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皮月餅
第14章 冰皮月餅
“稍等。”
徐淮風敲了敲體育部教室的門,進去一分鐘就出來了。
姜今夏猶豫問:“你确定大三再來?大三來不及了!”
有那麽一刻,她想告訴徐淮風他被騙了。但心底潛藏的壞意作祟,她還沉浸于學姐學弟的角色扮演中,口頭沒占夠便宜。
“沒關系,走吧。”徐淮風走到姜今夏身邊,兩人并肩而行。
“我好像還沒答應吧?”姜今夏咕哝了一句,她的視線忽地駐足在徐淮風黑白高幫籃球鞋上。
嘴上說着不願,雙腿卻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走。
徐淮風腳踩的價格不菲的籃球鞋,是幾個月前出的限量款,全球只發售50雙,購買的最低條件是在該品牌消費滿500萬元。
姜九冬心心念念了很久,可憐沒有購買的資格。
姜今夏因此略有所聞,這下不得不重新審視身邊的人,他身上看似普通的白t一定也出自某個低調且昂貴的品牌,絕對價值連城。
但他的鴨舌帽只要三四百,姜今夏知道這個牌子。
徐淮風聽到她小聲地嘀咕,垂目望着她。
姜今夏的長發只是随意一紮,多出的碎發用黑色的發卡別住,但仍有幾根頑皮地豎了起來,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
徐淮風不加任何掩飾地盯着她的發絲,到她微啓的雙唇,他霍然駐足,優雅地眯起雙眸,“那…可以嗎?”
“啊?”姜今夏應聲回頭,看到那張臉,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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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幾秒,她沖他揮揮手,“我開玩笑的啊,快走吧,我餓了。”
這個帥哥,真容易被騙。
“好。”
路過兩個女生時,姜今夏聽到其中一個女生堂堂皇皇對另一個說:“你看,我就說他長得這麽帥,肯定有女朋友的吧。”
另一個女生扯過她的手,“你輕點,他們聽到了。”
姜今夏扭頭朝着她們,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她不假思索撇清和徐淮風的關系,“你們說我嗎?我不是他女朋友。”
*
一層秋雨一層涼,自暴雨後,洛城的氣溫明顯降低,尤其到了晚上。
月亮裹挾在凝重的雲塊中,飛蛾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昏昏沉沉撞擊路燈,暗沉的光将兩人的影子無限拉長。
碧澄澄的菱葉漂浮在攬星池上,大片大片的,一眼望不到頭。
姜今夏收起手機,她和室友報備今晚要遲點回寝,讓她們不要鎖門。
她搓了搓手臂,看着滿池純天然的菱角略帶惋惜問:“你知道學校的菱角不能摘嗎?”
她的外公外婆生活在江南一帶,她小時候最喜歡看當地人乘坐木桶,笑意盈盈地穿梭綠葉中。
菱角七月成熟,八月落柄,處暑是采摘的好季節,洛大的菱角成熟得晚,10月才是它的果期。
“知道。”徐淮風淡定一瞥,“你想吃?”
姜今夏嘿嘿傻笑了兩聲,“一想到這是學校的菱角,我就特別想吃。”
凝結了書香的菱角,一定特別好吃。
“嗯,下次給你。”徐淮風低頭笑了下。
姜今夏:“不行,我們班助說了,男生偷菱角罰款1000呢。”
1000在菜市場都能買好多菱角了。
徐淮風:“我室友愛吃。”
雖然程鋆上一年信誓旦旦說他已經金盆洗手,不會再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了。
姜今夏大眼睛撲閃了一下:“你室友不怕被學生會抓嗎?”
徐淮風:“學生會唬新生的。”
菱角是野生的,加上攬星池水淺,不會對學生造成生命危險,所以學校不管。
但是每年摘菱角的學生,會将池子裏肮髒的泥土帶到地面,又一路濕答答拎回去,苦了學校保潔阿姨。
兩年前有幾個學生在池裏摔了一跤,那時恰逢領導視察,滿身泥溝實在太損學校形象,于是那些倒黴的學生被罰打掃攬星池一周。
論偷菱角的大軍,程鋆首當其沖。
結果,菱角是程鋆摘的,衛生是程鋆打掃的,最後是楚睿雲吃的。
本來除了校領導外,授課老師、輔導員以內的所有人都默許學校的菱角見者有份,但程鋆那次不偏不倚撞在校領導槍口上。所以為了防止這類事件再次發生,不得已之下,學生會便想出罰款的對策。
這些姜今夏不知道,學生會以外的也不知道,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搶不到菱角的學生也很多。
大一那年,徐淮風和楚睿雲出門,看到幾個學長光明正大摘菱角,楚睿雲問他們為什麽不去買,菜市場三四元一斤的菱角遍地是,那幾人的回答是:好奇。
好奇生長在學校的菱角是什麽味道,和姜今夏的想法一模一樣。
聽到徐淮風的話,姜今夏恍然,“學生會這不是無聊嗎?不摘多浪費啊。”
她白皙的臉被風吹得有些發紅,擡頭望向身邊人,“我看就是學生會會長太無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逮着學生扣分了,诶你知道會長是誰嗎?”
徐淮風似乎被噎了一下,神色不自然,“不知道。”
“好吧。”姜今夏問,“你說學校的變态校規不會也是變态會長幹的吧?”
“不是。”徐淮風斬釘截鐵,“他還沒有這個權利。”
姜今夏有一搭沒一搭和徐淮風聊着,逃課建立起來的友誼,比一般情況更牢固。
她屬于是在i人和e人中間來回自如切換的性格,面對不熟的人,她就是i人。
徐淮風是個例外,哪怕不知道他的名字和班級。但姜今夏發現他真的不愛說話,每一句話都不超過十個字。
她突然想起姜明秋大二買過的考研書籍,上面有一題是:
人的動機可以分為原始動機和習得動機,原始動機是與生俱來的動機,以人的本能需要為基礎;習得動機是經過學習和發展起來的動機。問以下哪項是原始動機?
她猜測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正确答案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時姜今夏百思不解,現在茅塞頓開。
答應徐淮風,主要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人生來就難拒絕美好的事物。
她低下頭,無意識地望兩人同頻的步伐和他幹淨的籃球鞋。
晃神間,她想起梧桐樹下給她傘的那個男生,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鞋不錯。”
“送的。”徐淮風撩了撩眼皮。
“哦,我知道這鞋不便宜的。”姜今夏打心底裏覺得就算徐淮風穿着金色切爾西,緊身包臀褲,也是好看的。
一想到那個滑稽搞笑的非主流場景,她笑出了聲。
“笑什麽?”
姜今夏不敢說,她定定地看了徐淮風幾秒:“學弟,你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就特別像醫學生,哎怎麽說呢,氣質很像。”
徐淮風目光平和,“以前……有想過的。”
姜今夏小心翼翼問:“那為什麽……不學了?不說也沒關系的。”
徐淮風低頭,他的劉海有些長了,此刻又遮住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
他目光微斂落在姜今夏的黑發,微微頓了頓:“大概……讓我遇見你吧。”
姜今夏怔然,立馬反應過來,“這就是緣分呀。”
姜今夏有點兒後悔,她和徐淮風并不熟稔,不應該打聽他的私事,只能順着徐淮風玩笑的話。
*
美食街距離洛大七八百米,這個時間點,夜生活剛開始。
街道兩邊的霓虹燈閃爍着五彩的光芒,各種食物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
姜今夏沖徐淮風展顏一笑,“學弟,我們去吃什麽啊?”
燒烤炸串不符他的形象,好比一顆無瑕光潔的珍珠落在路邊的水溝,沒有人信它貨真價實,她也不信徐淮風食得人間煙火。
“馬上到了。”
徐淮風帶她走進一條漆黑狹窄、毫無人煙的小巷,一股詭異的靜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姜今夏不寒而栗,心中警鈴大作,她稍稍遠離了他一點,“學弟…你是洛大的學生嗎?”
不會是專門在洛大侍帥拐賣人口的邪惡組織,法治社會的漏網之魚吧?
“是。”
“哦,那我們去哪啊?”姜今夏離他越來越遠。
徐淮風盯着她的眼睛微笑,“你不覺得晚了嗎?”
弦外之音,他不是好人。
“我想……我不值錢。”姜今夏眉心一跳,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徐淮風卻收回視線:“到了。”
小巷的盡頭是一家狹隘破敗的小店,五顏六色的塗鴉遍布牆面,就連窗戶也是緊閉着,但依稀可見不少動态的剪影。
姜今夏困惑看了看身後,這一路她沒見任何人。等走進一瞧,小店的左側有一條明亮寬闊的大道,學生三五成群都從那裏過來。
姜今夏手指着那條路:“……你為什麽不走那?”
徐淮風:“太遠。”
“好吧。”前一秒的緊* 張和恐懼蕩然無存,姜今夏人美心善不和他計較,她問:“你怎麽發現這家店的?”
徐淮風暗示:“大一大二常來。”
“哦,常來。”姜今夏話聽一半。
小店進去別有洞天,裏面特別幹淨敞亮。姜今夏和他在空位坐下,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好餓,你沒有潔癖吧?”
“沒有。”徐淮風冷白的手指在手機屏幕翻動,“想吃什麽?”
“我不挑,不吃蔥香菜。”
“好的。”
兩人一就座,姜今夏就感到很多不容忽視的目光射在她身上,她突然萌生出一種後背被灼燒殆盡的錯覺。
“學弟,她們都在看你。”窸窸窣窣的聲音鑽入耳,姜今夏渾身不舒服。
“你……”徐淮風擡眼,薄薄的眼皮被壓出一條深的褶皺,眸底流轉的微光都染着幾分性感,“你…可以嘗試着習慣。”
姜今夏聽不懂他的話,她看着徐淮風凸起的喉結,揶揄道,“學弟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好吧。”姜今夏不再理會旁人的目光。
等了一會兒,服務生端上大盤牛肉鍋貼,散發濃濃的香味讓姜今夏垂涎欲滴,她搓搓手,夾起一個咬了一口。
“嘶,好燙。”她的舌尖被燙到了,剛出爐的鍋貼也太燙了。
見狀,徐淮風走到前面拿了一瓶常溫的礦泉水。
姜今夏像是一只受傷的小鹿,淚眼巴巴問:“可以換成冰的嗎?”
“好。”徐淮風又折返回去。
牛肉鍋貼外焦裏嫩,金黃色的外皮上點綴點點焦香,再配上秘制的辣椒油,一口下去爆汁。
姜今夏連吃三個,徐淮風還在慢條斯理地品鑒第一個。
他背部挺得很直,不管是喝水還是用紙巾擦拭嘴角,每一個動作都很自然優雅。
非裝模作樣,而是刻在骨子裏的教養。姜今夏放下筷子,左手托腮直直地注視徐淮風。
“怎麽了?”徐淮風問。
“沒事。”姜今夏被抓包,絲毫不心虛,她只是心無雜念欣賞帥哥罷了。
“嗯。”徐淮風放下筷子,“你是新聞學的?”
“诶你怎麽知道?”
徐淮風尾音拉長,“新聞學,大三二班,姜明秋。”
姜今夏:“想不到……學弟的記性真好,其實我是——”
“嗯。”徐淮風問,“是不想學數學嗎?”
“……”姜今夏搖頭,“你信不信,我數學可好了,高考差5分就滿分。”
“信。”
“你才不信。”姜今夏敏感得很。
“真的信。”
“那你呢?你是什麽專業的。”姜今夏抿嘴思索,“你看起來有點瘦,肯定不是體育系的;頭發很多,那就不會是計算機系的;氣質獨特,感覺不像是學機械的糙漢;你長得那麽好看,一定是表演系的吧?”
徐淮風看着眼前人認真的模樣,故意道:“建築系。”
“哦,據說建築系以後是去工地搬磚。”姜今夏猛搖頭,開始腦補幾年後他搬磚的場景。
汗涔涔,淚潸潸,這麽瘦弱的身板怎麽能接受高壓的環境。
她實在無法想象,認真道:“學弟,醫生是不是說你胃不好?”
“怎麽?”
姜今夏心想怎麽還會有人不知道這個梗,她解釋道:“胃不好,适合吃軟飯。”
工地搬磚真不适合你。
徐淮風思索了下:“也行。”
姜今夏發現她好像更不能接受徐淮風被富婆包/養,他鼻子挺,喉結飽滿,一看就是小說裏那種**很強的人。
一定是被洛南帶壞的,她的腦海竟然浮現了一幅糟糕透頂的畫面,姜今夏漲紅了臉,“要不,你還是去搬磚吧。”
等等,姜今夏大腦又被僵屍吃了半個,他都穿上限量版的鞋了,她還在這杞人憂天。
“……”
徐淮風還點了其他的小吃,姜今夏贊不絕口,揚言要把這家店納入最好吃的牛肉鍋貼排行榜榜首。
不過,晚上吃有點飽了,她想着和室友白天過來,但徐淮風說他只在晚上開門。
姜今夏癱坐在椅子上,她揉了揉凸起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瞅着桌上僅剩的最後一個鍋貼。
她想吃,但是她已經吃了三個了。
學弟會不會覺得她是大胃王啊?她如是想。
“想吃?”徐淮風看破也戳破她的小心思。
姜今夏身體比大腦老實,點着頭說不要。
最後一個進了姜今夏的肚子,她覺得自己的腰又胖了一圈。
*
徐淮風結完賬出來,看到姜今夏在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聊天。
男生撓了撓頭,右耳紅彤彤的,作勢要把他手上的果茶給她。
徐淮風邁開大長腿,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兩人身邊。
“夏夏,這是我剛買的果茶,請你喝。”崔臨和換了個人一樣,十分害羞,大概是他的朋友在一旁直起哄打趣。
夏夏是姜今夏游戲的名字,崔臨不是自來熟,姜今夏也不想小題大做,就随他叫。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姜今夏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不是傻子,崔臨的行為一望而知,但她最煩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
她又不能直接拒絕崔臨,畢竟他沒明确表示他喜歡自己,場面僵住了。
姜今夏身子不着痕跡往後一靠再靠,緊接着撞上了一堵堅硬的人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