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該死的客棧
這該死的客棧
謝執玉仔細回想方才那客棧掌櫃同他介紹這房間時的話語。
這房間各有特色, 從名字上便能窺見一二,而謝執玉這間房有些“厲害”,只怕并不适合謝執玉, 那掌櫃的分明勸告過他,是他自己不曾聽從谏言,非要選什麽“海神之擁”, 才能在這客棧的房間之中, 挑中了這麽個奇怪玩意。
謝執玉深吸了幾口氣, 這才低頭垂眸去看方才至今都一聲不吭的師無衍, 戰戰兢兢問:“師尊……您方才……看見什麽了?”
師無衍沉默不言, 過了片刻,才搖了搖他的狐貍腦袋。
看小狐貍這幅躊躇不定的模樣,謝執玉覺得, 師無衍方才應該也看見了。
他深吸了口氣,好容易才再度下定決心,一面還是将面前房門推開了一條細縫,鼓足了勇氣, 從那門縫之中, 朝內再看了幾眼。
這房間同他方才所見沒有任何變化, 床下的觸手沾着可疑的粘液,在地上詭異扭曲着,床邊的矮櫃上放着一堆莫名其妙但看形狀不太對勁的擺件,至于床上那些貝殼之類的裝飾, 這回謝執玉看清了,那就是以貝類裝飾的鐐铐與頸飾, 看着正巧能将人的脖頸卡在其中,至于究竟是什麽人才要在這麽個不住搖晃的軟床上卡住脖頸固定手腕……謝執玉不願多想, 也不想多想。
他覺得自己身為劍修的道心,從看到這屋內景象起,便在瘋狂遭受來自合歡宗的攻擊,莫說道心不穩,若真在這地方住上一晚上,謝執玉覺得,他當晚就能發瘋。
謝執玉深吸了口氣,還是沒鼓足勇氣将房門完全打開。
那房間內的一條觸手似乎察覺到了開啓的房門,正試圖朝這邊擠過來,那吸盤一張一合,謝執玉急匆匆砰地再關上了房門,連着退後了數步,低頭看向腳邊的小狐貍,忍不住道:“您這回看清了吧!”
師無衍:“……”
謝執玉:“這地方怎麽這麽怪啊!”
師無衍:“合歡宗……”
謝執玉:“是啊!這些該死的合歡宗!”
他驚慌失措轉過身,毫不猶豫朝着寧南景與楚從歸二位長老居住的那件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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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謝執玉沒有記錯,方才寧南景所選的房間叫做“花糜幻境”,乍一看到這四字,謝執玉其實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在他的“海神之擁”的刺激下,謝執玉已不能正常思考這客棧內房間的布置了,他腦內全是胡思亂想,以至于敲響寧南景的房間時,他倒是幾乎連手都在發顫,生怕自己再看見什麽奇怪的東西。
面前的房門開了,謝執玉退後數步,先扭開腦袋,以眼角餘光,小心翼翼朝着花糜幻境裏打量。
寧南景正站在門後,有些疑惑看着他,問:“執玉,怎麽了?”
謝執玉:“……”
寧南景身後,是被無數花簇裝點而成的房間,那屋內近似于花海,無數花朵圍繞着房間正中吊起的一張大床,看起來是有些不對勁,可比起謝執玉的“海神之擁”,這房間顯然還是太過正經了。
楚從歸正在打量花床邊上的一處藤蔓,似乎不明白百花之中為何會出現這東西,他沒有回頭去看寧南景與謝執玉,可道心已被海神之擁污濁的謝執玉,只朝那邊看了一眼,心下便已逐漸明了——
不對勁,寧長老這房間,顯然也很不對勁!
謝執玉急忙道:“寧長老,您有沒有覺得這房間——”
他有些支吾,面前之人畢竟不是他師尊,這等露骨之事,他實在不好意思直接同寧長老提及,可這麽一猶豫,寧南景卻已自如接上了話,道:“唉,我知道,這房間是離譜了一些。”
謝執玉:“何止是一些啊!”
寧南景:“可等到無衍長老來了後,我們便能離開,執玉,還是再忍忍吧。”
謝執玉:“不不不,這不能忍——”
寧南景再嘆氣:“太奇怪了,怎麽會有人喜歡住在這種房間裏,這該有多少蟲子啊?”
謝執玉:“……”
寧南景覺得奇怪的地方,怎麽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謝執玉欲言又止,偏生後頭的楚從歸還要為寧南景補上一句:“視野狹隘,太影響練劍了。”
寧南景:“對啊,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房間布置。”
謝執玉:“……”
不對啊二位長老,你們到底要在哪裏練劍啊!
寧南景長嘆了口氣,讓謝執玉早些傳訊去催促師無衍,他們也好能早一天從此處離開,這倒是将謝執玉将要出口的話語全都堵了回去,待寧南景當着他的面關上那房間的門時,謝執玉心下不免還有些茫然。
這……到底是他心太髒,看那個房間也覺得髒,還是說寧長老與楚長老二人太過劍修,已經到了看不出這房間有問題的地步。
謝執玉站在原處,深吸了兩口氣,又跑去敲開了柳霁柳長老的房門。
方才客棧掌櫃也說過,柳霁的房間叫青龍迷榻,聽起來就不對勁,和他的海神之擁似乎是一個路子,他想柳長老不算太劍癡,應當能夠看出這房間的問題,可那房間門一開,柳霁神色如常,問:“怎麽了?”
謝執玉:“……”
謝執玉蹙眉朝柳霁身後看去。
這房中用了術法,布置成了在雲端漂浮般的情境,屋中的床榻更是做成了龍背模樣,雖說床上也有些奇怪的物件,櫃子上更是擺了許多古怪玩意,可柳霁與那名師弟壓根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那位師弟好像還很是喜歡這龍背床,正在那床榻之上模拟騎龍,十分快樂。
謝執玉想,可能是他的心,已經不夠劍修了。
他髒了。
他看着柳霁那嚴肅的臉,壓根提不出自己住的可能是專用于雙修的房間這種話,他只能同柳霁告辭,往回走了幾步,可還是忍不下這件事,轉頭去敲開了宋白川的房間。
宋白川就住在他隔壁,至于那房名,謝執玉有些不太記得了,只隐約記得那好像叫什麽翡翠之舞之類的奇怪名字,是他們幾人房間中聽起來最不正經的,想來應該比他的海神之擁要可怕。
可他敲開了宋白川的房門,第一眼看見的,卻不是宋白川,而是宋白川身後那令人震撼的光芒。
屋內一片綠的藍的青的在不住扭動閃耀,将宋白川的臉映得又青又綠,這房間看起來便極難忍受,謝執玉急忙開口,道:“宋師弟,你可想換間房?”
宋白川:“呃……不用吧。”
謝執玉:“……”
他本想同宋白川商量商量,若宋白川也想換房,他們正好一道結伴前去,可宋白川怎麽連這樣的房間都能忍耐?這倒是顯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
“反正無衍長老來了我們便能走。”宋白川說,“我還能再忍忍。”
謝執玉:“可是……”
“此處可是雲水城。”宋白川說道,“我怕多生事端,會有危險。”
謝執玉:“……”
謝執玉說不出話了。
他看着宋白川在他面前關上了房門,站在這客店幽暗的走廊裏,一步也不敢朝自己的房間走。
他只能取出玉符,萬分急切給小黑傳訊,希望他與青陽能來得快一點,這破地方,他是一晚上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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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客店的走廊雖然幽暗,可卻總有人來往走動,大約是謝執玉站在屋外角落的模樣太過古怪,以至每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他幾眼。
他現今可是蒼州之內的名人,很快便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巴望着想要上前來同他打招呼,而看那人衣着暴露,有些像是合歡宗,以至謝執玉不免有些緊張,生怕邊上師無衍看了要多想,幾乎不怎麽同這人說話,急匆匆便溜回了他那間房中去。
房內仍舊同他方才所見一般,沒有任何變化,與師無衍一道待在這樣的房間內,只會令謝執玉覺得緊張,他戰戰兢兢看看縮在門邊的小狐貍,師無衍壓根似乎沒有朝前多走哪怕半步的想法,那副過于嚴肅的模樣,顯然也正說明了師無衍心中的想法。
——師無衍,現在應該也很慌。
謝執玉緊張避開地上扭動的觸手,小心翼翼走到床邊,用手摸了摸那大床,這床竟然就立即顫動了起來,那過分軟潤的手感,與不斷顫動的模樣,令謝執玉不由後退數步,同師無衍一般縮到了門邊。
他蹲在師無衍身側,顫聲喚:“師尊,您什麽時候能變回來啊?”
師無衍:“……”
懷中的玉符又微微一顫,或許是收到了小黑的傳訊,謝執玉噌地掏出玉符,如同看見了他今日的救星——
【小黑:遇到了點兒意外,可能要過兩日才能來。
謝執玉:?
小黑:要不你們自己先去合歡宗吧,青陽說他已經和應遙打好招呼了。
謝執玉:??】
謝執玉的心,徹底死了。
若青陽與小黑不來,寧南景絕不會放他一人離開,寧南景不放他走,他便得待在這可怕的全是怪異觸手的房間裏。
他根本承受不了這種事,他必須得再想些辦法。
謝執玉緩緩轉過頭,看向了身邊的小狐貍。
只要師無衍能早些變回來,他便能早些離開雲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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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玉記得很清楚,師無衍說過,他這狐族一脈與其餘狐族不同,只要多同師無衍親熱,便也能有幾如雙修一般的功效,能夠助師無衍恢複靈力。
青陽也說過,師無衍待在他身邊便能恢複得快一些,他若是沒事能摸一摸師無衍,師無衍便能恢複得更快。
而這客棧看着古怪,可其中靈力的确充沛,客棧內大約是布了聚靈陣,雖比不上淩玉的洞府,可已比尋常客棧要好上不少了,完全對得起這房間的價錢。
這是天時地利人……狐和,最後只差謝執玉的一分努力。
謝執玉深吸了口氣,道:“對不起,師尊,得罪了。”
師無衍疑惑不解:“什麽?”
謝執玉已經一把抱起了小狐貍,吓得小狐貍噌地卷曲起了尾巴,遮擋住自己的胸腹,以免将肚子暴露在謝執玉面前,可謝執玉的目标并不是如此,他按着小狐貍的腦袋,沒有半絲猶豫,直接便湊了上去,在小狐貍腦袋上親了一口。
他心中雖知這小狐貍是師無衍,可面對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他心中完全沒有半點負擔,親便親了,這觸感還極好,他簡直巴不得再來兩口,再抵在那毛絨蓬松的毛發中嗅一嗅。
這事想起來出格,好像還有些變态,可師無衍是這般小狐貍的模樣,謝執玉覺得自己的變态也是合理的,他在小狐貍的腦袋上親了又親,小狐貍在他手中瘋狂掙紮,發出尖銳的啾啾大叫,卻反倒是讓謝執玉覺得它更可愛了。
等謝執玉覺得自己親得差不多了,他才松開了小狐貍,看着小狐貍腦袋上的毛發都被他蹭得倒伏淩亂,他倒也沒半點負疚感,還覺得自己是做了好事,理直氣壯問:“師尊,感覺如何,靈力恢複了嗎?”
師無衍:“……”
謝執玉摸摸下巴:“難道還不夠?那我再親幾下?”
師無衍:“……你莫要胡鬧。”
謝執玉卻仍在思索,道:“青陽師祖還說……要多摸摸。”
師無衍:“……”
小狐貍噌地便蹿了出去,試圖避開謝執玉下一步的動作,可他還是被謝執玉揪住了尾巴尖,扯着尾巴硬将他按住,在他毫無靈力難以掙紮的情況下,逮着他又親又摸,偏生謝執玉覺得很正常,滿面正經,還覺得自己是做了什麽好事。
謝執玉又松了手,緊張詢問:“師尊,靈力恢複了嗎?”
師無衍:“……”
謝執玉:“那……要不我抱着您睡一晚上?”
師無衍:“……”
他本來擡了爪子,想拍開謝執玉的手,可謝執玉這話一出口,師無衍的動作登時便有些遲緩,那爪子停在半空,謝執玉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便捏了捏狐貍爪子,遲疑問:“若您不同意……”
師無衍:“……恢複靈力的确很重要。”
謝執玉:“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師無衍:“但這床不行。”
謝執玉:“是!我也覺得不行!”
師無衍:“……你布個簡單陣法,将那些東西隔開,再将被褥拿到這兒來。”
謝執玉點頭,覺得師無衍說得很有道理。
那些觸手只是裝飾,雖因為術法而能夠動彈,卻不可能攻破他的陣法,他進入房間後便已觀察過了,房間中的這個角落最為安全,他只需在此處布陣,将那些觸手隔絕在外,再用床上的被褥簡單打個地鋪便好。
反正這百年來,他已風餐露宿習慣了,他平日是不需睡眠,而今他與師無衍二人都需恢複靈力,那睡上一覺,的确會有不少用處。
于是謝執玉避開地上扭動的觸手,用自己僅存不多的靈力飛快布陣,又打好地鋪,這才松了口氣,美滋滋抱上了小狐貍,在海神之擁房間的角落中,快樂而充實地進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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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玉覺得,他這一覺,絕對沒有睡得太久,同常人晚上休憩時的時間差不了多少。
他醒來時,先聽見外頭那觸須蠕動時黏膩萬分的聲響,而後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得他睜開了眼,入目所見的,卻是一截垂落在他身側的素白色長發。
謝執玉登時清醒,噌地坐起身後退到牆邊,緊張萬分看向面前他抱着的……已不是狐貍的師無衍。
不,還是狐貍。
那尾巴和耳朵顯然還未消去,師無衍只是恢複了一半人形,若要完全恢複,應當還需不少時間。
他這才覺得有些緊張,想着自己昨日逮着小狐貍又親又摸的舉止,面上噌地便紅了起來,他嗫嚅幾句,不知如何開口,師無衍倒先嘆了口氣,道:“你先去看看。”
他現今這幅模樣見不得外人,外頭又不知是何人敲門敲得正急,只能讓謝執玉先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謝執玉倉皇點頭起身,急匆匆蹿到門邊,深吸了口氣,問:“誰?”
外頭傳來了個陌生的聲音,道:“謝仙長,您在裏面嗎?”
謝執玉:“……”
他再緊張回眸看了眼師無衍,一手搭在房門之上,正想應答,師無衍卻道:“別開門。”
謝執玉:“嗯?”
師無衍無奈道:“我的尾巴……不能讓外人看見我的模樣。”
謝執玉點頭:“是,師尊,我明白。”
外頭那人卻驚訝:“還有人在裏面?”
謝執玉:“……”
那人驚慌失措:“對不起,謝仙長,我不是有意打攪您的。”
謝執玉:“……”
“我原以為您是一個人,所以才想問問您……”那人又一頓,道,“打攪了,先告辭了。”
謝執玉:“……”
謝執玉神色一沉,急忙開口:“我是一個人啊!”
可外頭的人似乎已溜了,謝執玉這才忍不住罵道:“這客棧……隔音也忒差了吧!”
他退後幾步,瞥了師無衍幾眼,見師無衍似乎覺得此事無關緊要,他才忍不住深吸了口氣,飛快拿出了玉符。
反正師無衍已知道仙門閑談所在,那此事也已不必再瞞着師無衍了,謝執玉熟門熟路打開仙門閑談,将幾個新發布的讨論一一看去,終于找到了他想要搜尋的目标。
【「我罵師無衍是個人渣沒問題吧!他連這種事都要瞞嗎?!」
一樓:啊啊啊啊常來雲水城的各位應該都知道,排名第一的那破客棧隔音真的很爛很爛很爛,門板超級薄,屋裏說話聲音大一些,在走廊裏就能聽見,臨屋隔音倒是會好一些。
我剛剛看見仙門閑談上說淩霄劍派來了雲水城,好像還有人在這客棧見到謝師兄了,我就好奇過來找了找,我也沒什麽惡意,只是想要謝師兄一個傳訊玉符的好友位罷了,可敲了一會兒門沒人理我,我就打算走了,沒想到我都要轉頭的時候,忽然就聽見了啊!
師無衍在謝執玉的房間裏!讓謝執玉不要開門,他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在謝執玉房間裏,還有些污言穢語我都不好意思出口啊啊啊!
他們定的還是這客棧最刺激的那間!!!就那個火上過靈境評測的海神之擁!!!
你們劍修,怎麽能玩這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