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Chapter 30

賀雲承厭惡地皺起眉, 像是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不屑地嗤道:“哪來的狗叫?”

路易斯面色一變,放開那男孩兒, 陰沉地笑起來:“你還是這麽沒教養。”

“我的教養向來只限于同伴。”賀雲承冷笑了聲, 話音裏滿是濃濃的諷刺:“而不是你這種衣冠楚楚的敗類。”

這牙尖嘴利的雜種狗!

路易斯被激怒了,礙于周遭全是人,身邊還有個剛上手的小美人兒,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風度, 只能咬碎一口牙暫時忍下。

他目光轉向鐘渝,壓低聲音,皮笑肉不笑地暧昧道:“美人兒,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話嗎?”

鐘渝心頭一跳,上次?

他想起來了,是在酒吧事件不久後, 他在學校裏遇見路易斯, 路易斯威脅他說這次放過你,下次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那次後他忐忑不安了一段時間, 但都沒有發生什麽事,也沒有再遇見路易斯,他就放松了下來,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碰見。

賀雲承神色一凜,起身擋在鐘渝面前,沉聲問:“你跟他說了什麽?”

路易斯笑容輕佻又意味不明, 一語雙關地內涵:“當然是誇他厲害……”

他這樣的神态語氣,無端地引人聯想——既然說厲害, 那到底厲害在哪裏?是在洗手間打破他的頭,還是在某些特定情景, 比如……床上?

即便理智告訴賀雲承,這是路易斯在故意惡心他,鐘渝也不可能和他發生什麽,但還是難以抑制地怒火中燒。

他往前走了一步,面色不善地逼近路易斯,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警告道:“別來找麻煩,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

路易斯臉色也好不到哪去,譏諷道:“你以為這裏還是你的地盤?別忘了這艘船姓什麽。”

賀雲承輕蔑地笑了聲,“要是知道船上有你這麽個晦氣玩意兒,看一眼倒黴三天,請我都不來。”

路易斯擰眉,胸膛劇烈起伏:“你……”

那男孩兒不知他們到底有什麽矛盾,也沒人搭理他,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此刻見路易斯滿面怒容,便怯怯地拉了下他,小聲道:“Louis?”

路易斯回頭看了他一眼,變臉似的露出個紳士的笑,安撫道:“寶貝兒,我正和堂弟說話呢,稍等一會兒。”

男孩兒猶豫着點了點頭,看了眼賀雲承,又看向賀雲承身後的鐘渝,眼底滿是好奇與疑惑。

鐘渝拍了拍賀雲承後背,想讓他別和路易斯這種人繼續杠了,沒意義,誰知賀雲承反手就牽住了他的手,手指扣進了他指間。

賀雲承心情稍微好了點,拉着鐘渝越過路易斯,漫不經心地說:“你自己慢慢玩兒吧,我們要休息了。”

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路易斯眸子眯起,眼底洩出幾分陰狠……

兩人走下最頂層的甲板,來到一個人少的角落,賀雲承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直視着鐘渝的雙眸,面無表情地問:“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他那是個防禦性的姿态,顯示他心裏似乎沒什麽底,鐘渝輕輕舒了口氣,不閃不避地迎視着他:“那件事發生不久後,我在學校裏遇到他……”

他把當時的情景和路易斯說的話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賀雲承眉頭微皺,雙手按到鐘渝肩膀上,微俯身過來,嗓音緩和了些:“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

鐘渝抿唇:“因為那之後我沒再遇見他,以為已經過去了。”

“那是因為他被叫回美國了。”賀雲承說,不然以路易斯那種陰險小人的德行,說不定還要搞出什麽事情來。

他斟酌了下,為防路易斯背後捅刀子,還是認真地對鐘渝說:“船要三天後才會再次靠岸,這三天裏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走,知道嗎?”

鐘渝點了點頭,“嗯。”

他這模樣實在乖巧可愛,賀雲承沒忍住,低頭吻了下他,吻完再次牽住鐘渝的手,笑着說:“走吧,我們去玩點別的。”

“不先去換衣服嗎?”鐘渝提醒。

他們身上穿的都還是泳裝,雖然也不是那種貼身的泳褲,但也僅限于在泳池派對上,去其他地方就不太合适了。

“差點忘了。”賀雲承對他眨了下眼,“那先去換衣服,順便想想去玩什麽。”

兩人回房間,快速地換好了衣服。

這艘郵輪以豪華著稱,除了龐大恢弘的船體本身外,娛樂項目也非常豐富。頂層甲板是露天豪華泳池,往下則有大劇院、電影院、KTV、SPA館等等,還有供游客運動鍛煉的健身房和拳擊館。

中層還有一個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用餐的大廳,大廳中央有塊空地,晚餐過後還會在那裏舉行舞會,舞曲由一個小型的交響樂隊現場演奏。

“有什麽想玩的嗎?”賀雲承問。

鐘渝沒什麽想法:“你呢?”

賀雲承沉吟了下,“這裏還有個賭丨場,想不想去看看?”

鐘渝眉心不明顯地蹙起,“賭丨場?”

賀雲承:“對。”。

鐘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賭丨博丨犯法。”

他這麽義正嚴詞,賀雲承反應過來,輕笑了聲,提醒他:“我們現在在公海上。”

“所以呢?”鐘渝蹙眉,“在公海上就不犯法了嗎?”

“唔……”賀雲承眉眼笑意,“我覺得有必要跟你科普一下,國際郵輪在公海上遵守的是注冊地或停靠地的法律,這艘船雖然來自美國,但注冊地是新加坡,在新加坡只要是正規注冊的博丨彩丨業,就是合法的,比如這艘船上的賭場——就好比你去澳門的正規賭丨場,也是合法的。”

鐘渝是第一次上這種國際郵輪,之前也沒關注過這方面的知識,自然不知道。

但即便合法,他也不想去,更不想沾染。他對賭博簡直深惡痛疾,當初要不是鐘展庭迷上了賭丨博,騙了親戚們的一大筆錢逃之夭夭,他們母子倆也不會過得這麽艱難,母親說不定就不會死。

“我不去。”他壓抑住心底的怨憤,面色冷然地說。

賀雲承本來是想帶他去開開眼界,但見他态度堅定,不想去就算了。

“好吧。”他一手抄兜,“那我們去看表演?新出了個歌舞劇,聽說還不錯。”

只要不去那個賭場,鐘渝無所謂看什麽:“好。”

劇院在樓下,他們要乘電梯下樓,這個點人比較多,等待的間隙裏,鐘渝想起剛才關于郵輪注冊地的問題,遂問賀雲承:“既然是美國的船,為什麽要在新加坡注冊?”

賀雲承側過臉看着他,笑道:“為了避開美國法律裏的一些規定,比如船員國籍、最低薪酬、工作時長等等,還有避稅。”

“所以美國沒有管轄權?”鐘渝又問。

“可以這麽說。”賀雲承颔首,“換句話說,如果在船上發生什麽事,美國法律無法幹涉,而是歸屬注冊國或者停靠地來管。”

鐘渝垂了下眸子,複又擡起來,眉心有一道淺淺的褶皺:“那安全豈不是沒有保障?”

他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安,賀雲承握住他的手,溫聲安撫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鐘渝莫名有些心神不寧,此時電梯來了,他跟着賀雲承進去。

電梯空間狹小,背後是金屬牆壁,或許是銅牆鐵壁帶來了絲安全感,他穩了穩神,問:“你怎麽知道這艘船的注冊地是在新加坡?”

“因為這艘船歸屬于我媽的現任丈夫——也就是我繼父的家族。”賀雲承頓了頓,随即撇了下嘴角:“路易斯是我繼父弟弟的兒子,名義上和我是堂兄弟。”

鐘渝:“……”

他總算弄清楚賀雲承和路易斯的關系了,但這對他來說似乎并不是個好消息。

“那路易斯會不會……”他沒往下說,但什麽意思不言而明。

“沒事,他父親在家族裏沒什麽話語權。”賀雲承神色輕松地說,“而且船上的員工也跟他沒關系,就算他擺出那點名頭,也只能稍微多一點優待。”

他繼父Alex才是家族裏的重要話事人,雖然只是繼父,但Alex一直把他視如己出,要真論起來,路易斯都要往他後面稍稍——這也是路易斯從小就看不慣他的主要原因。

這艘郵輪每年都要走這條線,他們這些家族裏的孩子都玩兒膩了,早就不感興趣了,今年是想着帶鐘渝玩才上船的,哪想會遇到這麽個晦氣的人。

賀雲承心裏不爽極了,怕鐘渝擔心,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

兩人各懷心事地來到劇場外,已經開場快半小時了,按理來說是不能再進場的,但不知賀雲承和門口的工作人員說了什麽,那人就開門放他們進去了。

借着昏暗的光線,他們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

發生了的事再想也沒意義,鐘渝逐漸平複下心緒,認真地欣賞起舞臺上的歌舞劇。

全英文的臺詞,配上歌劇唱腔後對他來說稍微有點難懂,畢竟這不是電影沒有字幕,聽進去後要先在腦子裏過濾一遍,去掉唱腔,轉換為英文,再翻譯成中文。

但演員們表演得都很盡情投入,即便沒太聽清的地方,也能根據他們的動作神态來猜,所以鐘渝也基本看懂了後大半個故事。

整體上是個童話,有點類似《海的女兒》,美人魚愛上了船上英俊的水手,水手也為美人魚的美貌與歌喉而傾倒,互相約定終身。但他們本質上是兩個世界的人,無可避免地要經受各種各樣的艱難險阻,最後美人魚和水手選擇了殉情,相擁着沉入了大海的深處……

周圍不少人在為水手與美人魚的凄美愛情而感動落淚,賀雲承顯然不太滿意,小聲地吐槽:“什麽破劇情……”

鐘展庭和母親血淋淋的先例猶在眼前,鐘渝從來就不相信什麽童話故事,更不相信世界上真能有那種永不變質、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的愛,故而對這劇情也毫無感觸。

表演結束時已近晚上10點,兩人都有些累了,并肩回房休息。

賀雲承想了半天,還是不太能想通:“我覺得那水手就是個懦夫,要不是他信了其他人的鬼話,認為美人魚是不詳的化身,最後兩人也不會搞成那樣。”

劇情裏人們認為美人魚會帶來厄運,騙水手那些死去的同伴都是因她而死,要殺掉她祭神。水手相信了,迫于無奈約美人魚見面,誰知正好中了那些人的詭計,他們用漁網抓住了美人魚,要用火燒死她,最後關頭水手幡然醒悟,想要救自己的愛人,但為時已晚……

鐘渝臉上沒什麽情緒,話音理智又冷靜:“他們确實是不同世界的人,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

他的回答不太讓人高興,賀雲承眉峰微微往下一壓:“不試試怎麽知道?”

鐘渝不想和他争論這個問題,自顧地進浴室洗澡,賀雲承“啧”了聲,擡手抵住将要關閉的浴室門。

鐘渝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麽了?”

賀雲承淺色的眸子盯視着他,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顯而易見,鐘渝心想。

“難道不是嗎?”他平靜地反問。

絲絲縷縷的煩躁藤蔓般纏繞住心髒,帶來難以言喻的窒悶感,賀雲承深深吸了口氣,壓下瀕臨爆發的脾氣,盡可能溫和地說:“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你不是數學很好嗎?即便是兩條平行線,在非歐幾何裏也能夠相交。”

鐘渝愣了下,第一反應居然是賀雲承也知道非歐幾何?

他手還握在門把上,忽然有些心煩意亂,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選擇沉默。

“算了。”賀雲承放開抵住門的手,“早點洗完睡覺,明早我們起來看海上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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