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農具
第11章 農具
次日午後。
容枕山從軍營裏回來。
只是容枕山一路皺着眉:“我已經同他們講明了,若願意舉家一起走,那便有很大的福稅。可也有不少士兵不願家眷去那苦寒之地受苦。”
“無礙。”對于這一批人,容訴雲并沒有強求。
“小寶最近喜好吃甜了?”容枕山看着桌上幾點點心,微妙地擡眉。
這些點心是顧牧青要的。
容訴雲還是不喜歡這麽甜的點心,他含了一口苦澀的茶汁,才淺淺莞爾道:“想着去了涼川州,這樣的好點心就不容易吃上了。”
“小寶若想,咱們就把所有的廚子都帶上。”
容枕山并不覺得這是什麽難題。
而容訴雲的視線還停留在粉-嫩的軟香點心上:“如果可以,我想涼川州的百姓都能吃上。”
容訴雲的話讓容枕山愣了神。
自從容訴雲落水醒來就有些異樣的成熟,而當下容訴雲凝矚不轉,心憂天下的模樣,清冷又溫柔,讓容枕山覺得陌生又熟悉。許久後,容枕山才有些赧然地道:“你一定是個憂國恤民的好官。”
“算不上吧。”容訴雲清淺笑笑,黑色的瞳孔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清透,“好不容易有機會,就想大家都能更好的活着。”
容枕山走了,老管家又給容訴雲上了一壺新的茶。
容訴雲卻沒喝,他整個一上午都在抄錄文書,實在沒那力氣再提筆,這才在庭院裏休息片刻。可心湖裏的那個人還在睡,從他上一次消失升級到現在已經兩個時辰了……
Advertisement
容訴雲忍不住上下牙合緊着,輕輕磨了一下。
這人如此懶惰。
究竟為何被選為系統?
這一想法剛一落地,那一聲懶散聲線就劃過了容訴雲的心湖,慵懶又欠揍。
“寶兒下午好~”
“……”容訴雲默了默,看來真的不能在背後言人是非。
“寶兒,我看到了什麽!我居然看到了小點心!是寶兒讓管家爺爺做的嗎!我就知道,寶兒心裏有我!”
“……”容訴雲沒搭理他。
顧牧青剛睡醒,嗓子也帶了些低啞的意思,好聽歸好聽,可說的話太密了些,鬧得容訴雲有些頭疼。
容訴雲單手按壓了腦穴。
顧牧青還在那兒自言自語。
“寶兒怎麽還不和我說話?寶兒,可以把你手頭上的事情放一放嗎?該來敷衍我啦!你不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哭的荞麥枕頭都發芽了……”
荞麥?
耳尖一動,容訴雲終于淡淡開口:“給我看看你哭發芽了的荞麥枕頭。”
顧牧青:“??”
容訴雲心裏冷笑一聲:“沒哭出來嗎?那你待會去哭一個。算了,哭一個太少了,多哭點,我們帶到涼川州的時候就可以種下。”
顧牧青被容訴雲的這句話堵得不上不下的,許久後才低低地“靠”了一聲,他噙着笑道:“沒想到寶兒開玩笑,還挺幽默的。”
“誰和你開玩笑。”
容訴雲冷冷的應了一聲,他現在忙着糧食的事情,簡直快焦頭爛額。
顧牧青還跟沒骨頭一樣,耷拉着腦袋打哈欠:“寶兒這次居然這麽快就回我,看來還得要陰陽怪氣;不過也不能次數太頻繁了,這樣容易挨揍……”
原來你也知道嗎?容訴雲時常覺得顧牧青頭顱有疾。
此刻亦如是。
尤其他忙到當下,這厮還能午眠,容訴雲憋着一口氣使不出來,拳頭有點硬,隐約有點想揍他的念頭。
容訴雲壓下心火:“別時間過去這麽久,可有升級?”
“當然有了,剛剛就是去替寶兒查看去了,不過查着查着睡着了……”
“……”離譜,但又沒那麽離譜。
很像顧牧青能做出來的事。
見容訴雲問的正事,顧牧青也不吊兒郎當,但他似乎非常疲倦,哈欠連天地解釋道:“這次給了很多農具,我們進屋看,我想着寶寶這麽謹慎,就提前給寶兒把圖紙畫好了……”
當真,顧牧青居然這般貼心?
容訴雲神色微妙地進了屋,心湖傳來翻動的聲響,又是一抹刺眼亮光。
等光暗下,容訴雲拿着手上的奇怪圖卷。
容訴雲低頭看去,眼皮子不動聲色的抖了抖。
顧牧青的聲音興奮又驚喜,似乎還在激動地搓着手:“寶兒你看,我畫的怎麽樣?”
這幾張紙如同道士作符。
容訴雲:“……“
容訴雲嘆了口氣,将這幾頁紙收好:“畫的很好,下次別畫了。”
恕他眼拙,他瞧不出這是什麽東西。
但等他看向對面突然出現的特殊形狀的鐵器,不同于他們現如今鐵具的粗糙,這幾把陌生的鐵器閃着異樣的冰冷亮光,尖口鋒利而齒深。
容訴雲攥緊了桌角,不由屏息凝視。
“寶兒,這些都是獎勵的農具,其實還有更發達的旋耕機什麽的,但是我們現在沒有開發出來油,所以只能選這些靠人力和牛馬來拉扯的農具。”
“那這是何物?”這農具容訴雲看着熟悉又陌生。
“曲轅犁。”那些資料顧牧青看了一遍就過目不忘,“就很适合我們後面去涼川州開荒的時候用,由原來的直轅形式變成了曲轅,又加了很多部分,比如犁壁、犁評、犁盤,會比原來更省力。”
顧牧青也是頭一回開荒,前頭查了很多資料,甚至還看了原先北大荒的開荒過程,但是科學技術擺在這裏,無法機械化耕地,那只能憑借人力和牛力。
“對了,寶兒,我們這次去最好多買點牛。”
“嗯。”容訴雲還在觀察曲轅犁,聞言點頭,“不用,南北兩邊的林場裏養了牛。”
“夠嗎?”
“嗯,北有牧犢三百頭,南有水牛二千匹,又有一千餘頭乳牛犢,這些乳牛犢還暫時帶不走。”
“??”顧牧青震驚了,“寶,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容訴雲低低地“嗯”了一聲。
所以盛烨霖才防備他們這樣的世家大族。
實際上在他被封為涼川州知州的那一日,他就已飛鴿傳書,六月他們便啓程出發前往涼川州,而南面牧場的掌櫃将提前出發,先帶着所有強壯牛匹西行涼川州。
不過現在多了新的農具。
容訴雲思忖片刻,當即提筆畫下這曲轅犁的圖解。
-
沒剩幾日就要離開,作為涼川州的下一任知州,他此行由大哥護送,自然無人敢在官道之上劫持他們的物資。
所以容訴雲将整個府邸打包的幹幹淨淨,連同手下的莊子也清朗一空,不想一同去涼川州的下人和農仆便放了他們的賣身契,又給了足夠的錢物。
到了老管家和林沐這裏——
二人自然都是紅着眼不願意離開兩位公子。
尤其老管家,這幾日看着府邸上的東西越來越少,最後空蕩蕩的只剩雕梁門檻,老人家的脊柱都蒼老幾分,看着容枕山和容訴雲,眼睛紅紅的。
容枕山見不得人哭,他不會哄人,只會張開大掌粗粗的拍了拍老管家的背,語氣幹癟:“周叔哭什麽?舍不得的話我們就一道去,你可別嫌路上苦哈!”
老管家瞥了他一眼,抹着眼淚看向容訴雲,眼中都是酸澀:“大公子老奴一點不擔心。老奴是舍不得小公子出去受苦……小公子這樣出衆的人物就該好好養在金銀堆裏,離開了京城,哪裏還能過得好?”
容訴雲心裏也軟了軟。
上輩子死前他安置老管家的時候,老管家也是這副神色,只是那回更加蒼老。
老管家一起走,顧牧青也很高興。
他就喜歡看老管家精細養着容訴雲。
要不是他沒有身體,他更想自己親自養。
顧牧青在容訴雲的心湖裏小聲解釋:“管家爺爺說的也太嚴重了吧……涼川州雖然荒僻,但也只是沒什麽麥面糧食,那裏有山有水還有海,建設好了,寶兒想吃什麽吃什麽,蝦蟹魚蛋全都有。氣候還适宜,冬天比這裏暖和多了,當真是個風水寶地。”
但那都是以後了。
容訴雲不吃他畫的大餅,最後便看着仆從整理他收藏的那些書冊。
一箱又一箱,接連不斷。
“哇哦,寶兒的書真的好多啊。”顧牧青震驚了,他眨眨眼,發現還有書從另外一個屋子運出來曬。
容訴雲正在彎腰曬書,午後的日頭好,陽光朗照在他手上,晶潤又有光澤:“嗯,等你不困了,就一起讀讀。”
“啊,算了,我現在就已經困了。”說着顧牧青打了個哈欠,又揉揉眼睛,他還嚴肅的道,“寶兒,你不能逼着一個鹹魚去上進。”
“何為鹹魚?”
“沒有夢想,不想折騰,什麽也不想做,有一種平靜放肆的美感。”
“如果鹹魚努力了呢?”
“那就是鹹魚翻身,還是一條鹹魚。”
“……”容訴雲其實很不理解這種狀态,他自幼苦讀,雖父兄不曾逼迫他,他也做不到顧牧青如這般。
可能也是另一種潇灑肆意了。
但他不會幹涉,也不羨慕,容訴雲把一冊古籍攤開放下,輕輕撣去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面容平靜:“嗯,随你。”
“好神奇哦,寶兒居然不逼我了。”顧牧青小聲嘟囔。
容訴雲耐着性子道:“為何要逼你做不願的事?”
就如同他的父親不會幹涉大哥從軍的選擇,他也不會對顧牧青的事情橫加幹涉。人生是自己的選擇,顧牧青哪怕現在出去自尋死路,他也不管多說一句。
但顧牧青好像誤會了,掩唇咳了聲:“果然我是寶兒最喜歡的寶貝。”
容訴雲蹙起眉:“??”
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而且他還這般不知含蓄內斂。什麽他最喜歡的寶貝,他沒有寶貝。
容訴雲忍不住想打斷他,顧牧青忽而低笑一聲。
容訴雲面色更疏淡了:“你笑什麽?”
“就是高興。”顧牧青意有所指,真誠道,“寶兒都這麽喜歡我了,今晚能讓我看看寶兒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