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西北之行

72、西北之行

72、西北之行

“絕域眇難跻,悠然信馬蹄。風塵經跋涉,搖落怨暌攜。”

賈環騎在馬上,看着滿眼漫無邊際的風沙,前後望不到頭尾的車隊,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只覺摸了滿手的黃土。

不知怎的,忽然詩性大發,自家一時也做不出好的來,就将前人的一首吟出來應景。

錢槐騎馬跟在他身後抱怨,“哥兒興致真好,都被貶到這種地方來了,還能作詩吟詞的,只可憐了我們這些跟班的,一路跟着吃了一肚子的風沙。”

賈環怒道,“你吃了一肚子的風沙,難道你三爺我就不用喘氣,吃不進風沙了!我把你個好逸惡勞的吃貨,不懂就少要亂說話,三爺我是來邊關歷練的,不是被貶來的!”

錢槐知他這一路來的脾氣都有些暴躁,不太敢正面招惹,縮縮脖,默默地跟着騎馬前行。

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辯道,“是是是,環哥兒你是來歷練的,只不過你好好一個廣儲司的郎中卻跑來西北軍中歷練什麽?不但沒有油水,還被罰了一年的俸祿,你要硬說不是貶來的,那也沒人信啊。”

賈環裝沒聽見,不去理他,錢槐卻又起了顧慮,“光把哥兒派出來了,也沒說什麽時候能回去,這罰了一年的俸祿,該不會就是想讓你在邊關待上一年!”

賈環哼了一聲,“你怎麽廢話這麽多,趕緊閉上嘴,這事我也不知道呢,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錢槐憋悶了一路,前些天見賈環臉色很是不好,不敢多說,這時實在忍不住起了個頭兒,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繼續抱怨道,“不就是廣儲司衙裏面将新到的那批香料扣下了一成沒有入庫嗎,那能有多少?況且大部分都是拿去各處孝敬的,司裏自己人根本就沒分到幾個錢,這都是舊年裏不成文的慣例,向來都是如此辦的,難道在我們這兒就斷了不成,那還不被人罵死!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非要小題大做,把這麽點破事捅到皇上那裏去,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情。”

“唉,皇上他一直對這些陳年舊弊很看不慣,估計那些個四處監察動不動就上折子參人的家夥都是得了皇上授意的,”賈環沉吟,“現在想想,他以前其實有意在我面前露過兩次的,可惜我太沒有為官的經驗,根本就沒搞明白皇上那是什麽個意思,加上這回他大概又為了……在生氣,所以就怪罪下來了。”

錢槐這下沒話說了,說實話,環哥兒前一二年在家中時,那絕對是個處處平庸之輩,連一樣出色的地方都沒有,連老太太,老爺都沒對他抱多大期望,如今能有幸混到個郎中做做,實在已經十分出人意表,算是有了大出息的,若是要求更多,還想要他能為官謹慎仔細,善于察言觀色,讨好逢迎什麽的,也委實太強人所難。

轉念又道,“那北靜王爺呢,他跟你相好了那麽一場,總還有點情意,怎麽也不見出來說句話,幫你開脫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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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轉頭看他,“你怎知我和他相好的?”

錢槐氣悶,“我的環哥兒,我天天跟着你的,你有什麽事我能不知道嗎?這還想瞞着我!可見還是把我當外人呢,如今看看,你都被發配到這個邊遠地界了,不是還得我跟着嗎,誰和你最親近,這回可要看得清楚了。”

“老爺讓你跟着我來的,你敢不跟來?好嘛,抱怨了這一路,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這會兒倒想起來邀功了。”

錢槐被說得有些心虛,“嘿嘿,我這不是有事愛唠叨嘛,就算老爺不讓我來,我也要跟着的,我和環哥兒你可從來沒分開過呢。”

賈環一想,“可不是,自打我入學起,就一直是錢槐你跟着我了。說起來,咱們哥倆确實是最親近的,唉,你也別嫌我有事瞞你。北靜王爺那事,我不是特意想要不告訴你的,只不過這種事情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王爺這次也不是故意不幫我說話,他是壓根不知道這事。皇上精明着呢,派人去廣儲司清查的當天就急調北靜王爺去江北公幹了,王爺他臨走前光來得及讓人給我帶了句話,搞不好這會兒他還都沒回京呢。”

錢槐驚喜,“這樣啊,那就好,王爺回京知道了這事肯定得幫你想辦法,再把你調回去,咱們這就也能有個盼頭了。”

賈環嘆息不語,他總覺得郢德此事很是有些小題大做,是個借題發揮的态勢,平日裏待自己這般溫和的,那天處置起廣儲司的事情卻是毫不留情,要不是自己做此事的的确确是按照歷年慣例,每年都是這樣辦的,有據可查,郢德怕是直接要将自己削職查辦了。

最後還是判了個因循守舊,處事不當的罪過,命廣儲司的差事由內務府派人暫代,自己則即日随押送西北軍糧的馮副将啓程,至郦将軍麾下歷練。

真是見鬼了,自己一個內務府的文官,就算本職差事沒做好,那也不至于送到西北軍中歷練,這是什麽事兒啊!怎麽聽怎麽覺着像是發配邊關。

還一日都不能耽擱,馬上就得走,薄菡那邊也是被十萬火急地打發出京的,害他錯過寶玉成親不說,走前連薄菡都沒能見上一面。

怪不得古人多有慨嘆帝王無情呢,當真是翻臉堪比翻書。

這趟押運的是西北軍過冬所需的糧草棉衣等物,一條長長的車隊蜿蜒幾裏,負責押運的馮副将是郦柏的親信部下,知道這位小賈郎中和将軍的關系很不錯,一路上對賈環還算照顧,只不過這種出行,一切從簡,實在是沒法和賈府出門時的排場相比。

賈環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外的家廟鐵檻寺,此時忽然随着大隊人馬一走千裏,真是從沒受過的辛苦,待堅持走到邊陲小城紮勒時已經累得人仰馬翻,早就不能騎馬了,和錢槐兩人抱團擠在了一輛裝滿棉毯草繩的驢車上晃蕩。

紮勒小城外便是郦柏大軍的駐地所在,他應該是提前得了馮副将派人送去的消息,賈環随着押運糧草的車隊一到,就有人來單獨把他接到将軍大帳旁邊的一處小營帳中,看樣子像是新近才準備出來的。

又有小兵給送來木桶熱水,賈環和錢槐先後痛快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這才覺得又有了人樣。

剛打發錢槐出去看看哪裏可以弄點吃的東西,郦柏就一掀帳簾進來了。

賈環以前見郦柏都是穿長衫做儒将打扮,此時郦柏雖然沒穿铠甲,但也是一身戎裝,精神威武,大将軍的氣派俨然。

賈環跳起身來,“郦大哥,”輕拍一下自己的嘴,“在軍中該稱呼郦将軍才是,可算見到你了,這一路走得差點累死我!”

郦柏哭笑不得看着他,“你可真夠沒用的,既然沒有這個本事奔波勞累,還不老實安穩些,怎麽就把自己給折騰到我這裏來了?”

賈環很覺冤枉,“一言難盡啊,絕對不是我自己瞎折騰鬧得,是…”忽然覺得肚子使勁在叫,苦着臉道,“大将軍,能先給些吃的不,我估計沒有個把時辰說不完,咱們邊吃邊說啊。”

郦柏拿他沒辦法,命人将飯菜送到賈環的小帳中,等他吃飽,郦柏也大致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微皺眉頭,“皇上這事處置的有些蹊跷,我也想不大明白,不過其中一定另有緣故的,你也別太不忿了,他明知道你我交情匪淺還把你送來我這裏,應該也有照顧的意思,你就老老實實的在我這裏待段時間,等等看皇上他到底是怎麽個打算。”

賈環沒想到還有照顧一說,郦柏這麽分析也有些道理,仰天躺倒在身後的小床上,“那我就叨擾郦大哥了,唉,以前聽你說起軍中的掌故轶事,意氣風發的,小弟我都羨慕得不行,自己來一遭才知道原來這般艱辛,我,我這番可是徹底死了習武從軍這條心了。”

郦柏拍他一巴掌笑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也沒這般可怕,等過兩日你歇過來了,我帶你四處去走走,看看邊塞風光,現在沒有戰事,咱們還能走遠點,去打獵。”

賈環眼睛一亮,騰地坐起身來,“真的,那可太好了,明日就去,我挺得住的。”

郦柏不信,“明日再,這可要早起的,等你明早起來了方才能作準。”

再安排了幾個小兵給他以作平常挑水洗衣服侍之用,又囑咐了幾句在軍中的規矩,看賈環神情委頓,知他一個嬌貴小公子,趕了這許多天的路,怕是已經累得狠了,便不再多說,讓他早些歇息。

賈環也的确是累了,待郦柏一走,就一頭倒在床上,渾身筋骨發酸,好似要散架一般,使勁哀嘆,“唉,我的大美人薄菡啊,這可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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