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季沨在圈裏風評确實一般。

人長得漂亮就會受到更多關注,更何況還是季沨這種格外漂亮的。

他本人撩起人來又是葷素不忌男女通殺,光是花邊新聞就養活了不少營銷號。

陸嶼洲眉頭漸深,整個屋子心思各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開口,唯有季沨依舊風輕雲淡。

他既然沒有要跟陸嶼洲吵架的意思,也沒有要跟陸嶼洲寒暄的想法,轉身便出了房間:“走了莫莫。”

“凳子帶上,跟道具說不用再往這個房間送椅子了,就說我說的。”

季沨表面上看起來總是笑意盈盈,可他連公司和粉絲的态度都不甚在意,更遑論一個上了幾次床的炮/友。

小助理拎着三明治的紙袋跑過來:“季老師,您的早飯。”

“買個早點買這麽晚,”季沨擡手将紙袋往垃圾桶裏一扔,怒道,“沒心情了還吃什麽!”

“化妝師呢?讓他過來,”季沨大步往前走去,“做完造型再去見楊導。”

陸嶼洲一言不發看完了全程,半張側臉冷峻鋒利,轉身要走,寧辛突然大着膽子向前一步攔住:“陸老師,那個……”

陸嶼洲腳步一停,擰眉道:“你是?”

有戲!寧辛是當即裝出一副清純小白蓮的樣子,試圖從陸嶼洲這裏免除處罰:“那個,我跟季老師之前确實認識,今天我只是來試戲,我不知道他為……”

“試戲演員的休息室為什麽跟劇組工作安排在同一層?”

陸嶼洲突然打斷他,也不能說打斷他,因為陸嶼洲壓根就沒有要跟他對話的意思,而是轉頭對明文道:“陳業呢?劇組的預算花到哪裏去了?”

“好的陸哥,我等會兒就……”

“現在去,”陸嶼洲語氣冰冷,“劇組出現洩密他來負責嗎?”

剛剛快要挨在一起的小演員就是這個嗎?

早上剛跟他從床上下來就能找到新目标?

陸嶼洲手指插回口袋,不着痕跡地摩挲了下自己的腕骨:“讓他現在去把下層酒店包了,等會兒季沨的戲試完,我不想再在這一層看到臨時休息室。”

明文趕緊跟旁邊的助理使眼色讓他快去,同時為這個臉都吓白了的小演員默哀三分鐘,以為是陸嶼洲是看到季沨作妖才心情不好,于是附和道:“這個季沨果然跟網上說的一樣哈,”

“脾氣差又愛耍大牌,還好我們沒跟他炒CP,人家工作人員做錯了什麽,幫他買個早餐還要……”

“他今天不吃早餐。”

“什麽?”旁邊的陸嶼洲冷不冒出一句,明文吓了一跳。

陸嶼洲沒有解釋的意思,目光從垃圾桶裏的紙袋掃過——三明治的盒子因為剛剛的丢擲而甩了出來,裏面是空的。

嘴唇輕輕抿起,陸嶼洲收回視線:“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沒有根據地說其他演員。”

“走吧,楊導說,今天試戲在哪個房間來着?”

*

“在這邊,右拐,5307。”

為了不再發生剛剛那樣的事,這次的路是郁容親自帶的:“等會兒進去禮貌一點,我跟你一起,抽到不會的片段我來幫你提詞。”

“不用,”季沨說,“記不住臺詞還演什麽戲。”

說罷,一把推開了房間的門:

“導演好,我是季沨!”

他的聲音清澈動聽,直到後來劇組殺青,楊階都依然記得季沨進門時的畫面——

陽光從開了一半的木門灑進來,旁邊的窗臺上放了一株蟹爪蘭,季沨穿了件刺繡襯衫,長腿筆直身姿挺拔,暖黃色的光從他的肩頭掠過,又一點點消退在陰影處,直到站定,才輕輕地彎了下嘴角。

他的臉很出色,是在人群能一眼望見的打眼的漂亮,即便是在楊階從業生涯面過的無數演員裏也是佼佼者,而那些人都沒有如同季沨這種渾然天成的寫意風流。

只那一個動作,楊階忽然覺得自己心中的孤獨又驕傲的帝王有了具象化的場景。

“小季來啦,”肖誠笑着介紹,“來來來,這是楊導。”

“楊導好,”季沨笑着打了招呼,“你那部《如夢令》我特別喜歡。”

楊階是這片子的總導演,年過四十,金象獎已經拿了兩次,作為導演要求嚴格,為人也板正得一絲不茍,雖然心裏對季沨的外表還算滿意,面上卻只是淡淡地一颔首。

季沨應酬完,又将目光轉向肖誠:“肖導,好久不見啦。”

肖誠是片子的副導,也是選角導演,為了讓季沨拿下這部戲,郁容沒少在他身上下功夫。

季沨一一打着招呼:“陳導,幸會。”

陳業,片子的執行導演,主要複雜片場安排和統籌,看起來最瑣碎但也最要打好關系,不然片場有的是糟心事兒。

三個導演都認識完畢,季沨終于将目光轉向尾端低着頭削鉛筆的:“這位是……陸……陸嶼、陸老師?!”

陸嶼洲怎麽會坐在這兒?

跟導演一起?

難得見季沨這麽訝異失态,陸嶼洲将畫筆一放,望着他的目光帶着幾分審視的玩味。

不對,季沨眉心一跳!

三個導演已經分配完畢,這種電視劇就算是S級也足夠了,況且陸嶼洲一個模特轉導演簡直像是母豬學習上樹。

那麽他只能是……

季沨的耳邊響起郁容的話——“今天資方那邊也會過來。”

“哦,這是小陸,你們年輕人應該認識吧,”肖誠說,“他今天是代表萬界過來,雅雅那邊臨時有事,以後就是小陸作為監制跟劇組對接了,”想起昨晚的熱搜,肖誠提點道,“以後可以多交流一下。”

陸嶼洲回國後和萬界簽的是股份合同,現在也算是萬界娛樂持股5%的合夥人,他也沒想到季沨說的試戲就是這部。

不過這倒也沒什麽,都在一個圈子裏,因為工作遇上是遲早的事,更何況他和季沨早就有過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在工作交叉的地方公事公辦,沒有任何的徇私和偏見。

“陸老師。”

季沨的語氣很冷,十分嚴格地遵守了這一規定,在陸嶼洲還沒來得及回應時率先移開視線,原本含笑的眼睛收斂,甚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深的厭惡。

如果真要說的話,那一瞬的表情……

陸嶼洲憑借着幾十次的床上經驗分析——大概和自己跟季沨在浴室裏解鎖新體位一不小心手滑把他扔進浴缸裏……還要嚴重許多倍。

可是這沒道理,演員對資方都是巴結還來不及,季沨怎麽會厭煩他?

雖然很不想将剛剛一瞥的身影跟自己有任何對比。

但是……季沨難不成真是找到了新歡?

手中的鉛筆無意識地劃在紙面上,等陸嶼洲反應過來的時候,紙面上已經出現到了一道漂亮的身形。

這人身材比例極好,腰細背薄,雙腿修長,雪白紙上可以看到肌肉拉出的張力,只可惜臉還沒有填,只有耳垂處畫了一只晃動的,戴着寶石的耳墜。

“楊導,那我現在開始?”

等陸嶼洲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那邊的季沨已經跟楊階溝通好了試戲片段,開始表演了。

作為僅僅限于床上的關系,陸嶼洲一直恪守原則,并沒有關注季沨的其他信息。

所以他還是對季沨的演技抱了那麽一絲好奇的。

直到……很抱歉,陸嶼洲發現自己很難像贊譽季沨的臉蛋和身材那般去描述他的演技。

因為那确實有點差。

差到足夠旁邊的楊階忽視了那點外表的驚豔,眉頭緊鎖,差到連推薦他來的肖誠都在這一刻止住了聲。

角落的郁容狠狠擰起眉——怎麽回事?

以往季沨的演技雖然算不上特別好,但演個偶像劇總歸是夠用的。

按理說這種提前給了片段的試戲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效果。

除非是季沨自己……

不,不可能,他有什麽理由不拍這部戲,郁容想起二人第一次相見的場景……那件事對任何明星來說都是死穴,季沨不可能離開華圖,也不可能會故意錯過這個S級的大制作正劇!

所有人心思各異,整個房間裏最淡定的反而當事人季沨,确認已經表演完畢,便施施然一躬身,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謝謝楊導,那我就先走啦。”

房門被關上,劇本被楊階砰得一聲摔在桌上:“都說了不要流量!你找的這是……”

“消消氣消消氣,老楊,”肖誠立刻上前安撫,“孩子還小,都可以慢慢教的嘛。”

他望了那邊的陸嶼洲一眼:“小陸怎麽看,畢竟你是拿錢的那個嘛,你來說說?”

畫筆平放在紙面上,筆尖點上耳垂,陸嶼洲凝視着上面那幅人影:“我……”

嗡!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F:我在休息室等你。

“我聽幾位導演的就好。”三人只看到陸嶼洲撂下這句話,便匆匆站起身,像是急着找老婆一樣,拉開門就要走,“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哎,”肖誠試圖攔住他,“等會兒還有另一個角色的試戲呢。”

沒想到陸嶼洲還挺聽勸,聽見他這話又回來了,這麽好脾氣的資方讓肖誠很驚喜:“我就說嘛,小陸這個孩子還是挺上……”

肖誠一個“進”字還沒說完,就看着陸嶼洲擡手将剛剛掀開的那頁畫紙給撕了下來,一邊折還一邊禮貌地問道:“肖導,這張紙我可以帶走嗎?”

*

陸嶼洲一邊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邊又拿出手機看了消息:

“我在休息室等你。”

往常他們發這種類型的消息的時候,通常都是趁着閑暇做點那種事。

可是今天早上分明剛剛才……季沨已經這麽按捺不住了嗎?

還是說,因為想要跟他解釋今天的事?

其實倒也沒有必要這麽正式,畢竟他們也只是床上關系,陸嶼洲這個時候又大度地想。

彼此之間見什麽人,跟什麽人暧昧,并不需要跟另一個彙報。

季沨現在這樣,倒好像把他們本來純潔的關系弄得有些不純潔了。

紙張壓成平整的四角,那個沒畫上臉的身體貼着胸口,陸嶼洲擡手叩開了休息室的門。

季沨穿着那件青綠色襯衫靠坐在窗臺,西裝褲的腰線顯得他腰身很細,修長的雙腿随意的搭着。

陸嶼洲看着他微亂的衣領,強迫症讓他很想幫季沨整理一下,不過沒有立刻動手,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他在等着季沨先開口。

但是季沨擡眸望了他一眼,問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你是這部戲的……監制?”

“嗯。”陸嶼洲點頭,“雅姐爸爸生病了,臨時換了我來。”

“你放心,之前說的我還記得,在演員任用上我會保持客觀中立的态度。”

陸嶼洲摩挲了下手腕,并不覺得這是什麽會影響他們關系的大事,季沨說這個可能只是想要找個話題鋪墊,于是陸嶼洲體貼地給了個臺階:“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季沨擡起眼睛看他——他的眼睛很漂亮,比一般的桃花眼要長,一上揚總是顯得顯得風情萬種,陸嶼洲忍不住想起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擡手松了松領帶。

“我們應該認識有半年了吧?”季沨突然開口道。

“嗯。”

“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陸嶼洲垂眸疑惑地看了季沨一眼。

季沨的這個問題很奇怪,他們現在的關系……他們現在能有什麽關系?

炮/友,床伴……總之不是什麽能拿來讨論的好詞,因此陸嶼洲只是淡淡道:“我們現在挺好的。”

于是季沨笑了起來。

那雙偏長的桃花眼彎得漂亮,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滾了床單酒醒後的早晨:“确實。”

“确實……”季沨又重複了一遍,笑意盈盈的眼睛依然望着他,只是聲音很輕,像是在下一步稍稍出錯就滿盤皆輸的棋,“所以……我們結束吧。”

“什麽?”陸嶼洲像是失了聰,他并不明白季沨“所以”這個兩個字的因果關系,“難道就是因為我把那人趕下樓?”

“你說誰?”

“算了,不重要。”季沨說,陸嶼洲沒想到自己原本打算說的約法三章居然會被季沨搶先,而且還是另外一條:

“之前說過的,如果其中一方想要終止關系,可以随時提出,另一方無條件同意。”

是,他們是這樣說過。

他們之間有沒有任何利益和財産分割,更沒有情侶的感情糾紛,甚至連聊天也只是沒有名字的一個字母,出了這扇門就能形同陌路。

這不算什麽,不過一個床伴而已,季沨就算是真的看上其他人又能怎麽樣,陸嶼洲知道自己應該痛快點頭答應,但是——

“為什麽?”

“不是你的問題,不要多想。”

季沨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是溫柔:“你身材很好,那方面的能力也不錯,一直以來都讓我很享受。”

“是我自己的原因,”季沨閉了下眼睛,陸嶼洲在他的臉裏看到了和剛剛一模一樣的厭惡,他終于意識到這并不是因為他,而是簡單的某個詞,季沨側過頭看了眼窗臺上養的一盆文心蘭,長睫低垂,一字一句道:“我不跟資方上床。”

這話說起來半真半假,眼中的厭惡是真的,不上床卻是有限定詞的。

畢竟他只跟陸嶼洲一個人滾過床單,這個身份當然會随着陸嶼洲的身份而變動。

但是……季沨注視着陸嶼洲那張冷淡俊逸的臉,獵人的狩獵等了半年,也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身份,是個很好的借口。

陸嶼洲的嘴唇動了動:“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是,”季沨道,“我說了,這是我自己的原因。”

“只是結束一段床上的關系,這對我們雙方應該沒有什麽影響,”季沨的眼神堪稱平靜,他似乎永遠都能這樣挑動周圍人的心弦自己卻風輕雲淡,溫柔又客氣地詢問,“對吧,陸老師?”

陸嶼洲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視着他,好半晌,才淡淡道:“嗯。”

“好。”

季沨彎起眼睛笑起來:“聯系方式我回頭會删了,祝你前程似錦,陸老師。”

“下次可以約個更好的。”

陸嶼洲沒有回應他的祝福,但季沨是個優秀的棋手,但凡下出去就不會悔棋。

于是他沒有再看陸嶼洲一眼,眼眸一垂跳下窗臺,與他擦身而過,手指搭在門把手上,正要擰開——

腕骨吃痛,一人扯着他的手腕,咔嚓一聲鎖上了門,季沨整個人被攔腰抱起壓在了沙發上。

季沨的臉埋在陸嶼洲的肩頭,唇角微微勾了下。

可開口的聲音卻帶着抗拒的羞怒:“陸嶼洲!”

這種拒絕的動作顯然讓對方的情緒更加波動,陸嶼洲緊緊地扣着季沨的手腕,第一次在這種時候枉顧他的意願。

襯衫紐扣瞬間崩落在地上,響起的電話被按了關機,陸嶼洲一只手箍着季沨的腰身,手掌幾乎要嵌進他的骨骼,那冷淡的琥珀色眼睛裏終于帶上偏執的強勢:“東西還在裏面,要走的話,怎麽也得取出來吧,”

“季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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