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串
手串
特殊事件事務所開張啦!
第二天一早, 錢淩雲就送來了定金和人員名單,談秋生粗略掃了一眼,好家夥有十幾個, 怪不得生死簿會自動給他減陽壽,這種人活該!
“大師, 超度需要我做什麽?”
“不需要你, 去門外等着, 等我超度完了再叫你, 沒叫你千萬別進來, 省得這些冤魂見到你不願意離開。”
錢淩雲連連點頭,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司機幫他打開車門, 半信半疑道:“錢總, 你該不會被騙了吧?”
他給錢淩雲開了很多年車, 兩人是遠房親戚, 沾親帶故,錢淩雲的事他都清楚, 還陪着一起玩過, 兩人是一丘之貉。
“怎麽可能,昨天見過談大師後, 我晚上就沒有再看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錢淩雲搓了搓臉, 語氣滄桑,一點都看不出之前趾高氣揚的模樣:“終于能合上眼了。”
司機不以為意,小聲嘀咕:“要我說這世界上就沒有鬼, 錢總你看到的可能是假的, 不然怎麽這人一說你要出事, 你立馬就出事了。”
錢淩雲遲疑了一下,斥道:“閉嘴, 不許污蔑大師!”
就算那天晚上他看到的鬼是假的,那在衛生間裏發生的事情是他做夢嗎?
錢淩雲擡頭看向事務所,破舊的小門頭擠在鬧市裏,連個顯眼的招牌都沒有,只是在門上貼了張紙,頗有種大隐隐于市的玄妙感。
大師怎麽可能會騙他,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可萬一司機說的……不不不,如果大師真有能耐搞出這一切,那他的本領也算是高深莫測了,和這種人為敵沒有好處的。
不到半分鐘裏,錢淩雲心念電轉,心思轉了幾個來回。
與此同時,事務所裏,談秋生正對着名單給死去的那些人轉賬,逝者已矣,塵緣了結,還在被折磨的只有他們還在人間的親人。
而最快捷,最有效的安撫手段就是轉賬。
談秋生粗略算了一下,五百萬夠給每人轉三十萬,然後他還能有個小十萬的富餘。
唯一沒提前計劃好的就是定金,只有二百萬,不夠給所有人轉賬。談秋生先給每個戶頭轉了十萬,等尾款到賬,再把剩下的二十萬轉進去。
陶程在旁邊玩游戲,玩的還是連連看,從昨天到今天他一共過了三關。
成績不佳,但陶程玩得很開心:“談秋生,你要怎麽幫他?”
壞人已經得到了教訓,被派去教訓錢淩雲的小鬼也被驅散了,談秋生把對錢淩雲有怨氣的陰魂留下,準備等這單完結送他們去地府重新投胎。
當然這些事不能告訴陶程。
談秋生随口問道:“你有什麽建議嗎?”
“唔,消除掉!”陶程緊盯着手機屏幕,兩只手同時戳戳點點,“他做了壞事,讓他做好事,好事和壞事抵消,他就不算壞人了。”
好與壞怎麽能互相抵消,不過陶程這個想法值得一試。
談秋生思索了一下:“那你覺得應該讓他去做什麽好事?”
突然問起,陶程還真想不出合适的事情:“他都做過什麽壞事,都是像昨晚那樣打人嗎?”
昨晚只是聽了牆角,沒有讓陶程看活春宮,什麽都不懂的小鬼王還以為錢淩雲是帶了個小明星回床上打架,把對方打得哇哇哭。
談秋生無奈又好笑:“差不多吧,他逼人打架,有些人不願意和他打,最後讓他逼死了。”
“就因為別人不和他打架,他就逼死人?”陶程突然覺得人間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美好了,“他可以找想和他打架的人,偏偏要勉強別人,那些死掉的人好可憐,他們本來可以擁有美好的人生。”
确實可憐。
所以心生怨恨,不願轉世。
談秋生把定金轉完,收起了名單:“你覺得當鬼好,還是當人好?”
明明自己都是鬼,卻為別人的死亡而惋惜,談秋生一直覺得陶程身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純淨,現在他發現,那不僅僅是沒有沾染過罪孽的幹淨,還包含着對世間萬物的憐憫和同情。
佛家總說慈悲為懷,能夠共情別人,是一種很難得的品質。
“不知道,我沒有當過人,不知道當人是什麽感覺。”
談秋生愣住:“你沒當過人?”
可人死後才能變成鬼,如果陶程沒當過人,怎麽變成鬼的,他可沒聽說過誰生下來就是……生下來就是鬼?
“從我來到這個世間開始,我就是鬼了。”陶程托着下巴,神色淡淡的,“我以前沒有見過活人,遇見你之後才知道活着是什麽感覺,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無論是當人還是當鬼,能和你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反正他現在能吃能喝,看起來也和人差不多,甚至還比人厲害很多。
流産的孩子沒有成型,不算是人,既要讓孩子成為人,又要讓他生下來就是鬼,符合條件的只有一個可能——死胎。
落地就死的孩子。
談秋生心神俱震,他只知道鬼王是在鬼冢裏養出來的,生辰八字占盡陰時,至于能成為鬼王需要經歷什麽,地府的文件中沒有任何記載,想來是非常殘酷嚴苛的,不然怎麽能稱得上萬中挑一。
但談秋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可能。
誰能保證恰好有一個孩子生出來就斷氣,并且生辰八字符合陰年陰月陰日陰時?
談秋生心裏一沉,如果連出生都是被計算好的,那麽不僅“陶程”這個名字不是因為父母相愛而取其姓氏得到的,就連陶程都不是父母愛情的結晶。
所以陶程的靈魂幹淨而純粹。
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閃過,談秋生沒有抓住,他松開手,揉了揉陶程的頭:“手機給我,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陶程眼睛一轉:“我的游戲本來快通關了,你把手機拿出去,那你要賠我。”
“怎麽賠你?”
“你要幫我過一關游戲,啊不,兩關!我現在感覺自己超級厲害,能一舉連過三關,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賠我兩關就行了。”
陶程拿着手機,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松手”的架勢。
“我的面子就值一關?”談秋生抽出手機,大手一揮,嚣張道,“等我回來幫你打通關!”
談秋生走了不一會兒,事務所的門就被推開了,十殿失魂落魄地飄進來。
“你不是去當背後靈了嗎?”
“別提了,別提了。”十殿飄到他面前,朝他身上一倒,一副血條被耗光的模樣,雙眼無神,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我完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被拒絕了?”
十殿搖搖頭:“不,周景融答應我了。”
空氣一滞,兩只鬼大眼瞪小眼,片刻後,陶程一把把十殿按到椅子上:“你這就追到他了?那你說什麽完了,難不成他先甩了你?”
他打量着十殿,确實有種生無可戀的頹廢感。
“他沒甩了我,他就是……”十殿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道,“他親了我。”
“哦。”
陶程興致缺缺,他還以為發生什麽了呢:“親了一下你就變成這樣了,真沒出息,我都親過談秋生好幾次了。”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十殿張張嘴,煩躁地抓抓頭發:“反正就是不一樣,他本來拒絕我了,可突然就答應了,說喜歡我,然後按着我就親上來了,那可是我的初吻,他竟然還伸舌頭了!”
他是打算報複周景融,但沒打算把初吻也貢獻出去。
“初吻要留給喜歡的人,周景融他不配!”
十殿使勁兒抹了抹嘴,臉紅通通的,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初吻?伸舌頭?”
信息量太大,觸及了陶程的知識盲區。
“親親為什麽要伸舌頭?”
“對啊,他為什麽要伸舌頭,初吻就是舌吻,流氓!”
陶程一臉沉思,矮子的親親和他的親親好像不一樣。
談秋生回來的時候,事務所裏正在演奏唉聲嘆氣交響樂,陶程和十殿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桌子上,你一聲我一聲,哥倆非常有默契地嘆着氣。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跟有人吸了你們的精氣一樣?”
談秋生把東西放下,他剛才去商場買了一大堆東西,兩只手都拎不下:“陶程,過來收你的禮物。”
嘆氣組合瞬間解散,陶程單飛:“禮物,你給我帶了東西?”
“錯,不是給你帶的,我專門出去給你買的。”談秋生指指那一頓袋子,“突然想起來好像還沒送過你見面禮,喏,補上了。”
“哇!”
小鬼王雙眼放光,撲進了禮物堆裏。
談秋生笑笑,看到癱在椅子上如喪考妣的十殿,頗為驚訝地揚揚眉梢:“你不是去追周景融了嗎?”
十殿還沒來得及開口,陶程就喊道:“他被周景融親了,是初吻!”
談秋生鼓掌:“進度喜人啊,恭喜恭喜,看來不久之後就可以吃你倆的喜糖了。”
“……誰要跟他結婚,我又不喜歡他,他是我的仇人!”
“我看你可沒把他當仇人。”
十殿瞪了他一眼,又幽幽地嘆了口氣:“看來我的愛情線真的很坎坷,遇到這麽個流氓,不坎坷就怪了。”
“想開點,可能他就是你的愛情線。”談秋生靠在桌子上,無視十殿想要殺人的目光,“你愛上了仇人,你們兩個相愛相殺,經歷了許多坎坷,然後修成正果,正好符合你的愛情線。”
十殿哽住:“你別吓我。”
他想要的是霸道強制愛小甜餅,可不是虐戀情深。
談秋生說者無心,十殿聽者有意,地府小霸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臉色煞白:“不會這麽背吧。”
他和周景融?
見他神思恍惚,談秋生安慰道:“只是親了一下,八字還沒一撇,與其擔心這個,你不如先弄清楚他身上有什麽秘密。”
“對對對,你不是不能碰到他嗎?”陶程坐在禮物堆裏,正擺弄着一個拖拉機玩具,“那怎麽還能和他親親。”
十殿眨了眨眼:“對啊,我怎麽忘了這茬!”
昨晚周景融按着他的時候,他并沒有被反彈開,身上也沒有燒灼的痛感。
那時候衛生間的聲控燈關了,周遭一片黑暗,但黑暗并不難影響他視物,他依稀看到周景融擡起手,把什麽東西放在洗手臺上……
“我知道了,是手串!”
周景融用來防身的東西,就是他戴在手腕上的佛珠手串。
十殿頓時滿血複活:“等我把周景融的手串拿到手,他就沒辦法反抗我了,到時候……嘿嘿嘿嘿!”
陶程一個激靈,默默抱緊了玩具:“你別笑得這麽惡心,我會忍不住想揍你的。”
十殿沒有跟他計較:“陶程,跟我走!”
談秋生攔住他:“你要帶他去幹什麽?”
“當然是去搶手串。”
“你确定你不能碰的東西,他能碰?”
十殿被問住了,他是鬼,陶程也是鬼,要是陶程能碰那玩意兒,豈不是代表陶程比他厲害?
不可能,絕不可能。
“那你……”十殿的主意剛打到談秋生身上,就放棄了,“你也不行,你還不如我呢。”
談秋生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沒跟他一般見識:“搶不了,但我們可以研究一下手串,世界上沒有無敵的法寶,興許能找到不受影響的辦法。”
十殿一想是這麽回事,拉上談秋生和陶程就要去公安大學。
陶程看着沒拆完的禮物,戀戀不舍:“你自己去研究不就行了。”
“我要認識,還用得着你們?”
“那就拍照帶回來。”
“不行。”
他才不想一個人面對周景融,太尴尬了。
十殿壓低聲音,諱莫如深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那句話,圖片與實物不符,親眼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就像,就像陶程,你看照片能看出他這麽可愛嗎?”
談秋生:“……”
陶程:“?”
理由很充分,談秋生投降了。
事實證明,有些瓜就算錯過了,還是會再次喂到嘴邊。
談秋生看着面前的公安大學,在心裏默默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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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飯點,周景融正在食堂吃飯。
那天晚上他迫不得已采用了非常手段,終于占了上風,想不到無賴鬼竟然會害羞,親一下就呆住了,僵在原地任人揉搓。
膽子真大,什麽都不知道還敢來追他。
難得清靜,周景融安心吃完了午飯,沒有閻十纏着的日子,感覺食堂的飯菜都變得好吃了。
閻十。
是那只鬼的名字。
他在操場上跑步的時候,消失的紅瞳少年突然出現,把名字告訴了他。
得意地擡着下巴,眉目飛揚,驕傲得像只小孔雀。
周景融把餐盤放下,目光落在手串上,珠子圓潤飽滿,和普通的佛珠不同,他這手串是灰白色的,陽光一照,會閃爍細碎的紅光。
熱烈的紅色,就像閻十的眼睛一樣。
周景融垂下眼簾,說實話,他并不讨厭那個憑空出現的少年,對方驕傲熱烈,為他平淡的生活塗上了一抹靓麗的顏色。
不過閻十不太喜歡他。
周景融摩挲着珠子,動作一頓。
手串又發燙了。
“就是他左手上戴着的手串,看到了嗎?”
十殿帶着談秋生和陶程蹲在餐廳外,偷偷摸摸地觀察周景融。
陶程撇撇嘴,拆禮物的計劃被破壞,他的心情不太好:“看不清,我們為什麽不離近一點?”
十殿皺眉:“會被發現的,每次我一靠近就會被他發現,這家夥跟在我身上裝了GPS一樣。”
說好的鬼吓人,可他一次都沒有吓到周景融,反而被周景融吓了好幾次。
談秋生打量了一下周景融,視線落在他手腕上,愣住,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那手串……怎麽可能?!”
“怎麽了?”
“他那手串我見過。”
十殿眨了下眼睛:“請問,見過的意思是你知道怎麽破解嗎?”
談秋生搖搖頭,表情古怪:“不知道,但是——”
“那東西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