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好痛
我好痛
十分鐘後，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蛇尾甩出去之後，路白榆捂着鈍痛的胸口，咳出了一口淤血。
剛才只要丢掉手裏的果子，沒準就能有一線生機。
但現在不行了。
這條蛇顯然也被他弄出了脾氣，攻擊越來越迅猛，顯然是帶着必須取了路白榆小命的心思。
路白榆嘗試摘掉其他果子來威脅這條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路白榆運氣太好，這條蛇就只盯着路白榆手裏的這個。
如果路白榆知道，整棵樹上的蛇蛋，只有一個能夠孵化出來，而且現在就在他手裏，或許就不會這麽意外了。
“我們好好商量，你看你樹上有這麽多，我只拿了一個，我們這麽打下去，整棵樹上的沒準都會毀于一旦……你說你多虧！！”路白榆險之又險避開長蛇的毒牙，抓着樹幹跳到了另一根枝丫上，捂着胸口喘着氣。
長蛇顯然不想聽路白榆的話，高高仰着的頭呈現出來的是越來越強烈的攻擊姿态。
要命了。
沒辦法溝通。
路白榆緊緊抓着手裏的果子，面對長蛇冰冷的視線，瞳孔微微一縮，猛地抓着枝幹往旁邊一蕩，卻還是被蛇尾猛地拍了出去。
這一擊顯然花了比之前更大的力氣，路白榆猛地被甩在岩壁上，五髒六腑仿佛都挪了位置，路白榆嗆出一口血，但很快又被蛇尾卷了起來。
路白榆眼前發黑，腦子裏胡思亂想。
也不知道如果在這裏死了，會不會就真的死了。
要不還是把果子丢了，先保住小命再說？
他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确定的将來，把小命交代在這裏。
不過就是一張卡，要是失敗了，頂多讓他等三年，也沒什麽大不了。
蠍鬼一看就不是容易心軟的人，想讓這種人忠誠自己，實在是太難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路白榆！！”
已經有些混沌的大腦被這一聲呼喚猛地喚醒，路白榆半阖的眼猛地睜開，已經快要将果子松開的手再次握緊了。
帶着幾分不可思議，路白榆猛地低頭看去。
透過層層樹冠，他看見了站在下方的蠍鬼。
隔着這麽遠的距離，按理來說他應該看不到蠍鬼臉上的神情，可是很神奇的，他居然看清了。
還是冷漠的樣子，可又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路白榆也說不出來。
但是他已經沒有過多思考的能力了，嘴裏是血腥味，他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肯定很狼狽，沒準鼻青臉腫像是個豬頭。
“把涉果放下！！！它只想要你手裏的果子！”
蠍鬼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冷意。
路白榆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來，聲音嘶啞，“……才不要。”
他路白榆就是一身反骨，如果蠍鬼沒開口，或許他真的會為了保命放下，但是他最讨厭別人命令他了。
你讓我放就放……多沒面子。
而且，他這人沒什麽優點，講信用算是一條。
長蛇張開嘴逼近路白榆，巨大的兩顆毒牙近在眼前，上面還有搖搖欲墜的毒液，他從長蛇冰冷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确實不怎麽好看，但比想象好看一點，就是蒼白的像是快要死了。
不是好像，他确實快死了。
他已經沒有繼續反抗的力氣了。
跑也跑不了。
路白榆低頭看向蠍鬼，笑了一聲，彎起眉眼，眸色明亮透徹，将手裏握着的果子用力朝着蠍鬼丢了過去。
“給你！！！！”
那一枚果子就像是墜落的星辰，落入了蠍鬼的手中。
路白榆看到蠍鬼接住了果子，揚起嘴角，扭頭看向快要将自己吞進去的蛇嘴。
毒液落在了他身上，帶來炙熱的灼燒感，痛的人忍不住一個激靈。
比想象中疼。
“看來是……不行了。”路白榆艱難嘟囔一句，帶着幾分無奈垂下眼眸。
‘我要離開……’
他要賭一把，他的異能不會讓他死在這裏。
他一定是可以離開的。
當然了，如果失敗了，那就當他輸了吧。
路白榆心頭想着，心頭離開的話還沒默念結束，下一秒，一聲巨響在耳邊響起。
劇烈絢爛的藍色光芒在眼前炸開，被蛇尾束縛的身體建分驟然松開，下一秒，他的手臂被抓住。
青年就站在他面前，深紫色的發随風飛舞，目光冷凝，在他的手心，璀璨絢麗的藍色電流如同柳絮飛出，長蛇發出疼痛的嘶吼聲，身軀不斷扭曲，整棵樹上都彌漫着這樣的電流。
“嘭——！！！”
長蛇的身體猛地爆裂，化成了藍色的光點，散落開來。
路白榆怔怔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蠍鬼。眼前一片模糊。
或許是毒液的緣故，又或許是受了傷，腦子不太清醒的原因。
他突然就從面前的人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蠍鬼看着路白榆，神情多了幾分複雜，只是語氣仍舊冷硬，“只要把涉果丢下，你就能活，我讓你把涉果放下，你為什麽不聽？”
“如果我不救你，你真的會死。”
蠍鬼用力抓着路白榆的手臂，或許帶着幾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波動，“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嗚……”一聲輕微的哽咽。
蠍鬼猛地僵住，眸子微微睜大了一些。
面前少年已經紅了眼眶，身上全是淤青，看上去狼狽又可憐，他看上去還很稚嫩，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
柔軟的黑發，眼中含着淚水，卻強撐着沒哭出來，硬是把眼尾憋紅了一大片。
“你……”蠍鬼喉頭一哽。
少年反手抓住了蠍鬼的衣服，強撐着沒讓自己哭出來，可臉上的委屈卻怎麽也掩飾不住，“好痛……”
蠍鬼注意到了路白榆身上被毒液腐蝕到血肉模糊的地方，抿了抿唇。
他想要說這是少年自找的，可看着路白榆這個樣子，卻怎麽沒能開口。
“會好的。”蠍鬼沉默片刻，開口說道，語氣中藏着幾分難以察覺的柔和。
眼前少年身體晃了晃，然後朝着他栽了過來，額頭抵在了他的胸口，蠍鬼下意識接住了他，在感受到少年身體溫度後，又微微僵住。
“好痛……”少年低聲呢喃着，聲音微顫，眼睛緊閉，“哥……”
蠍鬼一頓，低頭看向懷中的少年。
對方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所以露出這樣柔然真實的樣子，只是因為他神志不清，将自己錯認成了親人。
蠍鬼随手摘下一旁的一個果子，這個果子當中沒有了‘果核’，守護涉樹的長蛇死了，這棵樹上的果子已經沒了特殊功效，但也是療傷的聖藥。
蠍鬼看向已經昏睡過去的路白榆，半蹲下來，将涉果割破，将裏面的液體喂給了路白榆，肉眼可見的，路白榆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開始愈合。
他仍然不知道少年接近他的目的，不過——
他願意相信路白榆沒有惡意。
……
路白榆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跟在一個人身旁，擡頭沖着對方笑着說着什麽，對方也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但下一秒，他就被用力推開……
路白榆慢慢睜開眼，首先被刺眼的光芒刺得眯了眯眼，他看到了背對着光，坐在那邊的人。
深紫色的發被他随便用一根布帶束了一半，聽到了聲響，對方扭過頭看過來，“醒了。”
路白榆回過神來，看了看蓋在自己身上的動物皮毛，看上去像是狼的，那邊還擺着一小籃子野果，火堆還在燃燒，上面烤了一只兔子。
想到什麽，路白榆又摸了摸自己身上，沒有傷口，連傷疤也沒有。
“你帶我回來的？”路白榆有些不敢置信。
“這裏還有其他人？”蠍鬼淡淡說道，又頓了頓，“吃點東西。”
路白榆有些驚奇，不是錯覺，他覺得蠍鬼對他的态度好像好了很多。
蠍鬼随手撕了一只兔腿，遞給路白榆。
路白榆也沒客氣，接了過來，看了看生活水平明顯上升的山洞，“這張狼皮……”
“随手。”蠍鬼說道，“碰到一頭老狼。”
路白榆點點頭，開始乖乖吃肉。
兩人沉默無言，等到路白榆吃了半只兔子，又吃了些野果，蠍鬼才開口，“你有兄弟？”
路白榆一愣，然後點頭，“以前有的。”
以前有，那就是現在沒有了。
蠍鬼沒有繼續再問，路白榆看了看蠍鬼，小心翼翼開口，“那你呢，你有兄弟嗎？”
“以前有。”蠍鬼說道。
“……”
路白榆動了動唇，又擡手摸了摸鼻子。
“你救了我，應該也會被貴族通緝。”蠍鬼說道。
“就是那天圍攻你的那些人？”路白榆問道。
“嗯。”
“他們為什麽要殺你？”路白榆問道。
“我殺了貴族之子，還毀了一半的王宮。”蠍鬼說道，語氣雲淡風輕。
路白榆有些猶豫，“那你為什麽……”
“因為他們殺了我的家人。”蠍鬼像是知道路白榆要問什麽，直接開口說道。
“我十一歲的那年，皮爾斯伯爵的兒子的飛船失靈，為了保命，他們決定在借用平民區迫使飛船停下，他們撞上了我家。”蠍鬼說道，撥了撥火堆，神情淡漠，“當時我五歲的弟弟，還有我的父母都死了。”
他只是被支使出去買了面包，回來的時候，他的家變成了一片廢墟。
在人群當中，他記得很清楚，他家人的屍體被丢在旁邊，只有貴族哭泣着抱着他們死裏逃生的兒子。
他聽到他們說——
‘這幾個平民能夠用生命拯救一個貴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被随意給了一張卡，卡裏有着讓他一生無憂的星幣。
沒人覺得貴族的舉動有什麽不對。
甚至有人還在感慨他的‘好運氣’，畢竟這麽多星幣，可是普通人幾輩子都得不到的。
後來他喚醒了星族的能力，進入了王宮，終于得償所願。
他殺了所有該死之人。
路白榆看着蠍鬼，不知道該說什麽。
雖然蠍鬼說的雲淡風輕，但這平靜下面，就是深可見骨的傷疤。
蠍鬼顯然也不需要安慰，而是看向路白榆。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