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都要了

第34章 我都要了

實不相瞞,祝鳴上一次聽到“清場”兩個字,還是在祝盈盈追的六區狗血霸總偶像劇之中。

放在電視裏,那是實打實金手指大開的爽文劇情,但在現實世界中,這種被服務簇擁着的皇帝出街感讓祝鳴感到小小的無助。

“小席少爺,知道你排場大,但真的至于嗎?”

祝鳴沒忍住拽了下席羨青的袖口,難以置信道:“這麽大的商場,不迷路都懸,你還搞一清場,人家一天不知道要損失多少營業額啊?”

席羨青此時剛邁進一家精致的高級女裝店鋪,随手拎出貨架上一條裙子,凝視片刻,眉頭蹙起。

“首先,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讨厭排隊這樣毫無意義浪費時間的行為。”

下一秒,他将裙子放回到了衣架上,輕描淡寫道:“其次,昙城本身是席家的企業,哪怕真有損失,也虧不到別人的頭上。”

他拎起一條半身裙,一邊用指尖輕撚,感受着布料的材質與厚度,一邊問:“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祝鳴做了一個給嘴巴上拉鏈的動作:“我閉嘴,祝您購物愉快哈。”

大少爺光臨自家産業,自己再多嘴多舌就是管得太寬了。

祝鳴環顧四周,随即感到些許意外——因為他沒想到席羨青進的第一家店,竟是一家女裝店。

席羨青選衣服的方式,就像是在菜市場裏挑成色最好的蘿蔔一樣。

快、準、狠,且絲毫不拖泥帶水——他對衣物的喜惡是寫在臉上,不合審美時的衣服,眉頭嫌惡地皺起,成色平平的,則會用指尖毫不留情略過,還算看得過眼的,便直接利落地抽出,交給身後随行的服務人員。

祝鳴看到他拿出兩條近乎一模一樣的紫色長裙,比對短暫一瞬,便一同放到了店員的手裏。

祝鳴偷偷翻了下第一條裙子的價格标簽,先是兩眼一黑,再看了第二條,被标簽價格後面的幾個零驚得手無聲一顫。

他知道自己大概會後悔開這個口,但還是沒忍住問:“話說,這倆裙子有區別嗎,你确定都要嗎?”

席羨青回過頭,瞥了一眼:“當然不同,一種是提花面料,一種是混紡羊毛;并且一種是藤蘿紫,一種是薰衣草紫,兩者的明度和冷暖色調皆不相同。”

他看向祝鳴,眼神很奇怪:“這麽明顯的區別,難道你看不出來?”

祝鳴:“……”

就不該問。

觀察了一會兒,祝鳴發現席羨青是真的在享受逛街的這個過程:他像是審判作品一般地端詳着每一件服飾,嚴肅而認真地篩選着自己心儀的款式。

以非人的速度,他流暢穿梭在華美衣物的海洋之中。很快結束了這第一家店鋪的購物。

席羨青看了一眼導購小姐手中山一樣的衣服,抽中其中一條米色紗裙:“這條的腰身改小一個尺碼。”

又抽出一條半身裙:“她平時喜歡坐地上畫畫,再拿一條同款的黑色,不顯髒。”

祝鳴挑了挑眉。

果然和他猜的一樣,這些衣服都是給席慕妃買的。

于是他便再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安靜地陪在席羨青後面的後面随行。

但是陪人逛街其實也是個技術活,祝鳴從醫院出來後就沒喝過水,有點口幹舌燥,便柔聲問身旁的導購小姐:“不好意思,咱們店裏有水嗎?”

導購小姑娘的精神體是花栗鼠,聞言立刻直起身子,腳邊的花栗鼠也跟着甩甩尾巴:“有的有的,您是想喝純淨水、礦泉水、氣泡水,還是檸檬水呢?”

祝鳴沒想到一杯水能有這麽多花樣:“呃……檸檬水吧。”

祝鳴看到導購小姐背過身,對着耳麥說了些什麽。

五分鐘後,便有人用銀制托盤舉着新沏的檸檬水來。

導購小姐将水遞到祝鳴手中,柔聲問道:“祝先生,商場內的溫度和濕度您還滿意嗎?還有什麽想法,請千萬不要不好意思,盡情向我們吩咐就是,沒有什麽是我們不能滿足您的。”

小姑娘說話還挺有意思的,祝鳴呷了兩口水,忍不住打趣道:“那假如,我現在突然想吃冰激淩和火鍋,你也能幫我搞到嗎?”

導購小姐俏皮地眨眨眼:“您想要什麽口味的?”

祝鳴撲哧一笑,覺得這小姑娘真是非常有梗。

三秒鐘後,祝鳴笑不出來了,盯着她的臉:“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席羨青這邊選購完了席慕妃的衣物,祝鳴已經舉着自己的三球冰激淩華夫甜筒,津津有味地吃上好一會兒了。

導購小姐指揮着身後的安保人員接過大包小包的購物紙袋,又噠噠噠地跑到席羨青的身旁:“席先生,您常逛的那幾家店都在五樓,店長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現在過去嗎?”

“不急。”席羨青說出一家店名,“去這家店先看一眼。”

導購小姐的神情略顯意外,但看了身後的祝鳴一眼,會意微笑道:“了解,您這邊請。”

祝鳴這邊一手操縱電動輪椅,一手啃着手中的甜筒,好不悠閑地跟着前面的大部隊渾水摸魚地進了另一家店。

正盯着門口精致華麗的雕塑看得神時,手中的冰激淩突然被人抽走,面前随即覆蓋下來一道陰影。

正在嚼嚼嚼的祝鳴:“嗯?”

低頭一看,是席羨青單手舉着一件白色的西裝外套,覆在自己的身上,比對着尺碼。

下一瞬,席羨青似乎是滿意地揚了下眉,和身後的随行人員溝通道:“請裁縫過來,然後剛才櫥窗裏的那雙皮鞋,也一起拿過來。”

店員立刻應下。

祝鳴原本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在席羨青接連拿了三件不同款式的西裝,并在他身上接連比劃了幾下之後,他終于感覺到了不對。

席羨青似乎……在給自己挑衣服。

喁稀団C

趁着席羨青和導購小姐溝通的空檔,祝鳴沉吟片刻,偷感十足地随手捏起手邊一件衣服的衣角,翻過,想要瞥一眼價格。

結果這家店,竟然和剛才給席慕妃買裙子的店不太一樣——所有衣服竟然沒有标着定價的吊牌,甚至連水洗标都沒有,只有領标處有着簡約的店名logo。

店員如幽靈般出現在祝鳴的身後,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笑容燦爛地為介紹道:“祝先生,這是我們家春夏高定秀場的新款,所有的刺繡和釘珠我們的工匠手工縫制,西裝的價格是十七萬,褲子則是十五萬。”

祝鳴:“……多少?”

祝鳴覺得事情多少有點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鏡子前的席羨青說:“你過來一下。”

席羨青正在服務人員的簇擁中試一件群青色的西裝外套,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

“我——”祝鳴剛準備說什麽,盯着轉過身的席羨青,突然靜默片刻:“你別說,之前沒怎麽見你穿這種亮色,還挺好看。”

席羨青神色不變,下颌微揚,點頭看向鏡子:“我知道。”

“……這不是重點。”祝鳴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剛才你為我挑的那些衣服,我不會收。”

席羨青的臉色微變。

他将衣服脫下,交給身後的人,盯着祝鳴的眼睛:“為什麽?”

祝鳴說:“買了也沒有場合穿,而且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席羨青眸光微冷:“這家店是席家——”

祝鳴搖頭,“不管是不是你家的,我都不能白拿,”

“而且我有一個問題。”

祝鳴注視着席羨青的眼睛,輕聲問:“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又買這樣的衣服給我,是因為覺得我平時的穿着和你出去,會丢你的人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在微笑,但笑意并未深入眼底,眼尾微揚,烏黑的眸子沉靜地注視着席羨青的臉。

席羨青一怔,似乎沒有想到祝鳴的思維會往這個方向發散:“當然不是。”

他喉結微動,抿了抿嘴,片刻後開口道,“其實,下周我——”

“席先生,祝先生,裁縫已經到了。”

店長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您方才要的那雙鞋也準備好了,我們家碼數偏小,因此兩個尺碼,您試試看哪個比較舒服。”

兩人皆是一怔,同時看向門口,

裁縫、店長、導購小姐,所有人都舉着大盒小盒,眼巴巴地朝他們看過來。

而他們聚集在此……只是為了讓祝鳴試一件衣服。

祝鳴對穿衣打扮這種事向來不甚上心,參加重要場合也就那麽幾套正裝,還都是偏休閑風格的,主打一個全靠臉硬撐。

自從出了事故走不了後,愈發沒了捯饬自己的心思,更別提讓他現在花幾十萬買一套沒地方穿的正裝。

但祝鳴又覺得折騰別人半天不買單這種事情更丢人,被架在這麽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也只能咬着牙道:“算了,來都來了,先試一下吧。”

大不了,他還可以自掏腰包,研究所當年給的那幾十筆獎金還沒怎麽揮霍過呢。

進試衣間換了西裝,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席羨青也沒有說話,只是盯着他看。

祝鳴不太自在:“……怎麽了?”

席羨青還是不語,祝鳴操縱着輪椅來到大的落地鏡前,也是一怔。

祝鳴盯着鏡中的自己,若有所思道,“這衣服吧,确實有貴的道理。”

白色确實是一個适合祝鳴的顏色——西裝質感極好,剪裁風雅流暢,重工珠繡精致地點綴在肩袖處,氣質裏的溫柔慵懶盡顯無餘。

祝鳴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鏡子裏的人:“別說,你的眼光還真挺不錯。”

席羨青張開嘴吐出的依舊是那三個字:“我知道。”

他明顯對于自己的搭配審美極其滿意,但還是雙手抱胸站在後方,看似挑剔地催促道:“把你的這雙鞋快點換掉,然後看下全身效果。”

祝鳴今天出門穿了雙舒适的平底運動鞋,和這身考究華美的西裝比起來,搭配起來實在是割裂感極強。

祝鳴“嗯”了一聲,低頭脫起了鞋。

裝着配套皮鞋的鞋盒其實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只不過祝鳴坐在輪椅上,中間還是隔了一段距離。

但他又懶得操縱輪椅,便伸手艱難地夠了一下。

指尖僅差毫厘,祝鳴抿了抿嘴,又試着伸長了胳膊。

站在一旁的席羨青也沒多想,見他取得實在費勁,便直接取出了鞋盒中的一只鞋出來。

将祝鳴的輪椅轉到自己的對面,他同時微彎下腰,說:“別動。”

他擡起祝鳴的一條小腿,手随即微微下滑,捏住腳踝後方,動作極其自然幫他穿上了一只皮鞋。

指尖緊接着勾起纖細的鞋帶,利落地系好。

直到拿起第二只鞋的時候,席羨青突然意識到,周遭似乎有些太過靜谧了。

更衣室內的空間狹小,擡起眼時,他發現祝鳴的臉上帶着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怔愣地盯着自己看。

席羨青拿着鞋的手無聲一頓。

視線僵硬地轉了個彎,透過旁邊的鏡子,他能看到擠在更衣室門前的人——導購小姐微微睜大雙眼,肩上的花栗鼠圓圓地張大嘴巴;西裝店的店長和裁縫也都緊繃着臉上的笑意,難掩眼底的暧昧打趣的意味。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事。

先前在二區的溫泉、煙火以及宴會時,他和祝鳴做過許多比穿鞋要親密更多的事情,比如擁抱。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便是,祝鳴是一個無法行走的人,當時的他确确實實是需要幫忙的。

穿鞋雖是件很小的事……但卻是一件祝鳴現在能力範圍內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本質上是不需要幫助的。

分擔日常中瑣碎的事,這樣超出邊界感的、極其親昵的小動作,往往是只有熱戀之中的小情侶才會做的。

事實是真正熱戀的愛侶,都未必做到能幫彼此穿鞋的地步,但他不僅穿了,而且是當着所有人的面給祝鳴穿的。

席羨青原本已經将另一只鞋拿在手中,另一只手已經擡起了舉起祝鳴的小腿,僅差毫厘便可以将這第二只鞋給他穿上了。

然而他僵了一會兒,愣是将手松開,胡亂地将另一只鞋塞到祝鳴的手裏:“這只你自己穿,我……我還要去繼續試自己的衣服。”

他猛地直起身,随即撞到了地上空着的鞋盒。

透過鏡子,祝鳴看到席羨青的背影似乎是頓了一下,但又始終沒回頭,只是扶着門框,随即大步流星地出了更衣室。

導購小姐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肩膀上的花栗鼠的尾巴驀地抖了一下,慌慌張張地追着跑了出去:“席先生,您去的方向似乎是女士內衣區……”

此刻只有一只腳上穿了鞋的祝鳴:“……”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鞋上,許久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微微彎下腰,将鞋穿上,并把松散的鞋帶并系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更衣室內的燈光太過明亮灼熱,他擡起眼,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微微眯起雙眼,只感覺心尖兒和臉頰都是微燙,莫名的悸動在胸腔醞釀。

半晌後祝鳴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氣,對着後面的服務人員微微一笑:“這套衣服和鞋,我都要了。”

作者有話說:

孔雀震驚,孔雀惱羞成怒,孔雀落荒而逃!

穿着漂亮新衣服的小狐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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