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不起,合歡宗

對不起,合歡宗

謝執玉加入了第二個靈境會話。

他以前覺着宗門內人人正經,雖不及他師尊那般嚴肅到一絲不茍,長老們卻應當都是正經人,可現今看來,事情好像……和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樣。

他加入會話那一瞬,便看見靈境會話內接連彈出了幾條傳訊。

【吃飽喝足睡覺覺:啊?誰來了?師無衍?

心越痛劍越快:!!!

遠離愛情多練劍:!!!

……

「吃飽喝足睡覺覺」已改名為「執律長老寧南景」

「心越痛劍越快」已改名為「執事長老柳霁」

「遠離愛情多練劍」已改名為「授業長老楚從歸」

……

「執律長老寧南景」已将會話名稱改為「淩霄劍派內門會話」

執律長老寧南景:美好的祝福送給你,無衍長老。

謝執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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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白川一番解釋後,這靈境會話又變回了最初的模樣。

這內門會話統共只有師無衍和多年失蹤未歸的謝執玉沒有加入,謝執玉昨日被師無衍關了禁閉,聽聞還受了重傷,衆人便想他應當不會這麽快來此,因而一看有陌生人進入,便覺得是師無衍來了。

如今師無衍執掌代宗主之權,宗門內的事務都歸他管理,他又是個天底下頂頂正經無趣的性子,這會話名字若是叫他看到了,只怕內門中所有人都要挨罰,因而衆人防師無衍如防大敵,好在會話建立多年,師無衍甚至還不曾發覺傳訊玉符多了這麽幾個功能,于是這內門會話的紀律方才越發松散,近來已變成了這麽一副模樣。

謝執玉看了看會話之內的閑談,聊得都是近來修真界的八卦,沒有一絲一毫同修煉有關的事情,一點也不像是他們劍修的風格。

可他才懶得去理會這種事,他只是想,若如今蒼州之內與人傳訊聯系已如此便捷,他足不出戶便可聯系上蒼州中的任何人……那他或許可以請宋白川幫忙,為他找一個人。

謝執玉在魔宮時,給自己編了一個合歡宗長老的身份。

此事極易被戳破,師無衍只需同合歡宗求證便知真假,謝執玉得立即想個辦法,先将此時瞞過去。

他離開宗門之後,的确見過幾名合歡宗,與合歡宗長老略有些交情,只是他那時手中并無傳訊玉符,如今玉符內,自然沒有那幾位道友的标記。

他只能先尋宋白川,問問宋白川能不能幫他聯系到其中一名。

【謝執玉:宋師弟?能幫我個忙嗎?

宋白川:師兄請說!

謝執玉:你有合歡宗內門長老玉符标記嗎?

宋白川:師兄……您問這個做什麽?

謝執玉:有些私事。

宋白川:無衍長老好像和合歡宗起了嫌隙,已令我們斷了同合歡宗的來往,我本來不該幫您的……

宋白川:可既然是師兄您的請求,我這有幾名合歡宗幾名長老的傳訊标記,待會兒我一并發給您的。

謝執玉:師尊和他們起了嫌隙?

宋白川:無衍長老一直都不怎麽喜歡合歡宗,可宗門之間總有往來,聽聞合歡宗的應宗主近來順利突破,無衍長老本來還令我們備了賀禮,讓我們下個月送過去。

謝執玉:然後呢?

宋白川:昨日自魔宮回來後,無衍長老便将賀禮全丢進了丹房的真火,還令外務堂斷了同合歡宗的一切聯系。

宋白川:無衍長老還說。

宋白川:往後再有合歡宗弟子登門拜訪,一律把他們全都打出去。

謝執玉:……】

哈哈,這件事,不會碰巧和他有關系吧?

-

謝執玉幹了大壞事,謝執玉有些心虛。

宋白川給謝執玉發來了幾名合歡宗長老的玉符标記,其中正好便有謝執玉相熟之人,他正琢磨着應當怎麽與合歡宗長老提起此事時,卻忽然覺察門外似乎有人經過,吓得他立即便将玉符收了起來。

這人的修行遠在他之上,因而直到那人故意弄出些聲音來提醒他後,他方才有所察覺。

可他今日是在禁閉,門中其餘人不會來此處見他,那此刻在外頭的,只可能是師無衍。

謝執玉立即端正坐姿,飛速将亂七八糟的雜物全都塞到被褥中去,而後他便聽得自己的房門輕響了一聲,似是有人在外輕輕叩了叩門。

謝執玉:“……師尊?”

師無衍:“是我。”

師無衍推開房門,謝執玉又覺得自己盤腿坐在床上也不對勁,噌地一下自那床榻上彈了起來,板板正正在旁站好,小心翼翼問:“師尊來此,有何要事?”

師無衍輕輕将一個白瓷瓶輕輕放在桌上:“送藥。”

這回答實在有些出乎謝執玉意料。

他因那百年前莫名生出的魔血,體內魔氣四溢,近來總在發作邊沿,可他自覺将此事藏得很好,又有血池泡澡魔氣入體作為掩飾,師無衍不該知道他發生了什麽。

可除了這“病症”外,他已沒什麽需要吃藥的事情了,他心中惶恐不安,只能小心試探,問:“師尊,這是什麽藥?”

“你入了血池。”師無衍微微垂下眼睫,語調平淡,“而今可是覺得體內靈氣遲滞,魔氣四行,渾身時有隐痛。”

他所說之症,的确是入血池後方能有的症狀,可這同樣也是謝執玉體內魔血将要發作時會有的症狀,兩者皆是入魔,自然不會有多少不同,這倒是令謝執玉忍不住想——若師無衍口中所說的藥能夠克制血池內帶來的魔氣,那這藥,或許也能暫緩他如今的症狀。

反正他已沒有什麽其他辦法了,這藥已擺在眼前,他若不吃才算吃虧,謝執玉便直接伸手拿了桌上那瓷瓶,直接将裏頭的藥丸倒了出來,一股腦塞進了自己嘴裏。

這也不知是師無衍從何處尋來的靈丹妙藥,謝執玉卻當炒豆一股腦吃完了,等他将那瓷瓶放下,見師無衍依舊在看着他,謝執玉清一清嗓子,故意詢問:“師尊,我離開宗門多日——”

師無衍答:“恰一百年。”

謝執玉一怔:“什麽?”

師無衍已平淡移開了目光,方才那極輕微的一句話,倒像是謝執玉一時聽錯了。

謝執玉繼續往下試探:“這些年……師尊來過我屋中?”

師無衍:“你方離開時,來過。”

謝執玉心中一瞬收緊,緊張不安問:“您……您來我房中做什麽?”

師無衍:“找線索。”

謝執玉:“線索?”

師無衍:“尋你去了何處。”

謝執玉:“……”

既是要搜尋線索,必然要仔細将他屋中全都翻上一遍,那他幼時稚嫩不堪的日記,師尊肯定都看見了。

謝執玉的心,徹底涼了。

他不知自己還能再問些什麽,師無衍卻蹙眉道:“當初你帶走了避蹤石。”

謝執玉心神恍惚,滿腦子都是他幼時那些稚嫩的語句在回蕩。

“進你屋中後,我便發覺了。”師無衍輕聲道,“既然帶了避蹤石,搜尋便無用處。”

謝執玉心神恍惚。

師無衍:“所以我只進來看過一眼。”

謝執玉:“……”

謝執玉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幾乎覺得自己是在絕境中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匆忙問:“師尊沒翻過我床頭的劍譜?”

師無衍蹙眉:“我為何要翻你的劍譜?”

謝執玉:“那……那書桌……”

師無衍:“沒有興趣。”

謝執玉這才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下一刻,師無衍便朝着謝執玉伸出了手,平靜問:“避蹤石呢?”

謝執玉:“……”

他可不怎麽想要歸還此物——上一回離宗偷跑,他便是靠着這寶貝,才能躲過師無衍搜尋,否則憑着他與師無衍之間的境界差距,師無衍幾乎不用費什麽勁便能找到他。

如今師無衍已在他的神念之間刻下标識,他的逃跑大業本已極為艱難,若再無這避蹤石,他便再無半點逃走可能,此物他絕不能交出去,他定然要誓死守護——

師無衍招了招手,謝執玉的置物袋忽地便出現在了他手中。

謝執玉:“……師尊!您怎麽還偷東西啊!”

師無衍沒有理他。

謝執玉如今身上的靈力近乎于無,師無衍從他身上拿個置物袋顯然毫不費勁,對師無衍而言,這大約連偷都算不上,只是随手取用罷了。

謝執玉只能眼睜睜看着師無衍将避蹤石拿走,奪走他最後一分逃跑的希望。

那他若還想要從宗門離開,自然便只剩下一條路了。

讓師尊對他徹底失望,親自将他驅逐出宗門,這樣無論他去何處,師尊都不會來追,無論他最後是何結果,師尊也都不會覺得難過。

謝執玉深吸一口氣,大大方方問:“師尊,您知道我為何要去血池嗎?”

師無衍蹙眉:“不想知道。”

他送完了藥,也已拿到了避蹤石,自然該從此處離開了,可謝執玉不依不饒,還要跟着師無衍腳步,幾乎随師無衍走到他居處門旁,才大聲說:“魔尊同我說,血池能夠精進修為,遠在雙修之上。”

師無衍:“……”

“唉,您也知道,那些魔修,全都是喜歡折磨人的變态。”謝執玉說道,“同魔尊雙修實在是個苦差事,若能更輕松一些——”

他喉中忽而一緊,好似被極具威壓的強大靈力鉗住了咽喉一般,令他有些輕微窒息,十分艱難才能發出些許聲音,他不由朝師無衍看去,正見師無衍蹙眉朝他看來,那眸中帶着再明顯不過的愠意,顯然謝執玉這麽胡扯的兩句話,已挑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閉嘴。”師無衍壓着聲音,“不許再說了。”

謝執玉勉為其難自喉中擠出幾字,幾乎是嘶啞着以氣聲斷斷續續說道:“我……已同魔尊……”

師無衍忽而轉身一把握住謝執玉的手腕,扯着謝執玉将他朝後推了數步,幾乎令謝執玉撞上身後的牆,他方挑眉咬牙問:“是魔尊騙你進去的?”

謝執玉:“我是……自願……”

師無衍:“……替他隐瞞?”

謝執很是艱難搖了搖頭,還試圖對師無衍擠出些笑意,這招效果甚好,他眼見着師無衍的神色一點點陰沉下去,比那日在血池相見時還要難看,周身威壓更甚,他已完全不得言語,連呼吸都稍稍有些困難,可師尊動怒了,他的目的已實現了大半,只要再多激怒師無衍一些,師無衍應該就要對他徹底失望了。

可他這得意還未持續上片刻,師無衍忽地便松了手,冷冰冰看他一眼,說:“你下回若還去血池,我便将魔尊殺了。”

謝執玉:“……”

不是,他惹師尊生氣,為什麽到最後師尊怪罪的竟然會是魔尊啊?!

師無衍又說:“先禁閉十日。”

謝執玉:“?”

師無衍:“再提半句魔尊,一月禁閉。”

謝執玉:“……”

謝執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眼巴巴盯着師無衍看。

他可記得清楚,以往自己還在宗門時,哪怕練劍稍有偷懶,師尊都要關他禁閉,動辄數月,這等小事責罰便已如此嚴苛,如今他說自己與魔尊雙修,這過錯可比練劍偷懶要嚴重得多,怎麽到頭來還是禁閉啊?

師尊除了禁閉之外,難道就想不出其他責罰徒弟的辦法了嗎?

師無衍冷着臉色松了手,正欲轉身離去,謝執玉稍稍覺得那威壓減輕,總算可以勉強說話,見師無衍正行至房門邊,謝執玉揉着滞塞隐痛的喉嚨,勉為其難擠出幾字,道:“師尊……就算您這樣逼我,我也……絕不會……放棄……”

師無衍:“……”

房門開了。

門外站着宋白川和幾名淩霄劍派弟子,人人臉上都帶震驚,睜大了眼睛去看師無衍和謝執玉,倒像是聽見了什麽不該聽見的——

謝執玉整個人一僵,猛地想起方才他與師尊站在門邊時所說的那些話來。

他他他他說他和魔尊雙修,說魔尊是喜歡折磨人的變态,還還還還說他是自願的。

完了,謝執玉覺得自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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