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很早很早以前, 林顧其實幻想過自己未來會和什麽樣的人結婚。

在原身家庭的影響下，他覺得自己的妻子必定像媽媽那樣漂亮溫柔，而他自己, 一定從各種意義上和顧承安完全相反。

那時候年紀小, 跟着班裏那些和他一樣人人喊打的“小混混”, 去高二藝術班的連廊上, 看第二節課後在操場上領操的學姐。

學姐清純美麗, 回眸一笑的樣子，迷倒了萬千一中學子。

而在認識孟舟以前，林顧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 和那些與他一同去看漂亮女孩兒的人有任何的不同。

甚至包括，他跟着孟舟進入NCM之初，也并未對他生出任何的非分之想。

如果一定要問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孟舟的。

仔細想來，應該是在那個, 悶熱寂靜的夜晚。

宿舍裏的空調長期有問題，終于在夏季的重負下，徹徹底底的壞了，林顧被熱的睡不着, 安靜的躺在宿舍的床上, 看着對床孟舟的後腦勺, 思緒紛飛。

這是他們一起從桐城回來的第一個晚上，他的枕頭下，藏着孟舟為了幫媽媽治病, 交給他的工資卡。

對于孟舟的無條件信任, 他感動不已, 覺得孟舟那個明明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後腦勺，都萬裏挑一, 但也僅僅是感動而已。

林顧本沒想過把已經睡熟的孟舟喊醒，但是天意弄人，孟舟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了。

突如其來的四目相對。

林顧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臉也跟着發紅，在孟舟坦坦蕩蕩的眼神之下，顯得愈發問心有愧。

孟舟把身上的涼被掀開，坐在床上，看着鬼鬼祟祟把自己裹起來人，輕聲問他：“林顧，把被子裹那麽緊你不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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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顧心虛道：“有點兒。”

孟舟仍不放心，忽而起身，把手放在林顧額頭上：“怎麽才有點兒，是不是病了？”

他身形高大，幾乎在一瞬間阻絕了來自窗外所有忽明忽暗的光，在那個寂靜無聲，呼吸交錯的夜晚，孟舟便是林顧唯一的依靠。

林顧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看着孟舟的眼睛：“我好像，确實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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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裏說今年是暖冬，但立冬之後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還是迅速讓寧市裹上了銀色的裝扮。

俱樂部門口那幾棵樹上，頑固的枯葉，一夜之間掉的連蹤影都不見。

這一場雪下的很大，雪景倒是稀奇好看，卻造成了一度的交通堵塞。

孟舟在KH就職還不滿一年，俱樂部裏沒準備厚衣服，等到交通擁堵問題解決後，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回他在寧市買的那套房子裏拿些衣服。

本來這跟林顧沒什麽關系的，他倒是樂的待在俱樂部溫暖的屋子裏取暖，不想陪孟舟大老遠的跑一趟。

可孟舟非要他跟着一起去。

林顧一邊穿外衣，一邊罵罵咧咧：“說了讓你穿我的衣服你死活不穿，怎麽，你自己的寶貝衣服是金子做的嗎？”

“你太矮了，你衣服我穿不下！”孟舟直言道。

林顧：“裝什麽！誰不是一米八多，還穿不下，高幾厘米，你是不是就要上天了？”

林顧仗着孟舟有求于他，說話也比往日更咄咄逼人些。

只是，林顧随意一句話，讓一旁在給貓添水的阿星很不适應。

平時運籌帷幄，不茍言笑的教練，怎麽一到林顧面前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黏黏糊糊的，都不像他了。

還有，不到一米八的人，是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嗎？怎麽你們吵架，刀子往我身上紮。

阿星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以平心中之憤，誰知剛一擡頭，孟舟的手上拿着一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尺子。

林顧冷着臉問：“你幹嘛？”

“我覺得你沒有一米八。”

說實話，孟舟說出這句時，阿星連今天晚上把他埋哪兒都想到了。

如果他沒記錯，上次體檢，隊長的身高應該是179CM，但衆所周知，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179CM的男人。

所以他對外宣稱一米八再合适不過了。

以林顧的性格，不把孟舟打死都算他命大，畢竟他一直就是這麽對小圓子和Seven的。

恰好小橘貓喝完了水，在阿星腿上蹭蹭讨要零食，他起身去一旁的架子上，幫貓咪拿奶酪棒，順便看個教練被打得第一現場。

零食袋子被撕開的聲音在這間氣氛暧昧的房間裏格外的突兀，更突兀的是林顧。

他為了躲避量身高，一手攔着尺子，一手抓着孟舟的胳膊，撒嬌質問：“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阿星沒由來的打了個寒戰，四處看了又看，還是覺得大冬天的被雷劈太不科學了。

果然，孟舟一言不發，似乎就表示着剛剛的一切都是他在做夢。

孟舟果真是全聯盟第一敢死隊，明明林顧已經示弱，他還跟神經一樣非要他量身高。

兩人争執不下，林顧被推搡着逼近牆角，他見軟的不行，便打算來硬的。

林顧突然出聲：“你吼什麽！”

誰吼了？

阿星忙蹲下身捂着小貓的嘴巴，他發誓他沒吼，小橘貓也沒吼，孟舟更不用說。

兩人一貓愣在原地，被林顧找到了逃跑的機會，他推開孟舟往門外走：“不是要去拿衣服嗎？傻逼還不跟上！”

孟舟滿臉笑意放下尺子，朝林顧身後追去，路過雜物櫃子時，看見抱着貓蹲在一旁的阿星，他忽的皺了皺眉毛，淡淡說了句：“你是什麽時候在這兒的？”

說完，孟舟便和林顧一起出門了，只留阿星一個人背後發毛，默默的思考：他明天不會因為左腳先邁進俱樂部，被下首發吧。

天地良心，是你們膩歪的不顧人死活，可跟我和小貓咪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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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路滑，孟舟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才到家。

天冷，沒幾個人出門，等電梯時閑着無聊，孟舟還在想剛才的事情，笑着說：“牆上的磚每塊三十厘米，你不到六塊。”

林顧不信一厘米的差距，能夠靠肉眼判斷，便罵了一句：“神經！我又不在乎。”

“不在乎你剛才跑什麽？”

林顧：“也不是第一天打職業了，連兵不厭詐的道理都不明白，怪不得你輸。”

罵罵咧咧幾句，電梯開了門，回到公寓裏，林顧其實也幫不上什麽忙。

孟舟在裏頭收拾衣服，他就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外面的雪景。

他想起從前，他跟孟舟每逢假期厮混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也是像現在這般，仿佛時間都為之靜止了。

那時他們總是覺得時間不夠，兩個人窩在一起沒多久，就不得不各自回俱樂部裏，熬過漫長的比賽季，等待下一個匆忙又短暫的假期。

林顧嘴上向來沒有忌諱，他常常反複說起，如果他們不是職業選手就好了，如果他們在一個隊就好了，等賺夠了錢，他一定一分鐘都不在聯盟多待，他會馬上在退役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那樣，他跟孟舟就不用天天掰着手指頭期待見面的日子。

孟舟從小比林顧成熟懂事，腦子裏考慮的事，也比他多得多，他怕一語成谶，總是氣鼓鼓的把胡說八道的林顧抱在懷裏，再去捂他嘴巴，試圖讓他閉嘴。

他越是這樣，林顧就越是口無遮攔。

誰知現在，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卻和林顧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知不覺便睡着了，醒來時天色已完全變黑，客廳裏的燈還亮着，暖黃的燈光襯得外頭的雪景，像假的一樣，林顧動了動，發現身上不知何時披了一條毛毯，他啞着嗓子喊孟舟的名字。

公寓裏似乎除他以外沒有其他人。

林顧站起身來，跑去房間裏一看，果然不見人影。

他腦袋卡殼，想着孟舟不會把他一個人扔這兒走了嗎？

他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半，雖然不是太晚，但現在這個氣恐怕不好打車。

正這麽想着，門忽然開了。

孟舟手裏提着一個保溫袋，裏頭應該是打包好了的飯菜。

見林顧傻傻的站着，他問：“醒了？”

林顧點頭，問他：“你幹嘛出去買吃的，點外賣不行嗎？”

孟舟說：“這個天送外賣難度太大，懶得等，家裏又沒吃的，還不如我下樓買，本來想回來再叫你的，誰知道你倒是醒的快。”

買的晚飯應該是随便找的一家中餐館。

菜色看着一般，但都還冒着熱氣，林顧睡了一下午，倒把自己給睡餓了，端着飯盒便吃了起來，味道只能說一般。

孟舟小口吃着飯菜，看着他的側臉，想起剛剛林顧乖巧睡覺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林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煞風景的問了一句：“你看着我幹什麽？我臉上有飯啊？”

孟舟：“你還是睡着不動的樣子更好看。”

林顧疑惑盯着孟舟，總覺得這話不像是誇人的，但随便吧，陰陽怪氣這活兒，他向來就比不過孟舟，還是吃飯要緊，吃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