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樹重蔭（7）
第13章 古樹重蔭（7）
早上八點半，《沿途風景》準時開播。
鄧金海端着一桶老壇酸菜泡面，在電腦前坐下，一邊吃泡面，一邊拿出手機關注工作群裏的消息。
他是一名職業網絡公關人員，也就是俗稱的網絡水軍。
最近他們工作室接了一個大單子，幾位老板先後指示他們對付同一名藝人。
這個藝人叫池輕舟，剛出道，還沒有任何作品，似乎連公司都沒簽，也不知道是擋了誰的路。
鄧金海稍微有點可憐這個藝人，不過老板們給的實在太多了，這點憐憫不足以讓他放棄即将到手的利益。
他嗦了口泡面，群裏頭兒正在布置新的說辭。
之前準備的黑料和洗腦包挺好用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太久了，路人産生了逆反情緒，昨天綜藝正式開播，效果反而沒有之前好了。
到了直播中段，池輕舟稍微表現一下，觀衆印象就有大幅度回暖，幾乎把他們的聲音全壓下去了。
難怪頭兒今天急着想新套路。
鄧金海咽下最後一口泡面，按照群裏的要求，開始在直播間質疑池輕舟是不是整過容，争取先把池輕舟才漲的那幫顏粉打下去。
他将鍵盤敲得噼裏啪啦作響，可惜，池輕舟長得實在太好了，就算看起來總沒有活人氣兒，也少有顏狗願意移開視線。
鄧金海看着許多觀衆“我不是粉就是單純舔舔顏”的發言一陣心塞，忙着和他們互怼，差點打翻了泡面桶。
他趕緊抓起鍵盤，有點後怕地遠離濺滿了湯汁的書桌。
他現在可就這麽一個鍵盤可以用了，千萬別給面湯澆壞了。
鄧金海想去廚房拿抹布，把桌子收拾一下，卻忘了他抱在懷裏的鍵盤是有線鍵盤。
他一個轉身，鍵盤線正好絆住他的腳腕。
下一秒，他就摔了個驚天動地，整個人一頭撲倒在地板上，耳邊隐約傳來骨骼顫動的咔嚓聲。
他疼得龇牙咧嘴，正想抱怨，身後乒哩乓啷一陣亂響，濃郁的老壇酸菜味在空氣裏飄散開來。
他顫顫巍巍擡起頭，只見他的座椅翻倒，泡面桶沿着桌子滾到邊緣，湯水滴滴答答向下流着。
他摔在地上的鍵盤被泡面湯浸得透透的，還連坐了無意中帶落在地的手機。
鄧金海嗷地一聲，一個激靈就蹿了起來。
不等他撲上去心疼自己的手機，尖銳的疼痛就從尾椎骨上炸開。
他呆了呆，後知後覺，剛才翻倒的椅子，好像是砸在他身上了……
……
無獨有偶，和鄧金海一個工作室的水軍們，在奮鬥了半個小時苝丠後，都遭遇了或輕或重的倒黴事。
有人回憶起池輕舟回視直播鏡頭那個眼神，抖着手在群裏打字。
【這個池輕舟有點邪門啊……這個，我們該不會是因為那啥被反噬了吧？】
工作室的頭兒火冒三丈，厲聲呵斥，讓他不要擾亂軍心。
【咱們幹這行多少年了，要是有孽力反饋，早倒黴了，還用得着等今天？！就是個意外，都給我收收心，等會試一下新……】
他話沒有說完，語音條裏一陣響動，随後，他的驚呼吓得工作室其他人一陣頭皮發麻。
當天九點十分，他就被家人送往醫院。
醫生給他做了檢查，不是什麽太大的毛病，就是兩只手腕都骨折了而已。
水軍頭子坐在病房裏，呆滞地想了半天，讓老婆幫忙發了條消息。
【工作都停一停……這個池輕舟，确實有點邪門哈。】
……
池輕舟起得很早，比《沿途風景》直播開始早多了。
他坐在老鄉家的院子裏，安安靜靜做完早課，腦海中響起系統情緒複雜到極點的聲音。
【宿主，你早就猜到了是嗎？】
池輕舟不疾不徐地答：“猜到什麽？”
系統：【你知道你漲粉了嗎？而且不是黑粉，是正常的顏粉，足足有十來萬！最開始我綁定你的時候，你說直播開始就好了，你是不是早料到現在這個局面了？】
池輕舟有些稀奇，偏過頭看着遠處的重重樹影，眼中含笑：“你才是系統，對未來進行推測這種事情你應該最熟悉才對。”
【……呵。】系統涼涼笑了一聲，【不敢不敢，我一個只适用于普通科技社會的小系統，怎麽敢貿然對你們這些玄學大佬做預測。宿主，你就和我說實話吧，你不想做我發布的任務，是不是因為你早就從池清寧臉上看出了“死到臨頭”“一敗塗地”八個大字？】
池輕舟：“你怎麽還是老樣子，總是往最壞的方向去揣測別人？弟弟是個好人，你不要總這麽針對他。”
系統又冷笑了一聲，沒有發表意見。
它知道宿主是不會承認的，也沒想過讓宿主承認。
之所以提起這茬，不過是走個程序。
是宿主拒絕接受任務，并拒不給出原因在線，那它隐藏一點情報不是很正常嗎？
系統哼哼着提醒了一句有工作人員來了，就又回到池輕舟靈魂深處裝死。
池輕舟笑着和早起的路滿打了個招呼，熱情地詢問路滿他妹妹有沒有托夢。
路滿忍着笑回答沒有，再次保證妹妹如果托夢了，他一定會幫池老師轉達想交朋友的意思。
池輕舟得到了保證，心滿意足放路滿離開。
他一點都不擔心路滿哄他。
像他這樣入了玄術界的人預感都很準确，早在參與這個節目前，他就覺得會有好事發生。
現在看來，說不定他所有想要的都能得到。
池輕舟心情不錯，一直到八點半開播，他的笑容依然很真實。
顏粉見他笑得這麽好看，忍不住開始舔屏。
雖然直播間裏有水軍帶節奏，顏粉們依然故我。
不到半小時，水軍突然消停，彈幕一時間變得十分小清新，其他觀衆心情也跟着輕松愉悅起來。
路滿就是這個時候宣布嘉賓們攻略采菌人成功，可以開始下一個任務的。
負責指導采菌子的老大爺從路滿背後走出來，比劃着說了幾句不太标準的漢話，和嘉賓們打了個招呼。
他看起來六十歲出頭，滿面風霜，皮膚是一種健康的黝黑色，一身蒲洛族特有服飾下露出強壯的腱子肉，一看就知道身體很好。
路滿笑眯眯地說：“衆所周知，群青省人很愛吃菌子，每年都有不少人吃菌中毒，以致于對着白牆看電視劇，或者和會跳舞的小人手拉手做游戲。”
既然這個節目也有宣傳銀屏村的意思，那采菌子這種極具特色的環節當然不能少。
采到了或者吃到了有毒的野山菌都是相當危險的，為了安全考慮，指導人必不可少。
這位老大爺是銀屏村村長推薦的，是整個銀屏村最熟悉采菌子的人。
他有四十多年采菌子的經驗，對整個銀屏村周圍每一座山一清二楚。
哪裏有菌子、哪裏菌子多、不同種類的菌子如何分辨，都深深印在他腦子裏。
有他在，嘉賓們至少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不過考慮到有些野山菌毒性極烈，老大爺還是嚴肅地叮囑了好幾句。
嘉賓們聽的一臉懵逼。
蒲洛族有自己的語言，老大爺年紀畢竟大了，漢話說的不是很流暢，越是關鍵的地方，他就越是下意識地使用蒲洛語，嘉賓聽不懂很正常。
導演滿意一笑，正要指揮路滿宣布聘請翻譯需要多少錢，池輕舟就上前和老大爺交涉起來。
幾位嘉賓眼睛頓時亮了。
池輕舟懂蒲洛語？
梁繼等池輕舟交流完，立刻上前問：“小池啊，你學過蒲洛語？”
池輕舟含混道：“研究需要。”
幾位嘉賓這才想起來，池輕舟是人民大宗教學專業的，做研究可能還真的會用到少數民族的語言。
他們連忙問：“大爺剛才都說了什麽？”
池輕舟回答：“他叮囑我們，這附近的山裏據說有七百多種野山菌，不少有毒的無毒的長得很像，讓我們不管采到了什麽樣的菌子，都要拿給他辨認，确定無毒才可以留下。”
嘉賓們點頭，連連保證一定會小心謹慎，又問：“大爺還說別的了嗎？”
池輕舟說：“大爺還提醒我銀屏村距離蒲洛族族地很近，一會兒上山采菌子一定要跟緊他。蒲洛族一向很看重族地，即使是本族人也不能随意靠近，如果我們不小心闖進去……”
他彎起唇角，低低笑了一聲。
明明他笑起來那麽好看，明明他的聲音那麽清越好聽，但不知道為什麽，嘉賓們愣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滲人的味道。
他們下意識答應着，就算是心裏另有打算的池清寧，這一刻也很是老實，和其他人一起保證會跟緊老大爺。
池輕舟再次和老大爺交涉一番，迅速敲定了上山的時間和路線，全程都沒節目組什麽事。
等老大爺回去收拾東西，鐘靈疏才有了點空閑，随口問了路滿一句：“你身邊這個年輕人是誰？”
路滿表情略有點麻木地說：“哦，這是我們請來的懂蒲洛語的翻譯，如果你們需要，可以花四百元雇傭這位翻譯一天……”
鐘靈疏當即道：“不用了，我們有小池！”
大家紛紛贊同，連池清寧都說：“我們剛才已經和大爺說好了要寸步不離，有二哥在，我們不會無法溝通的。”
節目組：“……”
導演拿嘉賓們沒辦法，哀怨地看了池輕舟一眼，只能随他們去了。
誰能想到呢，一個被投資方塞進綜藝的小藝人，居然是本季最大的bug。
池輕舟回給導演一個微笑，目光有些深沉。
他不喜歡有人打擾他需要清靜的朋友。
而且在邢霜棧的事情上，他耐心可不算好。
希望朱延通動作快一點，不要讓他等得太久。
……
《沿途風景》在銀屏村直播的這個時間點，正是當地雨水最豐沛的季節。
昨天半夜，這裏當下過一場淅淅瀝瀝的小于，村子附近幾座山裏野山菌大多冒出了頭。
老大爺給每個嘉賓發了筐和蛇皮袋子，領着六個人一路往山裏走。
六個嘉賓全程都不敢離老大爺多遠，邊走邊采菌子，收獲居然還挺不錯。
到中午時分，老大爺找了一塊寬敞的地方讓大家自由活動，又一次叮囑大家都不要走太遠。
嘉賓們三三兩兩應了，随便找個樹蔭一坐就開始吃午飯。
唐起琛忘記帶午飯，只能花十塊錢從節目組買了個肉夾馍。
他走到距離池輕舟不遠的一棵大樹邊坐下，一邊吃一邊痛批導演是奸商。
負責跟拍他的攝像師聽着他的話，表情逐漸僵硬。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對方一眼，剛想換個姿勢，就被池輕舟一聲喝住。
“別動！”
唐起琛滿臉迷茫：“……啊？”
他的個人直播間裏，粉絲正驚恐萬分地提醒他和節目組。
【琛哥不要動，你背後的樹上有蛇啊啊啊！！】
【草草草那麽大一條，節目組是幹什麽吃的，快點想辦法救人啊！】
【這種蛇我沒見過，它的花紋好奇怪，會不會是毒蛇？】
【救援人員呢？節目組沒安排緊急救援嗎？！】
【節目組快給點反應啊，你們再這麽拖下去，我還不如報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