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求
第3章 所求
楊是個識趣的人，附近的人都知道這個神秘的巴莉特道長是當地‘黑手黨’的千金，于是找了個理由退出了二人的對話。
巴莉特指着地上的地上的蒲團讓靳夜白坐下，她自己也盤腿坐下。靳夜白還是有些緊張，一來是這位大小姐全程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真修道修得來心如止水了，還是作為血族活得太久對什麽事都波瀾不驚。
“你是翰州人？”巴莉特問道，翰州是道教的始發地。
“是的，道長。”靳夜白感受到巴莉特并不想提起關于血族的一切，她便決定先不提。
“你是瑪德琳的曾孫？”巴莉特又問。
“嗯。”靳夜白減少說話就是減少犯錯，她點了點頭。
“她死了嗎？”巴莉特表情平淡，但就是這種毫無表情的臉都顯得尤為美麗。
“去年死的。”靳夜白回答道：“活了快三百歲了……”
“上次見到她時，她才接受了我父親的初擁，時間過得真快。”巴莉特的手指不由的撚起了珠子。
靳夜白完全不敢接話了，關于血族的事情巴莉特可以提了，但只要巴莉特不發問，關于她外祖母的事她就完全不能提。其實她也是在最近才知道她的外祖母也是吸血鬼，包括她和她的母親其實與這位外祖母沒有血緣關系的事情也是在齊楓死前才知道。
“那道長你現在多大了。”靳夜白問完之後又覺得自己有些無禮，又垂下了腦袋。
“比你外祖母年輕。”
靳夜白害怕又說錯話，憋了好一會，說道：“那您真是得道高人了。”
靳夜白偷偷看了眼巴莉特，這位“得道高人”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揚，就像是冬天結冰的湖泊盛開的一株梅花，靳夜白帶着小小的自卑又低了下頭。
“你會識翰州的古字嗎？”巴莉特的問題總算不在血族上了。
“會一些。”夜白回答道：“家裏也有不少古書和典籍，我看得懂一些，但寫不來。”
“那從今天起，你留下幫我翻譯古書。”巴莉特說着往一個小房間指去：“那裏是圖書室，我的書都在裏面，從今天起可以住那個房間，只要不替我我父親勸我回去，你可以一直在這裏呆下去。”
靳夜白從來沒有想過巴莉特竟然答應的如此輕松。逃亡了近兩個月，背負着危險與傷痕，走過了山河大川，風餐露宿，在苦海中漫無目的的游着，終于，那一根稻草，不！終于那一葉小舟出現在了她的身前，無論眼前的巴莉特是冷酷無情的血族也好，或者是那個弘揚正法的得道高人，靳夜終于離開那無盡之海，登上了眼前這小舟。
“是，道長。”靳夜白變坐為跪，她深深的伏在地上，臉都快貼在了地面，但她不敢擡頭，她怕流下的淚被發現。
--
翻譯的工作對于一個翰州人來講并不難，但靳夜白也并不覺得容易，将古語言轉換成白話，原有的語言會失去他本味，但靳夜白在上清觀住的日子裏她看得出來巴莉特是真心向道，她每天雖然三點才起，但起來後必讀經書，上清觀不大，總共就供了三位真君，分別是元始天尊，道德天尊和靈寶天尊，巴莉特每日香火供奉，貢臺上放着面包，黃油有時候會有一些雞塊與豬肉，但從不見牛肉，偶爾有流浪漢跑到這裏要吃的，巴莉特會讓對方幹一些活，并給對方一些食物，還不忘記宣揚道法。其實夜白也能理解，畢竟血族是上帝的棄兒，讓巴莉特侍奉上帝，這才是真正的諷刺，但她還是想不明白，一個血族為什麽就信了正一道教。
“靳，吃飯了。”
時間又到了七點一刻，巴莉特按時做好飯喚靳夜白過去，夜白有時候覺得自己倒像是巴莉特的圈養着的什麽動物，只有吃飯的時候她才會召喚自己。
吃飯也是一件讓夜白覺得有些好笑的事，道士的規矩不少，但沒人規定道士一定得用筷子，于是上清觀的食堂只有刀與叉，而食物除了牛肉沒有，常見的西餐還不少，豬扒雞扒蘑菇湯，龍蝦生蚝與鵝肝，漢堡沙拉三明治，紅酒啤酒威士忌。靳夜白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想想對方畢竟是血族，信正一道喝酒吃肉也不犯戒，況且不吸血已經很難得了，如果連肉也不吃，估計作為吸血鬼那連路也沒力氣走了。
見巴莉特一身道袍，一手持刀一手持叉的切着雞排，雖然這畫面有些違和，倒也算得上舉止優雅。
“謝謝道長。”靳夜白看着眼前的焗蝸牛與蘑菇湯，其實巴莉特的廚藝真得不錯，她只是還有些不習慣。
“靳，你翻譯的經文很好。”巴莉特的話聽起來像在說‘不客氣’。
夜白被這麽稱贊之後，還有些臉紅，立馬低下頭去喝那碗蘑菇湯。
“對了，靳，你今天空嗎？”與夜白的魯莽不同，巴莉特喝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道長有什麽安排嗎？”靳夜白現在只想為巴莉特多做點什麽，一來是報答對方的收留之恩，其次就是讓自己顯得來更有價值一些。
“上次你給老楊的掐指一算……”
“六爻之術？”
“對。”巴莉特點點頭：“下午沒事教一下我吧。”
“嗯！”靳夜白猛得點頭，六爻之術她說不上精，但也是懂那麽一些，如果能幫上巴莉特什麽忙自然更好了。
“那先吃飯吧。”巴莉特看着靳夜白跟前的焗蝸牛：“那是我專程去鎮上買的，別浪費了。”
靳夜白确實不太喜歡這蝸牛，但巴莉特發話了，她也不敢不從，放下叉子什麽的直接上了手。桌子的對面是姿态優雅的血族，而另一面狼吞虎咽的棄兒，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吸血鬼如何，人類如何，貴族如何，賤民如何，皆是一個桌子上的食客，巴莉特行的道，真乃天地正道。
“六爻之術是基于八卦的一種預測方式，有多種算法，基說入門，一般用銅錢，越老的錢越好。”
飯後靳夜白就迫不及待的講起了六爻術。
“多老？”巴莉特問道。
“有個一兩年百就行。”
“哦。”巴莉特低聲說道：“那也不算老。”
靳夜白這才想起眼前這人都快三百歲了，她順勢說道：“那你有多久的錢幣？”
“三百年的我有，如果去我父親那取，大致能拿到八百年前的。”
“那就用你的吧。”夜白現在還不敢面對血領主，畢竟讓她勸巴莉特回去，她現在是索性住進了人家觀裏。
不一會巴莉特來拿了三枚金幣，金幣印着一個女性的頭像，那女性頭戴王冠，應該是百年前的這歐羅巴大地的統治者。巴莉特将金幣遞給靳夜白：“示範一下。”
“好。”靳夜白将三枚錢幣扔在了地上，三個都是人頭，靳夜白解釋道：“人頭為陰，數字為陽，三個人頭就是太陰，如果是三個數字就是太陽了。”
巴莉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着又問道：“如果兩個人頭，一個數字呢？”
“那是少陰，反着看兩個數字，一個人頭就是少陽。”夜白随手在紙上畫了幾條線：“就是一根線，陰就是兩根短線。”
“繼續。”
“這錢幣前後總共扔六次，記下經的陰陽。”夜白又随意扔出錢幣六次，最終在紙上畫出六條線段：“你看，這是什麽？”
“這是卦像？”巴莉特這道也不是白修的，她看着這六條上說道：“上三條是乾卦，下三要是坎卦。”
“聰明，這卦如果對應易經，那就叫做訟卦，從卦面上看，就是有上法庭的危險，”夜白又解釋道：“但是真正測挂可沒那麽簡單，還要推算變卦，對應五行……”
“真複雜。”巴莉特看着這三個金幣：“明明就只有三個，卻要做無數種變化。”
“三生萬物，道法自然。”夜白說道，
夜白說完之後，巴莉特突然從桌前站了起來，她一臉認真的對靳夜白道：“靳，你有考慮過弘揚天地正道嗎？”
靳夜白一愣，這是在拉她入教嗎？一個吸血鬼不想着初擁自己，卻拉自己入教，她此時覺得大腦有些淩亂。
“不願意，也不勉強。”巴莉特看出了夜白的猶豫，她又接着剛才的六爻術說道：“那你幫我算一卦吧。”
“道長求什麽？”
巴莉特想了想，自己快活了三百年，近兩年除了求道還真是別無所求。
“要不你給自己算一卦吧。”
“啊？”靳夜白很少占蔔，特別是給自己算卦，一來是她缺乏自信，二來是她從來沒想過去預測什麽，畢竟她已經足夠倒黴了。
“你難道就沒什麽想求的嗎？”巴莉特反問道。
這一問倒讓靳夜白沉下了臉，她想求的，就是一處安隅，一世平安，但這看似最簡單的願望，現在倒是一份奢求，于是她說道：“那我算算最近會不會有什麽客人。”
“什麽意思？”巴莉特問道。
“我已經被追殺了一路。”靳夜白嘆了口氣：“我想算算這危險是否會跟到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