們下班後, 紛紛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向食堂。
食堂裏散發着誘人的食物香氣，如同一個扭動的魚餌，吸引着饑腸辘辘的職員們游弋過來。
西娅面色冷漠, 步伐匆匆，和身邊萎靡不振的人群沒有什麽不同——唯一的區別是, 她正在逆着人流而走。
她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了自己新租的小院。
叮叮當當——
小院大門敞開, 敲敲打打的聲音不斷傳出。
“你在幹什麽？”西娅走進去, 順手将門口放着的生鮮包裹拿進去。
風息正在修一個帶平底鍋的小推車, 他咬着螺絲，手中拿着鐵錘敲敲打打：“不是要去擺攤嘛, 我買了個二手小車，修修就能用！”
西娅微笑，在這方面, 他的行動力倒是一直挺強的。
“麥克把你的原材料寄過來了, 我幫你處理一下。”
她拆開麥克寄來的冰鮮魚包裹，放在院中的水管下沖洗幹淨，随後開膛破肚，去掉魚鱗和內髒, 處理幹淨。
“放這裏吧, 我新買了一個大碗！”風息遞過來一個大大的瓷盤, 瓷器因為原料污染而微微發黃, 并不是很透亮的白。
但它售價僅僅20銅t幣，十分物美價廉。
處理好的魚被整齊地碼在大盤中, 西娅數過, 有足足15條。
得益于物流的迅速，這些從湖裏撈出來不到半天的魚還十分新鮮, 魚肉鮮亮Q彈，晶瑩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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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先腌一下。”風息熟練地掏出他的調味料，像模像樣地處理起食材。
在他工作的時候，西娅則走進平房，開始清掃衛生。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十分标準的三口之家配置。
前任租客除了留下滿牆的塗鴉外，還留下了一些零碎垃圾，西娅一點點收拾過去，心中充滿平靜。
半個小時後，小屋已經收拾一新。
西娅把從農莊帶過來的行李鋪蓋從貨車上拿下來，屬于風息的部分留在他的房間，她自己只有一個小小的箱子，裏面裝着一些剩餘的淨化結晶。
牛留在了農莊，臨走時給她補充了一些結晶做燃料。
她換了身體後，不再需要連接充能底座，而是直接将結晶投入腳底的充能艙就行，而且新身體可以吸收太陽能，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結晶可以使用一個月之久。
除此之外，還有一塊小小的花頭巾，這是不久前風息送她的。
她拿着頭巾想了想，給自己編了個辮子，頭巾編入發辮中，顯得活潑俏皮。
她還帶了一個小盆栽，盆裏沒有泥土，而是墊着幹草和枯枝，兩只小鷺鳥盤在裏面呼呼大睡，臉色臭臭的小樹人趴在盆邊，一言不發。
“明天麥克會送一些魚苗過來，我在院子裏放了個大水缸，你幫我養魚，拿來喂小鳥。”
西娅自然而然地給它安排任務，“院子裏還有棵樹，你沒事幹可以帶鷺老大鷺老二到樹上玩。”
小樹人：……
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它突然就變成職業小鳥保姆了，甚至還沒有薪水！
“西娅，我要出去擺攤啦！”
風息做好了準備，在院子裏朝着西娅揮手。
“好，你去吧。”西娅并不準備跟着他，風息這段時間經營農莊食堂，信心倍增，已經能獨立處理很多狀況。
至少擺個攤，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你去廠區東側的小廣場，那裏靠近宿舍，人流量大，而且沒有執勤人員驅趕。”
西娅叮囑：“晚上十點前收攤回家。”
“沒問題！”風息歡天喜地地推着他的新小車，一溜煙兒就不見了。
在風息離開後，西娅看了看時間，距離下班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現在是星際時間晚七點半。
BCK廠區的夜晚并不黑暗，研究和生産大樓燈火通明，道路兩旁路燈常亮，還有很多流動小攤在吆喝，生活氣息十足。
西娅的大門敞開着，徐徐夜風從外面吹了進來。
風中有木槿花的香味。
“好聞嗎？”一道清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不知何時，一道人影站在了大門口，他斜斜倚着門框，蒼白的臉上似笑非笑。
和上次相見對比，他又憔悴了許多。
“很好聞，淡淡的甜。”西娅拿了個折疊茶幾擺在院中，又放了兩張小凳子，“來者是客，白蒙先生，請坐。”
白蒙挑眉：“你早就料到了我要來。”
“沒有。”西娅給他倒了一杯茶：“我以為你會更晚一點，更沉得住氣一些。”
“……”白蒙失笑。
他施施然坐在了小凳子上，端起茶杯小啜一口：“你入侵了我的私人監控，我當然要來問問是什麽意思。”
“私人監控？”
西娅訝然：“你監視的是我的朋友，或許這應該叫非法監控——你們人類不是最講隐私的嗎，你這樣做，薔薇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呵，你說的對，所以你和我都沒有準備讓她知道，不是嗎？”
西娅沒有否認。
她确實沒有第一時間告知薔薇，或許以後也不會告訴她。
白蒙握着茶杯轉了轉，微黃的瓷杯并不純淨，但他沒有一絲嫌棄：“我給她安排的宿舍裏刷着特殊的塗料，能隔絕她散發的污染能量磁場，讓她不被別人檢測到。”
“她對我來說非常珍貴，我不能讓她出問題。”
“但如果有意外，我總得知道是誰動了她，冤有頭債有主，我得找對人報仇。”
巧了，西娅也是這麽想的。
不過她想的更樂觀一點，如果監控發現薔薇有危險，她或許可以第一時間趕過來救援。
白蒙不緊不慢地解釋完自己的動機，又飲了一口茶：“對了，風息的事我很抱歉。”
“去農莊搞破壞的是我一個弟弟，他眼紅我帶回戴夫，還拿出了那麽有用的研究，想從中分一杯羹。”
“他查到了戴夫的來源，于是讓人去農莊挖回來一些吸血樹，想複刻我們的成功。”
說着，白蒙冷冷一笑：“可惜，他根本不懂，那些吸血樹都是有主人的。”
那位白姓少爺帶回來的植物，在短短一天內相繼枯萎，無論他怎麽搶救都無濟于事。
戴夫在感應到這些小家夥後，立刻下達了自毀的命令，它們脫離樹身，又重新化為游藤鑽入地下，回到了戴夫的身邊。
“你放心，我這個愚蠢的弟弟會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
白蒙遞過來一張卡片：“這裏面有20w金幣，是我一點小小的歉意。”
他的嘴唇被水潤澤後，總算恢複了一點微微的血色：“等一切結束，我自會帶他過來謝罪。”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西娅沒有回答。
她拿過那張卡，立刻登陸星網，将裏面的錢轉走了。
确實有20萬金幣——看來得到戴夫後，白蒙的財政狀況有所好轉。
“至于風息的家族那邊，上次集市一事後，西威一家已經公然宣布将風息逐出家門，他的生死，西威家族并不在意。”
白蒙嘆了口氣：“唯一在意他生死的，只有你了。”
他放下茶杯，雙手交叉：“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将你引入BCK公司內部，作為我的專屬機器人存在。”
“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你可以自由地活着。”
說這些話時，白蒙的目光十分溫和，他看着西娅，像看着一只失去庇護的小貓咪：“你願意跟我走嗎？”
西娅依然沒說話，她端起了茶杯，準備送客。
白蒙失笑。
“罷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他起身告辭，臨走到門口時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大家也會喜歡這個味道嗎？”
西娅正開着掃描模式，上上下下掃描着白蒙。
“高污染人類，苔藓寄生體，孢子成熟期，極易感染他人。”
“高熱狀态，十分虛弱，生命值低于20%，預計在1個月內死去。”
掃描結果每一句都出乎意料，但隐隐又在預料之中。
“我是機器人，我沒有喜歡和讨厭的概念，更無法預測其他人類的想法。”西娅回答他，目光冷靜而淡漠：“但我也尊重所有人的選擇。”
“有趣。”白蒙哈哈大笑，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院。
在他離開後，西娅擡頭望着天空，第一次打開了新身體的大範圍掃描模式，半徑囊括附近25m。
綠色的光束如同一張大網落下，在這片大網下，無數散發着淡淡熒光的細小孢子靜靜漂浮在空氣中，星星點點，如夢如幻。
這些光點鋪天蓋地，随處可見。
雖然下午從1號試驗田裏出來的時候就有預料，但此刻，她依然感覺到十分震撼。
實驗田總共有5個，編號從1到5。
為了這個計劃，BCK公司大肆招攬員工，連她和風息這種來歷不明的人都可以輕易入職。
園區的人流量已經達到一個堪稱繁華的程度，在這種人口密度下，誰也想不到，自己已經成為了真正的實驗溫床。
那些種到地底的植物并不是真正的作物。
這些漂浮在空中，無形無色的孢子，才是戴夫和白蒙真正研究的課題。
而它們生長的土壤，正是不停地流動着，像魚群一樣盲目，又生機勃勃的人類。
它們寄生人類，在人體中成熟，又靠着人體傳播向更廣的遠方。
這麽做的代價是，人類日漸虛弱。
甚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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