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溫柔劍

溫柔劍

甬道兩側是昏黃的燭火, 這些燈的燈油取自人魚,可千年不滅,潮濕的空氣裏夾雜着發黴的味道, 兒臂粗的鐵欄上面鏽跡般般, 鄭雪吟嗅到鮮血的氣息:“大事不妙,我們回頭吧。”

一張張驚懼的臉毫無預兆地映入眼簾。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扒在鐵門前, 表情各異, 有猜疑的、驚愕的、茫然的,還有滿臉希冀的。

“你們是誰?是來救我們的嗎?”

這句話瞬間點燃所有希望, 那些人此起彼伏地喊着:“救救我們!求求你們放我們出去!”

“不好意思, 我們純屬路過。”鄭雪吟拽起賀蘭珏的袖擺就走。

他們自顧無暇,哪有空當什麽救世主。

而且這些人被關在這裏, 不一定是好人。

賀蘭珏頭頂的仇恨值往前跳了一下, 無聲地指責着她的見死不救。

鄭雪吟停下腳步, 端詳着他那張冷峻的面孔。

忘了身邊這位是個心懷蒼生的大聖父,就這麽走了, 自己的形象又要在他的心中刷刷跌好幾個檔次。

好人做一次壞事, 是罪該萬死, 壞人做一次好事, 是回頭是岸。

壞人從良,多麽難得的刷好感的機會。

鄭雪吟繞回鐵門前。

這些人原見她走了,眼神都灰暗下來, 此刻見她折返, 全都熱切将她盯着:“救我,先救我!我給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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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雪吟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問, 你們答,多吵嚷一句,我立刻就走。”

這句話比什麽都有用,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

“是雲曦瑤将你們抓過來的?”

衆人連連點頭。

“她為何抓你們?”

“是這樣的,姑娘,我們進極風城本是圖個新鮮,不慎受那雲曦瑤蠱惑,将身上籌碼都輸光,最後還将自己輸給了她。”

“你們都是賭徒?”

那與雲曦瑤是一丘之貉了。

“不,我們不是。”人群中有個纖弱的綠衣女子拽着兩個孩子走到栅欄前,楚楚可憐地開口,“我是被我丈夫輸給雲曦瑤的,還有這兩個孩子,是被他們的賭鬼父親輸進來的。”

“那雲曦瑤簡直不是人,她縱容手下出老千騙我們不說,還開出高額的贖金,讓家人贖我們回去,可我們哪裏有那麽多錢,沒有錢,時間一到,她就會将我們高價賣進黑窯子裏去。若有逃跑的被她抓回來,會被打斷雙腿,摘掉身上有用的東西,等死透了再丢進亂葬崗。”

鄭雪吟聽完,感嘆:“這麽聽來,雲曦瑤的确不是人。”

轉念一想,雲曦瑤本來就不是人,她是妖。

鄭雪吟攤開掌心,召出相思劍,一劍将鐵門劈開:“諸位,抱歉,自身難保,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裏了,想逃出去,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運氣了。”

又裝模作樣教誨一句:“雲曦瑤縱有不對,但你們也算自食惡果,天上不會白掉餡餅,希望你們此番出去能牢記教訓,洗心革面,老實做人,莫要再沾染賭之一字了。”

“姑娘教訓的是,我們再不敢了。”

衆人齊刷刷地點頭。

得到鄭雪吟的首肯後,大家一溜煙地順着甬道溜了,唯獨那身形纖弱的綠衣女子可憐巴巴地站在原地。

“你怎麽不走?”

“我不願被我丈夫拿來做籌碼,挨了他一頓揍,右腿至今傷着,不能走路。姑娘,送佛送到西,您發發善心,帶我出去吧,我必定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經鄭雪吟這一波操作,賀蘭珏頭頂的仇恨值成功倒退10%的進度,鄭雪吟頗有些飄飄然,大方點頭:“你随我們走吧。”

女子眼角隐約含着淚光:“盈盈在此謝過二位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走吧。”鄭雪吟擡步,與盈盈擦身而過。

聽得身後“啊”的一聲,回頭見那名為盈盈的女子跌坐在地上,眼眶發紅:“姐姐,我剛才以為你要扶我的。”

鄭雪吟:大意了,這是個綠茶。

盈盈凄楚落淚:“姐姐,可否背我行路?”

鄭雪吟指着自己,難以置信:“你讓我背?”

盈盈怯怯點頭:“我腿腳不便,恐耽誤二位行程。”

“我不行。”鄭雪吟搖頭。

“那就讓這位公子背我。”盈盈目光鎖定了賀蘭珏。

“他也不行。”

“為什麽?”

“我會吃醋。”

“你們二人……”

“如你所想。”

從始至終,賀蘭珏都沒有插嘴。可見,他默認了鄭雪吟的說法。鄭雪吟心滿意足:“選個折中的法子,我扶着你吧。”

最終,鄭雪吟扶着盈盈上路。

盈盈一雙含情的眼睛,直勾勾将鄭雪吟盯着。

鄭雪吟全然沒有注意到,只顧着與身邊的賀蘭珏說話:“賀蘭珏,我做的是不是超級棒?你好好對我,我會做的比現在還好。”

比如多釋放點好感度。

看着鄭雪吟完全一副小孩子做完好事讨獎賞的模樣,賀蘭珏想了想,終是給了點口頭鼓勵:“你做得很好。”

騙人,做得很好,不再給我降點仇恨值?

鄭雪吟眼巴巴等着那仇恨值再降一點,結果半天紋絲不動。

*

又走了一段路。

他們誤打誤撞将洞打到雲家的地下囚室,還放跑了囚徒,那些人一跑,雲曦瑤立即察覺到鄭雪吟和賀蘭珏的行蹤,啓動了地下機關。

賀蘭珏腳下地面陷落下去的瞬間,鄭雪吟下意識伸手去拉他。

卻只抓到側邊伸過來的一只柔軟的手。

等地面恢複原狀的時候,賀蘭珏已經不見蹤影。

盈盈一只手被鄭雪吟抓着,羞赧地垂下腦袋:“想不到相識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姐姐心中已把我看得比那個男人還重要,危急時刻第一時間選擇救我,而不是救他。”

不要自作多情啊,她是純抓錯了人。這話是能說的嗎?

“姐姐不喜歡我嗎?每個人看到我都很喜歡我,不擇手段想要得到我,姐姐為何無動于衷?”盈盈眨了下那雙圓溜溜的杏眼。

“不好意思,我目前還不打算更改我的性取向。”鄭雪吟只覺得這個盈盈說不上來的怪,自動拉開距離。

“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盈盈美麗多愁的面龐覆上一層失落的神色,“我只想跟姐姐在一起,若是那個男人阻了我和姐姐在一起,那我就幫幫姐姐。”

盈盈陡然伸出兩只手,牢牢抓緊鄭雪吟的手,掌中擎着把鋒寒的匕首:“姐姐與那個男人一刀兩斷,可好?”

“發什麽神經,松開。”鄭雪吟皺眉。

盈盈力氣大得驚人,那匕首不知怎麽的,落在鄭雪吟的手中,又不知怎麽的,被鄭雪吟送進盈盈的胸腔。

賀蘭珏再次出現在鄭雪吟面前時,鄭雪吟正握着那把滴血的匕首。

“咣當”一聲,匕首掉在地上,與此同時,滿身是血的盈盈倒在鄭雪吟的腳下。

鄭雪吟心口一陣發緊。

“賀蘭珏,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沒想殺她!”鄭雪吟在賀蘭珏的眼底看到了熟悉的殺意。

她眼皮狂跳,震顫的瞳孔映出賀蘭珏将手搭在劍柄抽出冰魄劍的一幕。

“真的不是我,賀蘭珏,你聽我解釋,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賀蘭珏冰寒着臉,持劍朝她走近。

鄭雪吟滿面倉皇,步步後退:“我不是故意的,賀蘭珏,我沒有作惡,你不能代替戒律堂掌刑。”

她心頭渾渾噩噩,竟忘了眼前的賀蘭珏修為盡毀,只是仗着冰魄劍的鋒利,她尚有機會與他拼死一搏。

一股濃厚的悲傷罩住她的心底,像是被什麽蠱惑了,徹底失去抵抗的欲望,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賀蘭珏腕底翻轉,鄭雪吟下意識地阖上雙目,劍光擦過她的面龐,切斷她垂下的一縷發絲。

良久。

鄭雪吟詫然睜開雙目,發絲墜落在腳邊,而賀蘭珏手裏的那把劍,卻是刺進了她身側盈盈的身體。

盈盈的眼眸像是一面清晰的鏡子,映出鄭雪吟殘留着驚慌的面孔,她錯愕又不解:“為什麽我在你的心底探不到絲毫求生的念頭,就好像你認為……你合該死在他的劍下。”

是了,死在賀蘭珏的劍下,是大綱給她設定好的結局。

她每一步都在朝着死亡走去。

每一次賀蘭珏動殺念,她都在預演着自己的結局。

“你到底是什麽人?”鄭雪吟這時方從失控的情緒中回神。

“我是無相燈啊,姐姐,你不是為我而來的嗎?”

“無相燈?”鄭雪吟絞盡腦汁,回憶着書中設定,似乎并未有一字提及,無相燈是個女子。

“姐姐,是不是你不喜歡我這個模樣?”綠衫女子面容快速變化着,五官漸漸硬朗起來,變作少年的模樣,“我這個樣子,你會不會多喜歡一些?”

“你為什麽要操控我?”

“我只是、只是想讓姐姐殺了這個男人,這樣,姐姐就獨屬于我了。”

無相燈不甘地化為了原形,變作一盞瑩瑩綠燈,落在賀蘭珏的手中。

天命注定,賀蘭珏是它的主人,但它看到鄭雪吟的那一刻,就相中了鄭雪吟,企圖掙脫天命的禁锢,除掉賀蘭珏,與鄭雪吟結契。

終究天命不可違。

“神器失去主人,流落紅塵數萬年,輾轉經過很多人的手,沾染世間的七情六欲,擅長主宰心志,你方才只是被它蒙蔽了心神。”

賀蘭珏這一句是在解釋鄭雪吟的所作所為。

鄭雪吟舒口氣:“是誤會就好。”

*

無相燈到手,這次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大半。

鄭雪吟和賀蘭珏順着事先挖好的地洞,摸到關押簡言之的院子。

鄭雪吟拿着鐵鍬,将最後一點阻礙打穿,渾身是土的從地底爬了上來。

蘇解鈴抱着雙膝,靠坐在床頭發呆,聽見聲音,擡了下眼睛。

“糖糖。”

“阿吟。”

蘇解鈴那張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有了絲波動。

“我來接你們師徒二人出去,你師父呢?”鄭雪吟環顧一周,沒發現簡言之。

“在這裏。”蘇解鈴掀開簾帳,在被褥堆出的“小山”中挖出了簡言之。

鄭雪吟:“……你怎麽把你師父給埋了?”

“師父冷。”

鄭雪吟打量着簡言之那張憋紅的臉,半晌沒有說話。

“簡兄怎麽了?”賀蘭珏察覺到簡言之似乎處于失魂狀态。

“師父用了離魂術,至今未歸。”

“時間不多,我們先帶你師父的肉身離開。”鄭雪吟道。

“好。”蘇解鈴伸手一拽,把簡言之扛在肩上。

鄭雪吟張張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被鄭雪吟放跑的那些人,一定程度上吸引了雲家侍衛的注意力,出去的時候,追擊他們的兵力少了很多。

為防止被一網打盡,走到岔道口時,鄭雪吟建議:“糖糖,我們分頭走,在極風城外當初歇腳的那片小林子裏彙合。”

蘇解鈴同意了鄭雪吟的提議。

鄭雪吟把繪制好的兩張地圖其中一張交給蘇解鈴,自己和賀蘭珏挑了另外一條路走,這些路有的是用來迷惑雲家侍衛的,根本沒有出口。

鄭雪吟和賀蘭珏一通繞行,終于趕在天黑前繞出了極風城。

大片的雲彩透出絢爛的霞光,将半邊天際都染紅了。鄭雪吟許久沒有見過這種火燒雲的盛景,心情都好了很多。

蘇解鈴和簡言之還沒有到。

“我們先在這裏等一等他們,如果天黑後還沒有見到他們,再想其他的辦法。”鄭雪吟和賀蘭珏這次運氣好,路上沒怎麽遇到雲家侍衛,蘇解鈴那邊大抵是被絆住了腳,一時不得脫身。

鄭雪吟盤算着怎麽再次混進雲家,被數道人影攔住去路。

她第一時間擋在賀蘭珏身前,露出警惕神色。

這些人都是仙門弟子,很顯然是為賀蘭珏來的。

“雲曦瑤放出風聲,說賀蘭珏在極風城,我當她是在戲耍我們,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聽聞與賀蘭珏同行的還有太墟境的簡言之,怎麽就只他們兩個?”

賀蘭珏斂眸,低聲對鄭雪吟說出三個字:“飛仙宗。”

“你真是個香饽饽,什麽名不見經傳的門派都來想分一杯羹。”鄭雪吟剛才的好心情被這幾個人全毀了。

“廢話少說,束手就擒吧,還能少吃點苦頭。”

“就憑你們幾個煉氣期的廢物?”鄭雪吟掏出相思劍,回頭對賀蘭珏說道,“你先跑,我斷後。”

飛仙宗是個小門小派,仙門大會都進不去的那種,這幾個都是煉氣期,鄭雪吟再努努力就可以結丹,完全能吊打他們。

悲劇就悲劇在她的體內有“七情傷”壓制着,強行運功就會激發那團盤踞在丹田內的陰邪之氣。

管不了那麽多,先保住賀蘭珏再說。

鄭雪吟将靈氣注入相思劍。

果不其然,功力一經釋放,丹田處傳來冰紮般的刺痛。

鄭雪吟面頰泛白,反襯得容顏更為清麗脫俗了。那幾人對望一眼,各有盤算。

鄭雪吟率先攻擊。

劍光如虹,罩住整座山林,鄭雪吟白衣翩跹,飄展的裙角擦過刀光劍影。

賀蘭珏靠在樹下,扇形的睫羽垂下,掩去眼底神思。

“主人,不建議你出手相助,一旦你修為恢複的消息傳出去,所有人都會聞風而動,這不利于你繼續突破。”賀蘭珏腕間的紅玉菩提察覺到賀蘭珏的心思。

現在仙門有半數門派對賀蘭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賀蘭珏當初跳下斷魂崖時就已經廢了修為,要是得知賀蘭珏修為恢複,不論是怕當初的東曦王朝死灰複燃,還是擔憂賀蘭珏回來報仇雪恥,他們肯定會不遺餘力地來追殺賀蘭珏。

賀蘭珏的修為只恢複到自毀金丹前的五成,還不足以應對整個仙門的敵意。

為了個極樂宗的妖女,放棄苦心孤詣經營的籌謀,不劃算。

“主人不是厭惡這妖女麽?這妖女心術不正,如今賣乖讨巧,只是為得主人的青眼。等将來玩厭這等把戲了,必定原形畢露,主人此時冷眼旁觀,也好過将來親自手刃這妖女,讓這妖女的血污了主人的手。”

“閉嘴。”賀蘭珏打斷鳳靈的絮絮叨叨。

神器不分善惡,強者為尊,鳳靈依附于他,一心望他能斬斷塵緣牽絆,對鄭雪吟十分有敵意。

鄭雪吟雖然修為高于這些飛仙宗的弟子,奈何身上有“七情傷”這個bug在,比起飛仙宗弟子的攻擊,“七情傷”的壓制對她更為厲害。

那些飛仙宗弟子只當她是受了傷,精神一震,攻擊更為猛烈。

鄭雪吟喉中湧起腥甜氣息,倒退幾步,眼角餘光瞥見賀蘭珏靠在樹下的身影,不由眼前一黑,勃然大怒道:“賀蘭珏,你怎麽還不走,難不成你真對我動了心,舍不得了?”

這話一出,賀蘭珏拂袖就走。

鄭雪吟:!

賀蘭珏一走,鄭雪吟拼着的那口氣驟然潰散,身體如一只斷翅的大雁跌飛出去。

這一跤摔得她眼冒金星,口吐鮮血。

麻了,一個快要結丹的築基期,被幾個煉氣期的揍了。

她捂着疼痛不已的肚子,身體蜷縮成蝦米狀态。

好冷,以丹田為中心,擴散至經脈的寒氣一寸寸侵蝕她的筋骨。

想到罪魁禍首樓少微,鄭雪吟恨不得仰天長嘯,天殺的樓少微,我跟你沒完!

模糊的視野裏,數道人影朝她圍攏。

“神氣什麽,還不是被我們揍得跟落水狗似的。”

“這極樂宗的妖女就是不一樣,生得當真是水靈,被揍得越慘,越是楚楚可憐,引人憐惜。聽聞她們一直修習那種功法,身體異于常人,不知是真是假。”

“都這種時候了,還起色心,賀蘭珏在此的消息大家都知道,小心他落到別人的手裏。”

“極樂宗的樓少微重金懸賞這妖女,即便得不到賀蘭珏,我們把她送回極樂宗,領一筆豐厚的報酬也不虧。”

“還是直接殺了吧,樓少微喜怒無常,又對這妖女看重得緊,萬一惱怒我們重傷她,牽連到我們頭上怎麽辦。”

幾人商議着,說到樓少微那個瘋子,驟起殺心。其中一人舉起劍,正欲對着鄭雪吟的心口刺下時,淩空飛來一柄雪色劍芒,攔腰截斷了他的劍。

賀蘭珏飛身而落,并指掐着劍訣,冰魄劍直指蒼穹,幻化出萬千道劍影,将幾人罩在其中。

“賀蘭珏,你怎會如此厲害,你、你沒有自毀金丹!”

幾人無不驚駭。

賀蘭珏一言不發,操控着劍影落下。

劍氣紛飛,如落了場千年的大雪,映在鄭雪吟的眼底,只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并不能看到劍氣是如何驚豔得蕩平這一片山林。

丹田內的陰氣沖撞得厲害,整個人似被一層層冰霜裹起,鄭雪吟額間冷汗淋漓,看到賀蘭珏出劍、收劍,心中同樣驚起波瀾無數。

賀蘭珏的修為什麽時候恢複了?

這一路上他都是在僞裝嗎?

他隐藏修為做什麽?

賀蘭珏将劍懸在腰畔,走到鄭雪吟面前,半蹲下。

鄭雪吟瑟縮了一下,被他伸過來的雙手橫抱在懷中。

“賀蘭珏。”鄭雪吟盡可能地将自己深埋進他的胸膛,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哆哆嗦嗦開口,“你為何要回來?”

這一聲裏隐藏的希冀,叫人無法忽視。

然而,賀蘭珏只是說:“不要多想。”

“你如今修為已經恢複,可還是想殺我?”

這人的仁慈只針對善良之輩,這幾個兇徒全都被他殺了,鄭雪吟害怕下一個被滅口的是她自己。

“都說了,不要多想。”

賀蘭珏抱着她踏進林中深處,将她放在一塊青石上,掌中氤氲着靈力,按在她的肚子上。

渾厚的靈力源源不斷注入她體內,沖開凝結的寒氣,化作涓涓暖流,順着四肢百骸流淌。

那種幾乎将鄭雪吟冰封的痛楚漸漸消散。

鄭雪吟視野中賀蘭珏的模樣終于清晰起來。

漫天的霞光下,少年眉眼間鍍着金光,額心血紅的明心印似蘊藏着溫柔,烏發雪膚,冰清玉潔,好看得鄭雪吟有些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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