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一、等我回來(上)

十一、等我回來(上)

聽說，人将死之際，會閃過這一生的跑馬燈，但此刻閃現在藍胡子逐漸模糊意識中的是嬰兒響亮的哭聲，響亮哭聲将他從槍林彈雨中拖回了過往。

八年前

嬰孩的哭聲威力遠遠超出人類的想象，他們是不同的外星物種，生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震破人類的耳膜。

「這小家夥應該是餓了。」以抓狗崽的姿勢抓着爆哭小嬰兒腋下的人，歪着腦袋思索。

「那是不是該喂他喝點奶？」對面坐在紙箱上看着過期報紙的人，絲毫不在意的開口，一頭的長發綁成了松松的長辮垂在左肩。

「我活到這麽大半口奶都沒喝過，要去哪裏弄奶給他喝？」

法蘭克斯塔将哭鬧的小家夥攬進懷裏輕輕地搖着，一向習慣工地吵雜聲的他，第一次聽到有聲音能拚得過鑽洞機。

「我當初就叫你把他放回紙箱裏，你偏不聽，既然沒辦法照顧就不要把撿回來啊。」吳翻了一頁報紙淡然的回。

「怎麽可能把他留在那裏，這小家夥看起來出生沒幾個月啊。」

懷中的嬰兒繼續爆哭着，法蘭克斯塔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試圖安慰孩子，但只是惹得小寶寶哭得更大聲了。

「我覺得你還是別唱了，My fair lady被你唱成這樣的，連我聽的都要哭了。」

「啊，閉嘴，你真的很不讨喜啊，難怪當初要跟我這個殺人犯一起跑出來，那破地方沒有幾個人可以忍受你吧。」法蘭克斯塔啧了一聲以單手抱着嬰兒，另一只手在周遭的紙箱中翻找着。

「不，該閉嘴的是那小東西，你得想辦法喂他點東西，不然哭聲等等引來警察，我們就要被趕走了。」

「哈！我就知道在這裏。」法蘭克斯塔将懷中哭鬧的小東西，一把塞進吳的懷裏。「我去超商換一點熱鮮奶回來！」

「你都有兌換卷竟然還讓自己餓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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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兌換卷我本來要累積多一點再去換肉的。」法蘭克斯塔邊講邊大步往前走。「但看來現在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吳雖然表現的完全不在意，但他知道吳也十分在乎那小家夥的，光是看他像捧着易碎品般的姿态抱着懷裏的孩子就知道了。

「笨蛋。」吳朝他的背影大喊。

「我的确是啊。」他笑着朝身後的人吼回去。「你最好不要趁機把孩子給丢了啊！不然我就拿你去喂野狗了！」

「快去啦！怕迷路嗎？不然大哥哥牽手帶你去好了！」

法蘭克斯塔轉身朝吳比了一個極度不雅的手勢後，才往前加速走去。

離開育幼院後，法蘭克斯塔與吳「住」過許多地方，但都沒有一個像這次找到的地方那麽好。

這個橋墩下的空間，既隐密又不易被驅趕且鄰近運河，除了日常可以拿來幾遍洗滌燒水外，也很适合用來丢棄贓物，那些他們來不及賣的東西，要是真的有人來查只要全部扔進水裏就好。

這是法蘭克斯塔與吳來到Ｋ市，截至目前為止停留最久的一個點了。

「到底是得多慘忍，才會把嬰兒放在紙箱裏還壓上重物啊？」

法蘭克斯塔邊嘀咕邊用力甩了甩腦袋，試圖驅散打開紙箱時的震撼感。

紙箱打開時，一雙滴溜圓的異色雙眼從中亮起直盯着他瞧，那孩子沒有如他預期的大哭反而朝他露出無邪的燦笑。

那孩子身上散發出的陣陣香甜蜂蜜氣味，直到現在還在他的鼻腔中萦繞不散。

甫踏入離橋墩下最近的超商中，沁人的冷氣朝法蘭克斯塔襲來。

通常這種時候他會虛情假意的檢視每件商品，就為了多吹那幾秒的冷氣，但今天法蘭克斯塔直接抓起盒裝鮮奶，便心無旁鹜的朝櫃臺走去。

「選擇付款方式。」

在法蘭克斯塔将鮮奶放在桌上時，意興闌珊的α店員發現是他之後，臉上的神情更加不屑了。

「啊，又是你啊？你有錢嗎？本店不接受賒帳。」

法蘭克斯塔知道店員在打量他也習慣了這份眼光，畢竟他渾身布滿了汗臭味，連衣服也髒得看起來像條抹布。

「我有券，請幫我微波鮮奶。」

「真不知道政府為什麽要給你們這種人留活路。」店員咕哝着遲遲不接下兌換卷。「這種急難救助兌換卷要換錢又跑跑一趟政府機關，好煩啊。」

要是平常法蘭克斯塔很能會因為店員的态度而跟他打起來，但現在卻擺出最柔順恭敬的樣子等着對方接下兌換卷。

小家夥還在哭着呢。

苛刻的店員在檢視半天後，終于還是将那張挑不出毛病的兌換卷收進了收銀臺，心不甘情不願的加熱好了鮮奶。

一接過熱鮮奶，法蘭克斯塔飛也似的沖回了栖身的橋墩。

「欸！小家夥還好嗎？」

「說這什麽話？好像你不在我就會把他吃了一樣。」

吳将懷中被他散發出的茶香信息素哄得服服貼貼的小家夥遞了過來。

「你明明是β為什麽會有信息素啊？」法蘭克斯塔挑起一邊眉接過似乎恢複了些元氣的孩子。

「誰知道呢？」吳一如既往地給了一個沒有答案的答案後，就不再繼續回答了。

「怪人。」

法蘭克斯塔嘴裏埋怨卻沒有追問，畢竟當時吳對他也沒有任何追問。

換做是一般人看見他殺人那幕早就吓跑了，但吳卻在大聲警告他快跑後便與随後出現的警衛打成了一團。

要不是他良心發現跑回去拿起馬克杯的碎片插進警衛小腿，吳恐怕連眼睛也會被警衛給挖出來。

最後他們雙雙挂彩，卻也得以逃出生天。

「所以你打算怎麽喂他？」吳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

「直接倒進嘴裏吧。」

法蘭克斯塔在思考時孩子突然大哭了起來，他一慌便要将手上的鮮奶，直接朝哇哇大哭的口中傾入。

「等等，你會嗆死他的。」吳在最後一刻出手拉住了他。「你還說你很會養小動物。」

「我又沒養過小人類。」

「小人類是什麽啊。」吳嘆了一口氣将孩子再度抱進自己懷中。「沒有人這樣說的吧？」

「少在那邊挑我語病了，現在怎麽辦？」

法蘭克斯塔擔心的看着再度把自己哭得滿臉通紅的孩子，此時那孩子周身空氣中的蜂蜜香氣染上了一層顯而易見的酸氣。

「用手指裹布沾着喂吧。」吳再度散發出令人安心的茶香，安撫懷中的孩子，見他有些遲疑，出聲催促。「快啊，再哭下去，引來警察就不好了。」

「啊，別催！我在找了啦！」

法蘭克斯塔手忙腳攪亂的在家當中翻找，最後好不容易找出了一條之前路上發傳單的人給的贈品小手帕。

法蘭克斯塔用同樣是贈品的酒精，朝自己的手上噴了又噴确認夠幹淨後，才把手帕綑在食指上，但當他準備将指頭浸泡到牛奶之際又停了下來。

「又怎麽了？」吳輕輕晃着躁動不安的小家夥，困惑的看着他。

「我的手……很髒。」

「你不是剛剛才消毒過？」

「是消毒過了沒錯，但……」

「你的手上沒有血。」象是讀出了他的心思般，吳輕輕地開口。「放心喂吧。」

「我當然知道啊！」

法蘭克斯塔咒了一聲便沒再說話，将指頭浸泡到溫熱的牛奶中，當手帕浸飽了乳汁後探向孩子嘴邊。

餓壞的小家夥立刻張嘴含住面前的指頭吸吮了起來，每當布被吸幹了就再沾一次，就這樣一點一滴将盒中的奶水全喂進了小家夥嘴裏。

最後小家夥打了個打大大的哈欠，手在空中抓握了幾下後，輕輕的落在了法蘭克斯塔仍裹着手帕的指上，就這麽握着睡着了。

直到淚水落下之前，法蘭克斯塔都沒察覺自己哭了。

不用吳說，他知道現在就連要養活自己都有困難了，也知道自己确實沒有什麽資格去照顧另外一個活物。

但當小家夥的手握上他的那瞬間，法蘭克斯塔就決定了。

這個甜美可愛的孩子，被人像垃圾一樣扔掉的Ω孩子，是他的。

法蘭克斯塔溫柔地将香噴噴軟綿綿的小家夥從吳的身上抱起，在那白皙可愛的小耳朵旁留下柔柔一語。

「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