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于熱鬧的宗門大比

過于熱鬧的宗門大比

之後幾日,謝執玉每日都跟在師無衍身後,師無衍去何處,他便只能去何處。

他心中始終挂着淩玉一根刺,看着師尊便覺憋悶,每日也不怎麽同師無衍說話,除卻練劍指教外,便幾乎再無更多閑談。

門中諸位長老似乎也已習慣了他二人總是一道出現,看他們的目光越來越古怪,謝執玉卻不知如何辯解。

直到宗門大比當日,淩霄劍派山門大開,所有受邀之人均可在宗門內自由來去,此事歸外務堂處理,師無衍并不參與此事,他不喜人多,因而直到宗門大比開始時,他方帶着謝執玉去了試煉擂臺。

這試煉擂臺經由術法浮懸,正處于一個周遭數排座位均能看清的地方,擂臺之前由光幕展示今日比試次序,各級座位上也浮有座位姓名,待有人落座時,那名姓才會消失。

謝執玉本是門中弟子首席,若要排序座位,他該坐在長老們的下首,宋白川便特意為他留了座位,就在諸位長老與宋白川身旁,是個觀戰的絕佳好位置。

可謝執玉一眼看去,心中便覺得有些糟糕。

那位置離師無衍太遠了,絕對超出了十尺距離,如今他與師無衍術法相系,他根本就不可能坐在那個地方。

宋白川在座位上咧嘴笑着朝謝執玉招手,師無衍瞥了他一眼,卻未曾駐足解釋,二話不說便邁步朝他那列于諸位長老之首的位置走了過去。

謝執玉被術法扯得趔趄,一時未曾站穩,腿上不知磕着了何處,只得伸手去扶着前排桌椅的椅背,一面壓着聲音小聲同師無衍抱怨,道:“師尊,您慢一些……嘶……疼……”

諸位長老與宋白川:“……”

師無衍冷淡瞥了他一眼,稍稍放慢了些腳步,謝執玉這才跟上去,問:“您的術法……我該坐在哪兒?”

師無衍蹙眉朝他那座位左右兩側掃了一眼,那兩側都已坐了人,分別是門中的執事長老寧南景與授業長老楚從歸,二人見師無衍朝他們看來,楚從歸還不明白師無衍的意思,只是怔着發呆,反倒是寧南景忽地站起了身,朝另一側的柳長老擠了擠,道:“讓一讓。”

于是那一側的長老堂主挨個起身讓座,動作如波浪般此起彼伏,每個人都朝另一旁挪了個座位,位子最末的新立長老更是呆呆站起了身原地罰站,這麽才給謝執玉騰出了個位置來。

謝執玉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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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一群人,可都在那試煉擂臺之後的高臺上,下頭有無數弟子與其餘門派的道友正探頭探腦朝上看,自然也将他們這怪異的舉動收入了眼底。

師無衍并不覺得他們這舉止有何異樣,他冷着臉端肅萬般在那高臺正中的位子上坐下,謝執玉尚且有些遲疑,可所有長老都将目光轉向了他,他沒有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謹慎在師無衍身邊坐下了,而後便盯緊了自己的鞋尖,死都不肯擡頭,竭力忽視臺下所有人的目光。

過了片刻,待時辰差不多後,寧長老禦劍至半空,以術法放大聲音,同将要參加大比的所有弟子重複今日這大比的規則。

謝執玉這才小心翼翼擡起頭,朝着臺下看了幾眼。

大多人的注意都已轉到了寧南景身上,謝執玉總算能松一口氣,可以擡頭觀戰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參加宗門大比的門中弟子似乎比以往要多上許多,他朝高臺下看了片刻,便見有好幾名弟子正朝着高臺之上揮手,也不知在同哪位長老打招呼。

到宗門大比開場,兩名年輕弟子禦劍上了試煉擂臺,照着規矩,他們應當先同對手行禮,可其中那名個頭矮一些的與對方行過禮後,忽地便轉頭看向了長老們所在的高臺,極其熱情朝着高臺這邊招手,露出燦爛笑容。

他的對手也不甘示弱,眉頭一皺,轉頭向高臺上的長老們露出更燦爛的笑。

這流程往年從沒有過,畢竟師無衍也在高臺上,宗門中幾乎所有人都懼怕師無衍,莫說是對師無衍露出這般表情來,以往外門弟子大約沒幾人敢擡頭去看師無衍,看來他不在這一百年,宗門內的風氣大有轉變,就算是他師尊,也能令人——

等等,師尊為什麽又在瞪他。

謝執玉撓了撓頭,只能想師尊這或許是遷怒,他今日的心情看起來就不怎麽好,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惹着他了,謝執玉可不想莫名遭罪,他斂容垂眸去看場上的比試,面上幾乎不帶半點多餘神色,想着師無衍應當是挑不出刺了,可師無衍還是頻頻回首,那眉心越擰越緊,像是在什麽他不知道的地方較勁。

這兩名弟子分出勝負,再換了另外兩名弟子上來,這兩人上來的頭一件事,竟也是同長老們所在的這高臺打招呼,還要禦劍在空中繞行幾圈,只差沒在臉上刻上“帥氣的劍修”幾個大字,有些像是孔雀開屏,謝執玉看不懂。

而後數人均是如此,一人笑得比一人燦爛,一人的表演比一人誇張,令謝執玉滿心莫名,想不透這百年來,他的師弟師妹,到底都變成了什麽模樣。

直到謝執玉看着師無衍的神色越發陰沉,還不住朝他偷來惱怒的目光,謝執玉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一件事。

等等,他們不會是在同他打招呼吧?

那幾乎如同孔雀開屏一般的炫技,難道全是沖着他來的吧?!

謝執玉沉默了。

他總算知道了師尊那眸中的怒意究竟從何而來,可此事……此事他也很無辜吧?他什麽都沒有幹,又不是他讓那些人看他的!

他也真是看不透師弟師妹們心中的想法。

不久之前,他方成為仙門閑談常客的時候,他們明明還對他避之不及,怎麽的才過去這麽短短一段時日,他們便已經對謝執玉生出了無限興趣,還各個巴不得要在他面前開屏。

而一旦知曉這些熱情萬分的師弟師妹全都是沖着他來的後,謝執玉便很難再平靜面對此事了。

有人同他笑時,他很難再板着臉裝作什麽也不曾看見,哪怕他不想太過熱情應對,可那目光再三游移,已足以令人覺察出不對,果真不過片刻,師無衍涼飕飕的聲音已在他耳邊響起,道:“你在門中很受歡迎啊。”

謝執玉:“……哈哈。”

師無衍輕描淡寫一句話,謝執玉卻幾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只能幹巴巴同師無衍露出些驚恐笑意,而後再轉回目光,盯緊了自己的鞋尖。

他已連多看幾眼那擂上的打鬥都不敢了,而今師尊這幅神色,只令他覺得今日此刻若不是在這麽多人面前,師無衍大概便已要開始同他發脾氣了——可只消這般一想,謝執玉心中卻又不由有些憋悶,近來師無衍好像總是莫名同他發脾氣,這些懲戒來得莫名其妙,卻又正好能契合仙門閑談上同淩玉有關的那些猜測。

自他那日在師尊屋中見到淩玉畫像之後,他便很難将此事從腦中抹去了,哪怕至今他仍不知宗門之中是否真有淩玉這一人,他卻還是忍不住要去與淩玉比較。

那師尊今日對他這莫名的脾氣,會不會也是因為……他所行之事,一點也不像是師無衍心中的淩玉。

又一場比試結束,那贏了擂臺的弟子是個身材頗為高大的青年,他踩着靈劍禦劍至半空,擡首朝高臺處看來,大聲喊道:“謝師兄!!!”

謝執玉吓了一跳,下意識擡眸朝他看去。

“您就是我的光,是我前進的方向!”那名弟子又扯着嗓子大吼道:“師兄!無情道!不!值!得!”

謝執玉:“……”

青年弟子:“您配得上更!好!的!”

謝執玉:“……”

青年弟子:“看!看!我!八!尺!八!塊!和!八!寸——”

身邊的師無衍忽地掐了個劍訣,那弟子捂着喉嚨張大了嘴,好似窒息在岸上的魚一般,連喘氣都有些困難,這顯然是師無衍的術法,師無衍不想讓他說話,而師無衍又絲毫不曾掩飾自己施法的動作……

謝執玉痛苦垂首,捂住了自己的臉。

師尊啊師尊!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啊啊啊他在修真界的名聲!啊啊啊他那莫名便失去的清白!!!

-

謝執玉知道,步入修仙一途的弟子,若走仙道,那心中大約是有些除魔衛道的夢想的。

這樣的年輕人,總覺得自己應當不畏強權,越是有人想要以強權壓迫他們,他們反倒是會越戰越勇,絕不屈服。

譬如此刻。

譬如在他們淩霄劍派宗門大比的擂臺上。

被師無衍的術法噤聲的師弟被強迫倒下了,千千萬萬個師弟師妹便站了起來。

“謝師兄!我宣你——唔!”

師無衍面無表情掐訣。

“謝師兄,看看我!我比他年輕強壯!——唔唔!”

師無衍咬牙掐訣。

“謝師兄,我能一夜七——唔唔唔!”

師無衍暴怒掐訣。

好端端劍修們的宗門大比,不知為何變成了氣氛焦灼的古怪現場,謝執玉從頭到尾捂着臉,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的師弟師妹們怎麽能如此口無遮攔,這……這這等虎狼之語,他們怎麽能這麽輕易便說出口的啊!

寧長老看着勢頭不對,再看師無衍那神色陰沉得吓人,急忙暫時叫停了宗門大比,硬編出一個中場休息,而後也不敢問師無衍該怎麽辦,扯着幾位長老到一旁交頭接耳,商議今日之事的處理辦法去了。

師無衍到了此事方咬牙轉過頭來,看向了他身邊滿面泛紅的謝執玉。

“無、情、道。”師無衍目光鋒銳,語調也尖刻發顫,切齒壓着愠怒,一字一句問,“謝執玉,你又勾引了哪個無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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